司慕涵見了官錦候在外邊之時心裡還是有些出乎意料,她以爲官錦在得知了親人俱亡之後至少需要一段時間接受,然而這方纔過了兩日,他便找上她了。
官錦雖然穿着得體,然而臉色卻比那晚司慕涵在清思殿見到他之時更加的憔悴,整個人也是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他的眸中沒有淚水,然而卻是眼珠子卻是佈滿了血絲,想必是睡眠極少的緣故。
此時,他的身上還散發出了一陣淡淡卻讓人不禁心酸的悲傷。
“錦參見陛下。”官錦見司慕涵回來,便上前行禮。
司慕涵看了看他,“平身。”
官錦依言站起,隨後擡頭看着司慕涵,“錦想知道所有事情,還望陛下如實告知。”他的聲音雖然不重,然而卻帶着義無反顧的決然。
司慕涵蹙了蹙眉,“隨朕進來吧。”
官錦雙手緊握了一下,隨後垂頭跟在了司慕涵的身後。
御書房旁的暖閣
司慕涵坐在了窗前的暖榻上,端着宮侍奉上的熱茶喝了口,隨後方纔擡頭看向官錦,緩緩地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官錦乾淨利落地說出了這個字,那雙不滿血絲的眼眸當中隨後蒙上了一層淒厲的悲傷,“母親父親不在而身爲兒子的我卻居然將這些事情給忘了,錦若是再不弄清楚,便不配爲人子,甚至不配爲人!”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既然你這是你的決定,朕也尊重你的決定。”
官錦哽咽一聲,“謝陛下……”
“你先坐下吧。”司慕涵緩緩地道。
官錦沒有推辭便坐了下來,一雙眼睛盯着司慕涵,裡邊有着焦急,也有着悲痛。
司慕涵凝了凝神,“其實朕所知道的也是不多……也就是一年前朕在……”她的話忽然間停了下來沒有繼續下去,反而是擡頭深深凝視着官錦。
官錦原本便是憔悴的面容此時見了司慕涵這般眼神,更是多添了一抹脆弱,“陛下……”
她爲何這般看着他?
那些事情便這般無法說出口嗎?
母親到底爲什麼會死?
父親爲何會出事?
官錦不在乎官家的其他人,因爲在他的記憶當中,官家內,除了他的母親之外,其他的官家人都是明着笑臉暗着算計,因爲他們看不起父親孤兒的出身!
在聽聞官家所有人都死了之時,官錦也只是震驚,沒有多餘的傷感,然而他的母親和父親卻不一樣,這幾乎將他給擊垮了!
在這兩日的時間中,官錦曾經想過便這般隨着他們而去算了,然而心裡卻因爲有着太多的疑惑,若是不解開,他便是死也不會安心的!
官家的人都死了,而他卻進了宮,成了衆人眼中永熙帝的未來君侍,能夠造成這個後果的,那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或者……
是誰害了官家?!
官錦盯着司慕涵,雙手死死地握成了拳頭,難道是……她嗎?
若真的是有人害官家,那這個人的權勢定然不低,而有這般權勢的人,大周朝便也就那般幾個,而最有可能的人便是……
不會的!
官錦壓下了心中的顫抖,若是她害了官家,那她爲何要留他在身邊?!
司慕涵本是想從在弱水三千樓初見官錦說起,然而如今他失去了摯愛的雙親,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已然是悲痛欲絕了,若是他再知曉自己曾經在青樓中當過妓子,那對他而言便更是雪上加霜,或許是方纔和程氏分別,她的心情還未緩過來,便也無法如同之前那般冷漠地對待官錦這事,除此之外,她還想起了之前官錦在安王府中自盡一事,若是他知曉了一切事情難保他不會再做出這等事情來,而這卻不是她樂見的。
父君臨終之前雖未曾說什麼,然而她卻知道,他還是希望官錦能夠好好過日子的,況且,官文舒的事情,她始終是有多虧欠,還有如今官錦成了這般樣子,亦是因爲救父君之緣故。
司慕涵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做的太絕。
“事情便從朕奉先帝旨意前去西南巡防開始說起吧……”司慕涵最終還是砍掉在弱水三千樓內初見官錦這事情,從臨淮城將軍府中那接風晚宴開始講起。
而除了砍去了那段記憶之後,司慕涵便沒有再隱瞞官錦任何,包括她請官文舒指正平王一事,便是知道他知曉了這件事許是會恨她,她還是未曾隱瞞。
而整個過程當中,官錦便像是傻了一般,只是盯着司慕涵看。
司慕涵仿若沒有看見官錦的神態,語氣平淡而緩和地將所有的事情說完,將所有的事情說完了之後,便補了最後一句,“朕知道的便是這些,至於你母親和你父親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朕也不清楚,因而不方便說些什麼,不過你母親對朕有恩,臨終之前也託付朕要好生照顧你,朕答應了便會做到,往後你的生活朕都會安排好,若是你願意留在宮中便留下,至於是否成朕的君侍,也在你,若是你不願意留在宮中,朕也可以另作安排。”
官錦還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張本就蒼白的面容此時更是沒有絲毫的血色。
司慕涵知道這些對於官錦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因而對他此時的反應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爲了防止他做出什麼傻事來,卻還是勸了幾句,“雖然朕不知道你母親爲何這般對待你父親與你,然而朕卻看得出來,你母親是極爲的關心你的,否則便不會讓朕照顧你,朕也相信,她對你父親也是情深,否則便不會在獄中自盡身亡隨你父親而去。”
除了弱水三千樓的事情之外,司慕涵最終還隱瞞了一件事。
那便是那日官錦在觀星殿中激動之下對雪暖汐說出他父親曾經遭人凌辱一事。
她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因而沒有說出。
只是如今想了想,卻也是有可能。
一個男子領着年幼的兒子在外,由西南邊陲流落至京城,便是真的遇上了這些事情,卻也並不算是奇怪。
官錦在司慕涵說完了這番話之後,也終於有了反應,然而卻是猛然從椅子上站起,隨即便轉身瘋了一般往外跑去。
司慕涵見狀也站起了身來,本是想跟上去的,然而想了想,卻還是停了下來,只是喚來了外邊的宮侍和侍衛,讓他們追上去看看,且吩咐只要官錦不做傻事,便不必插手。
得知這般事情,他需要的是發泄。
而司慕涵所擔心的事情也並沒有發生,當日官錦跑出了御書房之後便一直瘋了一般在宮道上胡亂跑着,直到最後跑累了便趴在了宮牆上哭着,聲音淒厲而悲傷,那哭聲幾乎便是常年呆在宮中見慣了宮中黑暗之人卻也聽的心酸。
官錦的這般行爲自然是引起了後宮衆人的注意,然而因爲有了司慕涵的吩咐,當日並沒有並沒有人上前打斷官錦的發泄。
他便一直這般哭着,直到聲嘶力竭昏厥了過去,奉着司慕涵旨意跟在後邊的宮侍和侍衛方纔將他送回了清思殿。
宣御醫診治過後,便說是刺激過度,並無大礙。
雪暖汐自然是很快便知道了官錦的事情,原本他還以爲官錦這般難過是因爲司慕涵對他說了什麼絕情的話,後來方纔從司慕涵的口中得知了實情,又從宮侍的口中得知了官錦那日的慘象,倒也生出了幾分同情,因而在司慕涵讓他多注意一些官錦,莫要讓他做出傻事之後,也爽快地同意了,倒是少有的未曾吃醋,不過除了可憐官錦之外,卻也是看得出來,司慕涵對官錦也僅僅只是如他一般同情而已,除了應了司慕涵的吩咐多注意官錦之外,未免宮中對於官錦哭訴一事妄加猜測而引得後宮不寧,當日他便下了命令,不許後宮衆人議論此事,最後倒也未曾生出多大的事情來。
蒙斯醉從雪暖汐的口中得知了官錦的事情,輕嘆了一聲,卻也沒說什麼,只是還是派人送了一切補身的藥材過去。
水墨笑從九兒的口中得知了官錦從交泰殿跑出來之後傷心欲絕地哭泣這事,卻也只是冷冷一笑,便擱下了,沒有落井下石,倒也不是他心軟放過官錦,而是此時他根本便沒有心思來理會官錦,此時他的心思都在司慕涵的身上。
因爲他得知了程氏被送出宮了!
水墨笑猜出了程氏的身份,原本見司慕涵不認程氏已然是心寒和憂心不已,如今見司慕涵居然連讓程氏呆在皇宮當中奉養都不願意而選擇將人送走更是冷徹心扉。
他沒有想到司慕涵的居然可以絕情至此!
蜀羽之依舊深居簡出的對宮中的一切事情都不加註意只是安靜地做着那些衣裳,不過天氣好的事情卻也會走出屋子在聽雨殿內的迴廊走走。
而官錦自醒來之後,雖然依舊沉浸在悲傷當中,然而卻也未曾有做出自盡那等傷害自己的事情來,最後也只是每日呆在房中發呆而已。
司慕涵見官錦沒有傷害自己便也將這件事放下了,將心思放回了朝政之上。
三月初,新設立不久的太學院鬧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只是永熙帝卻因爲這件事情而降了旨意斥責,也因爲這般,讓原本並不引人注目的太學院成爲了京城新一個的熱門話題。
事情原本便很簡單。
便是學院當中學子們的打鬧罷了。
雖然讀書之人若起衝突有辱斯文,然而這學子亦是人,若出打鬧一事,卻也並非罪大惡極。
事情的經過是這般,當日學院當中的一個教授史學的院士佈置了一份題目讓衆人就這一題目寫一篇文章,且言明文章寫的最好的便會將其呈給永熙帝親閱。
衆人聽了這個自然是想盡了方法將文章寫好。
然既然言明最好的方纔能夠得此殊榮,那最後便只有一人。
原本這是公平競爭之事,沒有什麼好起衝突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後得到這殊榮之人卻是出身寒門,而且據說那學子的母親還是一個連字都不懂的再青樓當中當卑賤下人的。
原本這也並沒什麼,只是開年之後,太學院中派別之風越發的厲害,寒門學子與名門學子之間甚至有種老死不相往來之感,只是平日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便一直僵持着,可是如今,難得有機會得到永熙帝的賞識,但是最後卻被一個她們看不起的人給得了,那些名門學子幾乎是氣紅了眼睛,紛紛質疑那學子是否作弊,而寒門出身的學子聽了這話,自然是勃然大怒,便爭鋒相對地反駁,便說那些名門出身的學子不過是靠着家裡的關係進來的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不但沒有真才實學卻還眼紅她們。
這些原本不過是孩子般的爭吵,然而因爲各自的觀念不同,也正是因爲她們都是些未曾成年的孩子,便這般一來二去的,再加之原本兩幫人便勢成水火,最終大打了出手。
而這般一開打,雙方几乎將這些日子擠壓在心中的怨氣都給發作了出來,便是連太學院中的先生下人等都阻攔不得,幾乎將史學堂給砸了。
最好還是太學院院長讓人去順天府請了順天府尹領着衙役過來方纔震了下來。
驚動了順天府尹,事情自然是傳開了。
而永熙帝得知了這件事之後,便下旨斥責了太學院以及那些鬧事的學子。
而朝中有孩子在太學院中的大臣便也是隱晦地向永熙帝求了情,也順帶將責任推到了那些毫無背景的寒門學子身上,甚至提及了其中必定是有不公,孩子們放纔會鬧成這般。
永熙帝聽了這些並沒有動怒而是讓太學院院長雪千醒領着那得了頭名的孩子領到了正宣殿上,便在早朝之上當中一衆大臣的面親自考了那孩子。
雖然那孩子的表現及不上參與科考之人,然而她的表現卻是讓在場的所有大臣無話可以。
什麼叫做真才實學,這便是!
永熙帝面對一衆沉默的大臣,冷冷地道。
便也是因爲這件事,永熙帝還當朝下了一道口諭,往後不管是太學院中還是朝堂之上,她便只認才幹學識,不論出身,只要有真才實學她便會重用,若是沒有才幹之人,那便是她出身世家名門,甚至皇家,也沒有資格站在朝堂之上!
這一口諭在朝野內外掀起了一番不小的風波。
可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永熙帝下旨賞了那得了頭名的孩子,雖然沒有再斥責於那些名門出身的學子,然而這已經是打了衆多名門世家的臉,也是給她們敲響了警鐘。
這場孩子之間的打鬧最後以演化成了朝堂上的暗潮而結束。
便在這事情過去不到五日,永熙帝再做了一個極爲重大的決定。
永熙元年三月十一,永熙帝正式下旨廢黜左右相制,以內閣代之。
這道旨意雖然重大,然而因爲實現永熙帝已然漏了口風,卻徐徐行之,因而也未曾在朝堂之上顯出一番驚濤駭浪,只是永熙帝所選的內閣閣臣卻讓朝中衆人驚愕不已。
內閣制度方纔實行,因爲人員卻也不多,而永熙帝所謂用內閣代替左右相亦不過是說了句漂亮話罷了,內閣的實質不過是協助她處理政事的幕僚,並沒有左右相能夠調動六部之權。
雖永熙帝言內閣閣臣擁有建議之權,然而這建議之權亦不過是如同御史勸諫一般,若是當政者不採用那便成了空口說白話。
簡單來說,永熙帝是將左右相的所有權利攬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單憑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兼顧這般多,因而將一些瑣碎的事情丟給另外一般人處理,卻不給任何的權利。
但雖然是內閣閣臣沒有任何的權利,但是畢竟是永熙帝身邊的近臣,所提建議未必能夠說動永熙帝,但是有這個機會便有成功的可能,因而朝中大臣也希望能夠擠進去,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永熙帝這一次新設的內閣當中五大閣臣除了原先身爲御史的劉沁之外,其他的四個皆是極爲當朝重臣眼中極爲陌生之人,劉沁乃三朝元老,而資歷能力也是衆人認可的,對於她成了內閣閣臣,朝中上下並沒有多大的議論,只是其他的四個人卻並不無劉沁這般。
除劉沁之外,還有原徽州州府方利言,青州州府陸明儀,越州州府姚心玉,還有一個更是讓一衆朝臣側目不已的餘風,此人乃永熙帝登基之後第一屆恩科進士,方纔進了翰林院不過半年的時間。
不過雖然震驚側目,然而永熙帝的旨意一下,一衆大臣卻也只能接受。
雖然心裡不服,只是如今的永熙帝已經不是方纔登基之時,可以任由朝臣質疑的了。
她已經擁有了獨斷專行的特質和威嚴!
對於身爲臣子的她們來說,如今要做的便是弄清楚這些人的底細,以免將來錯了岔子落得一個丟了身家性命的下場。
可是這不查還好,這般一查下去,衆臣便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那四個名不見經傳的閣臣除了餘風這朝中信任之外,其他的三人雖然未曾當過京官,然而她們的資歷經驗卻不會比京中的任何一個大臣差,甚至比之一切大臣還要豐富,她們長年外放在外,足跡幾乎遍佈了半個大周。
大臣漸漸地明白過來永熙帝選擇她們的原因怕就是衝着她們的履歷去得。
至於餘風,雖然是個新人,然而她卻與一件極爲重大的事情有關,那便是先帝還在世之時瑞王販賣考題一事,便是這個餘風最先揭發出來的,而那件事最終得益的便是當今陛下!
亦是說,此人是永熙帝的心腹!
而讓所有大臣最爲緊張的便是,這五個閣臣當中,除了陸明儀和劉沁之外,其他的都是寒門出身,而且和朝中重臣、世家權貴沒有過多的牽扯。
而劉沁雖是多年的京官,然而行事過於耿直,可以說也是也朝中重臣、世家權貴沒有多大的牽扯,而陸明儀卻是最爲特別,她雖然亦是寒門出身,家族之內也並沒有其他的族人在朝爲官,然而她的正夫卻有一個極爲顯赫的身份。
陸明儀正夫姓喬,出身隆中喬氏,而隆中喬氏一族便是先帝和裕鳳後之母族,而陸明儀的正夫喬氏更是和裕鳳後的庶弟!
衆人紛紛猜測,永熙帝之所以重用陸明儀,是有意啓用喬氏一族。
便在外邊衆猜紛紜之時,永熙帝卻在御花園的亭子當中召見餘風。
“三月未見了,餘愛卿可好?”司慕涵微笑地看着眼前這個越發沉穩的餘風。
餘風恭敬地道:“臣一切皆好,多謝陛下關心。”
“方纔入春天氣變化大,餘愛卿要保重身子。”司慕涵笑道,“免得當日舊疾復發。”
當時在十六皇女府中之時,餘風雖然撿回了一條性命,然而卻是傷了底子,需要長期的保養方纔可以康復如初。
餘風眼露感激,“多謝陛下關心,臣定然保重自身爲陛下盡忠。”
司慕涵笑了笑,“坐吧。”
“臣不敢。”餘風恭敬地推辭道。
“今日春光明媚,餘愛卿也莫要這般拘着了。”司慕涵微笑道,“坐吧。”
餘風猶豫會兒,最終還是點頭謝恩後坐了下來,“不知陛下召臣而來有何旨意。”
“也沒什麼,不過是想問問你可否適應新職位。”司慕涵淡笑道。
餘風恭敬地道:“臣年紀輕經驗少,及不上幾位大人,不過還好幾位大人對臣還是挺照顧的,臣會竭盡全力做好本職,不會讓陛下失望!”
司慕涵點頭,“劉沁等人處理政務的經驗豐富,你便好好跟着她學着。”
“臣遵旨。”餘風領旨道。
司慕涵端起茶杯抿了口氣,“想必愛卿心中尚有疑惑想問朕吧?”
餘風擡頭看了一眼司慕涵,見她面容沉靜,嘴邊帶着淡淡的笑意,然而她卻無法從中窺探出一絲可以用於揣測她用意的情緒,沉默會兒,最後她還是選擇直言相告,“回陛下,臣的確是心懷疑惑。”她說完,便站起了身來,恭敬地道:“臣方纔進了翰林院半年,依着朝廷的規矩,臣應該在翰林院中呆足三年,熟悉朝中庶務,隨後方纔入朝的。”話頓了頓,又吸了口氣,繼續道:“臣忽蒙聖恩,心中惶恐不已。”
司慕涵笑了笑,也站起身來抓到了亭子邊上,看着外邊開的燦爛的百花,“你的心中除了這個疑惑之外應該還有另外一個吧。”
餘風一愣,不知道司慕涵所謂是何。
“當日你的殿試成績足以位列一甲,是朕將你從一甲的位置上拉下去,讓你只得了一個進士的名頭。”司慕涵轉過身看着眼前的女子,“對此,你沒有疑惑?或者是,不滿?”
餘風心中一顫,隨即立即跪下,“臣不敢!”
“不敢啊。”司慕涵似笑非笑,“那便是敢了就有?”
餘風臉色大變,方纔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臣……不……臣對陛下沒有任何一絲的不滿!陛下既然認爲臣沒有資格位列一甲定然是臣能力未足,臣豈能因此而心生不滿?”
“不必緊張,朕沒有怪罪之意。”司慕涵淡淡地道,“起來吧。”
餘風擡頭看了一眼司慕涵,隨即便站起身來,不是因爲安心而是不想再與永熙帝爭辯,此時對於她來說,一年前的十六皇女和一年後的永熙帝,幾乎是判若兩人。
一年前她對十六皇女有敬,然而卻可以和她暢談一切,也無懼於與她爭辯,然而此時面對永熙帝,她卻多了一份敬畏。
明明是一個人,然而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的不同。
餘風不善於揣測帝皇之心,因而在面對永熙帝之時,更是惶恐。
“當日朕沒有讓你位列一甲的確是有朕的考量,如今朕讓你提前出翰林院,亦是有朕的考量。”司慕涵斂去了笑意,正色道,“而這考量便是朕需要一個完全忠心於朕而且沒有那般多雜七雜八之關係的人,如今朕試行內閣雖是做了許多的準備,然而畢竟從未試過,更是需要一個可以完全信任之人在裡頭,而且,以你的才華在翰林院呆上三年,卻是有些浪費時間,既然都是歷練,與其紙上談兵便不如直接參與實戰,如今朕之內閣中的其他四人皆是有着多年爲官經驗之人,你跟她們在一起比在翰林院要更好地歷練自己。”
餘風有些震驚,她從未想過永熙帝居然會這般的看重她,“臣……”她吸了口氣,平息下了心中的激動的心緒,隨後跪了下來,肅然道:“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шωш. ttκΛ n. ¢ Ο
司慕涵親自將餘風扶起,“劉沁等人身上有許多事情值得你學的,往後便細心些也耐心些,朕相信往後你的成就定然不會遜於她們。”話頓了頓,便又補了一句,“不過,朕希望你在她們身上學到的是可以爲大周百姓謀福祉之學識。”
餘風心中一凜,垂首道:“臣明白。”
司慕涵笑了笑,隨後便岔開了話題說起了當日兩人相見一事。
餘風一一回着司慕涵的話,雖然恭敬,然而卻失了往日的隨和。
司慕涵見狀雖然心中有些黯然,然而卻也知道,往後這便是她和臣子相處的模式,默默嘆息一聲,卻也未曾多加註意。
又隨意聊了會兒,司慕涵便讓餘風告退。
餘風走了之後,便有宮侍領着安王過來。
司慕涵在安王行禮之後賜了坐,便問道:“最近外邊有什麼動靜?”
“最近倒是平靜了不少,不過臣聽聞今日蒙家家主經常前去莊家看望兒子和外孫女。”安王回道。
司慕涵半垂眼簾笑道:“蒙家主愛護兒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說的是。”安王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應道,至於司慕涵心中所想,她便也沒有過多的揣測,只是便是不揣測卻也知道她並非如表面這般不在乎。
內閣閣臣陸明儀如今幾乎成了朝中大臣心中最爲揣測最多之人。
安王其實心中也是猜不透永熙帝這般做的用意是否真的是有心起用喬氏,只是外邊的人卻幾乎是認定了這便是永熙帝的用意。
不過若是永熙帝真的要起用喬氏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自蜀家敗走,水家流放,如今京城之內世家可以說是莊蒙兩大世家最爲凸顯,而蒙家更是出了一個豫君,豫君更是懷上了皇嗣,不久之後便可能誕下皇女。
只要豫君誕下皇女,蒙兩家便會成爲京中風頭最盛之世家。
而莊家和蒙家是姻親,自然也是氣勢大漲。
然而京中卻沒有可以和她們相互制約的世家。
謝家遷居京城,可以說是動了根基,沒有一段時間怕是無法真正地恢復元氣,而且謝家在西南還有一個掌控三十萬大軍的嫡長女存在,永熙帝是不太可能希望謝家過於的昌盛的。
至於薛家,便是永熙帝有意扶植,近幾十年內都不太可能成爲可以制衡莊蒙兩家的棋子。
因而喬家便成了一個極好的選擇!
尤其是其知進退高風亮節之品德更會讓永熙帝滿意。
司慕涵看了看安王,隨後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先帝一年大喪之事,還有便是追封一事。
“大喪祭奠事宜禮部一直在準備,臣前些日子去泰陵看過,一切都在按原定進度準備着。”安王認真回道,原本這些事情不該由她來管的,只是,她希望能夠以女兒的身份爲先帝做些事情,便向永熙帝請了旨,總攬負責這事,同時也是想讓自己暫且離一下朝廷,這些日子她漸漸地領會到適時離開一下漩渦也是朝中的生存之道,“只是……追封陛下生父一事,陛下可有決定?”
司慕涵沉吟會兒,“便依照皇貴君來追封吧。”
“陛下……”安王遲疑道。
司慕涵笑了笑,“朕跟他說過了,他不會介意的,而且,這對於他也是最好的結果。”
安王見司慕涵這般便也沒有多說,“那臣便讓禮部備好一切。”
“嗯。”司慕涵點頭。
安王隨後又就幾件祭奠的具體事情跟司慕涵彙報請示,在得到了明確答覆之後,便也起身告辭前去辦理。
司慕涵沒有多留便放行了。
安王離開之後,司慕涵今日的所有會見也結束了,再靜坐了會兒之後,她便起身想回交泰殿繼續看摺子,然而這方纔走出了亭子沒多久便見水墨笑正往這邊過來。
司慕涵停下了腳步,看着前方的水墨笑,蹙起了眉頭。
而水墨笑此時卻似乎也發現了司慕涵,然而他卻沒有迎上來,而像是沒有看見似的,轉過了身往旁邊的花叢走去。
司慕涵見狀本就蹙着的眉頭皺的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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