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外的荒郊,一望無際都是玉米林,這些玉米,足有成年人高,又是生長的季節,若是躲在玉米林裡,即便現代化技術也未必能夠找得到。
此時,白若離與春長老正躲在玉米林裡。
他們兩個,沒有初相識的從容淡定,自裴國起,他們一路被追殺到流國,更有幾次,面對面與衛青陽撞上,差點死在他的手中,若不是他們兩個武功高強,聰穎機智,早就成爲一具骸骨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兩個也是重傷累累,尤其是白若離,謫仙出塵的臉頰,蒼白不堪,毫無血色,疲憊擔憂,將一個淡雅出塵的絕美男子生生折磨成臉色蠟黃尖瘦,缺乏營養的男子。
一望無際的玉米林裡,白若離捂着腹部,如遠山之黛的朗眉,皺着一團,緊咬牙根,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而他身下的白衣染上幾滴豔紅的血跡,白若離緊緊盯着身下血跡,原本就擔憂的眸子,又重了幾分。
在白若離身邊,還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比起白若離也好不到哪去,內傷嚴重,正在調息身體,乾枯的皺紋,將她臉上顯得如同即將凋零的遲暮老者。
老人不知調息了多久,終於收回功力,吐出一口濁氣。
濁氣一吐出,老人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不再蒼白如紙,只是嘴脣依舊乾澀破裂。
春長老擔憂的看着疲憊中的白若離,將他扶起來,把真氣過渡在他的身上。
白若離擺擺手,阻止春長老的動作,嘶啞着嗓子道,“別,你傷得很嚴重,不要再爲我耗費力氣了。”
“若離,你再撐一下,馬上就到咱們百花谷了,只要回到百花谷,一切就過去了。”
白若離苦澀一笑,只怕還沒有到百花谷,他們就死在衛青陽手上了吧。
“想不到,衛青陽的武功竟然那麼厲害,我們兩上聯手都打不過他,真是士別三日,當 刮目相看,誰會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與心機。”春長老惆悵,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以前一直以爲,年輕一代,就屬若離武功最高,最有本事,沒想到,還有一個她從來都不放在眼裡的衛青陽。
“也不知道鍾老到底怎麼樣了?都那麼長時間過去了,也不見她帶救兵過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若離胎氣動得嚴重,若是再不找個大夫看一下,吃些安胎藥,補補身子,只怕……”春長老喃喃自語,眼裡有化不開的擔憂。
白若離忍住身體的不適,擡頭看着春長老,“只怕鍾長老路上遭遇到了不測,不然憑鍾長老的腳力,早已到了百花谷,搬到救兵了,我們不能只靠鍾長老,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話雖如此,但是……”
春長老四下探望了一下,她能感知得到,衛青陽的手下將玉米林子團團包圍,還有數十批人,進了玉米林搜查。
這些玉米林,他們一一盤查,早晚也會查到這裡的,衛青陽更是候在附近,一旦行蹤被發現,衛青陽就會追來,到時候只怕難以再逃了。
即便逃出去,若離也絕對會小產的。
“長老,若離能不能求您一件事。”白若離嘴脣發白,緊揪着春長老的衣裳,眉宇間帶着一絲哀求。
他的這一表情,沒來由的讓春長老心裡一沉,“你想做什麼?”
“衛青陽他想殺的人是我,他一直對我懷恨在心,他以爲,是我跟顧輕寒挑拔離箭,見死不救,纔會失去孩子。我想,只要我出現,他應該能夠放過你的,就算他不肯放過你,也不會緊追不捨,沒有衛青陽的追擊,憑長老的本事,要想逃出去,易如反掌。這個孩子,如今已經七個月了,也差不多該成形了,長老若是肯保護他,一定能夠保得住的,若離求春長老,幫我照顧這個孩子,保他一條性命。”
白若離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語氣哽咽,眼眶模糊,哀求的看着春長老。
春長老一驚,瞪着白若離,“你想提前讓這個孩子出世?你瘋了嗎?要是讓這個孩子提前出世,以你現在身體根本不適合,你會死的。”
“若是這個孩子沒有提前出世,只怕我與他的性命都保不住,還會搭上長老的性命,這段時間,我們與衛青陽交了幾次手,長老應該知道,我們兩個即便全盛時期聯手,也不定打得過衛青陽,何況現在,您重傷,我又有孕在身。長老,若離求求您了,幫我保住 這個孩子吧,這個孩子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求求您了,長老……”
白若離掙扎着跪下,莫名的,他心裡有一種恐慌,若是這個孩子不提前出世,或許,活不了多久了。衛青陽失去孩子,肯定會用他的孩子作陪葬的,何況,偌大一片玉米林,衛青陽若是再搜索不到,肯定會放一把火,將玉米林全部燒去。
“不可能,你是我們古國唯一的傳人,身份尊貴,血統尊貴,我們只服你一個人,誓死效忠也是你一個人。這個孩子,他身上流有納蘭家的血脈,古國的臣民怎麼可能會接受他。若說無法接受,只怕人人都欲除之而後快。要說我,若離你還是把這個孩子打掉吧,長老會拼命護你的,待你身子恢復,還怕逃不出去嗎?”
“不,她比我還重要,她是我的孩子,我拼死也要護住他,我不能失去她。”
“可是你要知道,你若是不打掉他,咱們根本無法擺脫衛青陽的追殺,你挺着一個肚子,容易暴露身份,身子又重,實在……”
“長老,若離求求您了,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她都七個月了,成型了,她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止流着納蘭家的血脈,她也流着我們白家的血脈啊。”
白若離哽咽着哀求,疼得冷汗淋漓。
春長老嘆了一口氣,扶起白若離,不再多說,將體內真氣度到白若離的身上。
許久,白若離的臉色才稍稍好一些,但春長老看出來,他的身子很虛,很疼,緊攥着下襬衣裳不鬆手。
摸了摸白若離的腦袋,彷彿看到過去白若離小時候的模樣,臉色有些恍惚,“當年的小若離,轉眼都要當爹了,時間可過得真快,長老還記得,你當時剛剛到長老的膝蓋,總是喜歡長老長長老短的喊着,幫着長老泡杯熱茶,給長老捶背。”
白若離眼角溢出一縷晶瑩的淚水,眸子有些飄閃,似乎也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你小時候可乖了,你說,長老們都很辛苦,很偉大,一直默默的在爲古國付出,所以,你要拼命的學習,以後光復古國,讓長老們不用那麼辛苦,讓長老們可以享福。所以,別人在睡覺的時候,你都在拼命的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文治武功,你說,你不想讓長老們失望。”
“對不起,若離讓你們失望了。”白若離別過臉,不想讓春長老看到他的淚水。
“不,我的若離,永遠都是最好的,現在的若離只是長大了。天下父母心,長老雖然沒有孩子,但長老一直都把若離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看待。長老爲了你,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所以長老能體會若離此時的心情。”
“長老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發誓,一定要用生命來保護若離,這個孩子,既然是若離的,長老自然會拼命保護。”
白若離眼睛一亮,拽着春長老的衣服,喜極而泣,“這麼說,長老答應要保護這個孩子,帶這個孩子離開了?”
“若離的孩子,長老自然要保護。以前發生的一切就算了吧,就像你說的,這個孩子已經七個月了,也成形了,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止流着納蘭家的血,也流着咱們古國的血,罷了罷了,哎………”
“那若離,現在就取子,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白若離摸了摸腹中的孩子,感受着她的跳動,眉眼裡,出現一抹喜色。
“等等,長老沒有應答,讓你破腹取子,長老想說,長老會把衛青陽的人都引開,助你逃離。”
白若離眼角的喜色瞬間破裂,臉色沉了下去,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不行,不可能,若是這樣,還不如犧牲我們父女的性命,長老爲了古國,已經付出太多了,我們白家,一輩子都還不起,怎能讓長老再爲我們拼命。”
春長老扣住他的胳膊,定睛的看着白若離,一字一句,鏗鏘有聲。
“若離,你聽着,你的生命,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你是古國的宗主,百花谷的主人,也是古國唯一的後裔,在你的身後,還有無數的古國臣民,他們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光復古國,壯大古國,你就是他們的信仰,你得爲他們負責,這是你生下來,就必須負責的使命,所以,你不能死。我們古國,誰死了都沒關係,但你,絕對不能死,聽到沒有。”
“當今天下,四分五裂,動盪不安,裴國內戰,衛國國勢不穩,流國大皇女叛亂,這對我們古國是一個絕佳的大好時機,我們古國,韜光養晦數百年,若是指揮有當,一統天下,都有可能。錯過了這次,興許想一統天下,還要等上數載,甚至數十載。所以若離,你一定要活着,把黑騎車放出來,鐵甲踏遍整個天下,讓古國,徹底高聳屹立於這個天下。長老可以肯定,若是咱們的黑騎軍出來,天下沒有任何一支軍隊敵得過,即便衛青陽武功高強,體力終有耗終之時,也不是咱們黑騎軍的對手。”
白若離眼睛溼潤,別過臉,不去看春長老鏗鏘有聲的臉色,一手緊緊的護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春長老許是知道自己的口氣太過於嚴厲,鬆開扣着他的胳膊,語氣軟了幾分,“若離,你生下來,便是古國的唯一的領袖人,這點是無法更改的。咱們族民,爲了等這一天,準備幾百年,付了幾輩子的心血,你不能讓族民們的希望落空,你明白嗎?”
白若離推開春長老,轉過身,偷偷抹了一把淚。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要古國宗主這個身份。他只想保住他自己的孩子……只想保住她……他沒有那個野心去爭奪天下,爲什麼白家唯一後裔這個身份要落在他的身上……
“搜,去那邊搜,今天一定要把他們搜出來,搜不出來,你們一個個也別想活着。”
遠處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以及搜索的聲音,將他們兩個人的思緒都抽了回來。
春長老提起柺杖,偷眼望去,只見這片玉米林子,出現大批的青衣暗衛,這些人,已經開始放火,火燒玉米林。
滾滾濃煙升起,蔓延整個天空。春長老與白若離心裡皆是一沉。
衛青陽果然等不及了,開始火燒玉米林了。也是,從裴國一路追殺到流國,無論任何人都不會有耐心了。
“長老,我的身體實在撐不下去了,這個孩子必須提前生產,不然我怕,我會失去她。”白若離粗喘幾聲,臉色越發難看。
“可是現在生產,別說疼痛,就是孩子的哭聲也會傳出去的,總不能一直捂着孩子的嘴巴吧,長老把他們引開。 ”
“不,這樣不是辦法。”白若離攔住春長老的動作,堅決反對。
“我馬上生產,長老帶着我的孩子逃出去,他們要殺的人是我,只有我現身,你們纔有一絲逃跑的機會。”
“長老剛剛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嗎?今天無論死的人是誰,你都必須活着,就這樣決定了,你若還把我當成長老,當成親人,就聽長老的話,努力活下來,光復古國,這是長老一輩子的心願。”
春長老不捨的看着臉色蒼白的白若離,老眼裡,渾濁一片,佈滿晶瑩,柺杖一提,狠心的別過臉,半蹲着身子,往玉米叢裡竄去。
白若離一驚,條件性的想抓住春長老,卻只抓住一塊衣角。
“大長老,大長老,不要去,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白苦離低聲哀求,就差沒有大聲暴吼了,可是春長老竄得很快,白若離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春長老爲他去冒險,身子無力軟倒在地。
“那裡有人,那裡有人,白若離在那裡,追,大家趕緊追。”
白若離能感覺得到,大批的人,都往春長老行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白若離心裡窒息了一下,手心冒汗,心裡極度緊張。希望大長老能夠活得下來。
以大長老的武功,即便負傷,要想逃出去,也是易如反掌,怕就怕,碰到衛青陽……若是碰到衛青陽,白若離簡直不敢想像其中的後果。
啪……”
空中一聲爆炸,緊接着,一朵雪白的蓮花綻放在空中,發出五顏六色耀眼的光芒。
白若離認得出來,這朵雪白的蓮花,是代表他有難,請求救援,而且是十萬火急的,族裡的高手,凡是沒有閉關的,統統出動援救,算是古國最重要求救信號,輕易不會使用的。
春長老這是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讓谷裡的高手出動救他,護住他一條性命……
夏長老死了,鍾長老下落不明,如今連春長老也……
白若離眼角淌下一滴淚水,撫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含着淚,對着腹中的孩子道,“孩子,你一定要活下來,爲了你,咱們犧牲了好多人了。逐月,楚逸,還有春長老。父親會拼儘性命保護你,你也要堅強的活着,你的母親還在等着咱們,咱們都不可以出事的。”
隨着白若離的話落下,肚子忽然重重一動。白若離破泣爲笑,輕輕撫摸着腹部,“你在跟我說話對不對,你聽到爹說的話對不對?”
彷彿在迴應白若離,肚子又是一動。雖然不重,但白若離能感受得到,孩子小心翼翼的,似乎怕踢疼了他。
沒來由的,白若離一陣心酸。
自從有了這個孩子後,他幾乎都沒好好調養過身體,每天跟着顧輕寒東奔西走的,最後,更是連着三四個月,四處逃亡,擔憂受怕,挨餓受凍,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是他對不起她……
隨手抹掉眼角的晶瑩,白若離看準方向,正準備逃離。
忽然想到,衛青陽聰明絕頂,這一路上,與他玩着官差抓囚犯的把戲,已經玩了幾個月了。
春長老能夠想得到,用自己引開他的注意力,助他逃跑,衛青陽肯定也會想到這一點的。
此時出去,只怕正好落了他的圈套。
白若離踏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聽着腳步聲一聲聲的往春長老方向追去,白若離攥緊衣服。
不,衛青陽心思複雜。他能想到這一點,衛青陽也想得到的。
何況,衛青陽知道他胎氣動得嚴重,又有了七個月的身孕,若是逃出去,只怕更容易動胎氣,引發小產,所以衛青陽若是發現春長老騙了他,一定還會重返玉米林來搜索他的下落,到時候,只怕想逃也逃不掉了。
打定主意,白若離忍着疼痛,從另一個方向逃了出去。
諾大一個玉米林,一望無際的,多幾個人,少幾個人,根本看不到,玉米林外,則是村莊,一座連着一座都是村莊。這些村莊居住的人很少,大多都廢棄的,所以想找一個藏身之所,並不難。
尤其是,這裡是流國,不是衛國。即便流國現在人心惶惶,也不可能任由衛國的大批軍隊來此搜查。
所以,白若離很快的,又找到了一個容身的地方,並隨便攜帶了許多成熟的玉米。
然而,他的心,卻沒有鬆懈下來,種種擔憂以及身體的不適,讓他臉色蒼白,昏昏欲睡,最好昏死了過去。
就在他昏死過去的時候,一對好心的老年夫婦將他給救了,帶回家治療。
白若離昏迷不醒人事,其它地方,卻上演着一場又一場的生死襲殺。
其中以春長老爲最。
古國就在流國境內,諾大一個煙花綻放,古國的人,如何能不夠不驚動。
當下,秋長老便是一驚,收回往日的嬉皮笑臉,帶領着一衆的古國高手,前往帝都荒郊。
顧輕寒自然也看到空中綻放着的那一朵雪白蓮花,立即下令,暗衛全體出動,尋找白若離,尤其是信號彈發出的地方,自己更是揚鞭疾馳,心急火燎的趕過去。
帝都郊外,尤其是那片玉米林,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騎馬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最快也要跑上整整一天一夜。
白若離很快就醒了過來,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自己的孩子還有沒有在,待感覺到孩子還在的時候,白若離才鬆了一口氣。
悠悠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便是一間簡樸的屋子。說家徒四壁,一點也不爲過。
只有一張牀,一張破舊的桌子,幾把凳子,窗子破了幾個洞,和風正透過窗子,徐徐的吹來。
白若離眨了眨眼睛,昏迷前的一切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一時間有些緊張,這裡到底是哪裡?
“你醒啦?”
“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走進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爺爺,面帶笑容,慈祥的看着白若離,“別去別去,你身子重,可不能再亂動了,再亂動啊,很容易動胎氣的。 ”
老人阻止白若離的動作,笑得一臉慈祥,絮絮叨叨的道,“你這人啊,都有了七個月的身孕了,怎麼還到處亂跑了,你家妻主呢,她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門呢?萬一要是傷到孩子,那可怎麼辦?”
白若離張了張嘴巴,正想說話,老人又自言自語道,“還好啊,你碰到我們夫妻,要是遇到別人,那還得了,我們這村子裡啊,近日裡來了許多陌生人,也不知在找什麼,把偌大一個玉米林都燒了一片,後來,好像追什麼人去了。我們啊,還以爲,玉米林,終於可以保住了,誰曾想到,那夥人又轉了回來,把玉米林全部都燒光了,一個都不剩。好在,他們爲首的那個頭,心地還不錯,加倍同賠償了我們村子裡所有損失,要不然啊,哎……我們這村子裡的人,今年可就要捱餓咯……”
白若離聽着他絮絮叨叨的講着,大概也知道衛青陽在他走後,又倒了回來,把玉米林都燒光了,還好,他逃了出來,否則,只怕現在……
白若離感激的看着老人,略微低沉沙啞的聲音輕啓出來,“多謝老人家出手相助。”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們老夫妻也很喜歡孩子,只可惜,一大把年紀了,也沒能有這個福氣懷上一個,我家妻主,對我情深義重,這麼多年,也沒再娶一個夫郎回家。”
老人家似乎話很多,不需要跟他說話,他就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白若離就着老人端來的稀粥喝了幾口,聽着他在那裡絮絮叨叨的說話。久未喝到新鮮的白米粥,白若離竟覺得異常可口。
“我以前吶,也懷過一個孩子,只可惜因爲貪玩,後來不幸滑掉了,往後,一直想懷,都懷不上。年輕人吶,孩子是上天賜予的禮物,你可一定要好好護住啊,千萬不要像老頭子我這樣,後悔莫及啊。”
白若離看了看自己凸起的腹部,臉上漾着身爲人父的慈祥,眼裡帶着一抹堅定,“我一定會好好護住她的,用生命守護。”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就是要這樣,哎,老頭子我着實羨慕得緊啊。”
白若離將手中的碗遞給老人,試探性的問道,“老人家,你說這附近來了許多陌生人人,那,那些人……他們……”
“哦,那些人啊,那些看起來凶神惡煞,冷冰冰的,慎人得緊呢。好在,他們爲首的主子還不錯,雖然看起來也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朝氣,揹着一幅琴,戴着面具,但至少會體諒我們這些窮苦百姓,雙倍補貼玉米錢給我們,也沒有讓他的下人,進村子騷擾打砸我們,不過,那些人,似乎在尋找什麼人呢?哦……我想起來了,他們好想在尋找一個孕夫,身穿白色衣裳,有七個月左右的身孕,長得謫仙出塵,淡雅飄逸的絕色美男。他們說,要是有人看到這個人的話,就過去通報一聲,賞銀一千兩銀子呢。整整一千兩啊。”
老人說着說着,忽然定定的看着白若離,驚道,“你也有七個月的身孕,也是穿着白色的衣服,長得又俊俏,難道,他們在找的人,是你?”
白若離心裡一緊,悄悄運氣在手掌心,隨時準備逃出去,同時,另一隻手,一直護着腹部。
老人反應再遲鈍,也感覺到了白若離的變化,忙道,“放輕鬆,放輕鬆,老頭子我,纔不是那種貪財小人呢,老頭子雖然窮,但是窮得有骨氣。看你長得眉清目秀,正氣凜凜的,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人,你怎麼會得罪他們呢,老頭子我看,他們的來着可不小呢。”
白若離依舊沒有放鬆身體,戒備的看着老人,“這件事說來話長,跟我家妻主有關,一時半會也說不完,不過,他們想殺我的孩子,還有我。”
老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續嘮叨,“我懂,我懂,是你們大戶人家吃醋,想爭奪家產對不對,這種追殺妻主其他寵夫的事,我在戲裡,看了很多啊。”
老人至始至終,都是溫和慈祥,白若離在他身上感知不到半點惡意,戒備緊繃的身子,微微鬆了下來,沒再多加解釋。
“那你現在身子這麼虛,可怎麼辦?我好像聽說,那些人,要進村子搜查了,他還答應,給我們一戶人家十兩銀子做爲騷擾賠償,村裡的人,都同意了,估計這會兒,也快查到這裡來了。”
白若離蹙眉,“那我便離開這裡吧,我不能害了你們。”
“等等,你去哪?你如今身子重,不宜動作,否則,你這孩子,很容易掉的,我家妻主是村子裡的大夫,她剛剛幫你看過了,說你胎氣動得很厲害,這個孩子,隨時可能保不住的。”
白若離低頭,輕輕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的內傷尚未恢復,又受了重傷,肚子裡的孩子,更是胎氣不穩,外面全是衛青陽的人,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發現,他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從來從來,都沒有如此害怕。
輕寒,你在哪裡,你可知,你若再不來尋找我們,我跟孩子,就要永遠看不到你了。
“我也不知該去哪,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怎麼行,萬一孩子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要不,你就呆在我家裡吧,我家裡有一個地窖,很隱秘,只有我們老兩口知道,連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呢,你躲在那裡,絕對萬無一失。爲首的那個青衣男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應該不會把我們村子挖地三尺的。 ”
白若離一喜,謫仙出塵的臉上,出現一抹激動,“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躲在那裡嗎?”
“當然是真的,我老頭子說話算話,你就安心的躲在那裡就好了。”
“謝謝老人家。”這個消息,對於走投無路的白若離來說,無疑是驚喜的,讓他多日來的愁容,一掃而空。
忽然,白若離想到什麼,爲難的道,“老人家,萬一,他們發現,我藏在你們家裡,他們不會善罷干休的,或許,連你們也不肯放過的。”
“我們老夫妻,一隻腳都要踏進棺材裡了,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如果他們真的找到了,我們老兩口,矢口否認不知情不就可以了。孩子,來,趕緊的,我扶你去地窖, 可憐了你這孩子,地窖那麼溼,那麼冷的……”
白若離有些行動不便的起身,欲跟着老人家進地窖,冷不防,屋門被打開,一個同樣 白髮蒼蒼的老女走了進來。
白若離眼神一凜,運氣掌上,身子一閃,扣住她的脖子。
“別別別,等等,那是我妻主。”老人家衝上去,阻止道。
白若離捏着她脖子的手立即鬆開,抱歉的道,“對不起,晚輩不是故意的,請老人家莫要見怪。”
“罷了罷了,這個世道本就不太平,難爲你了。”老婆子也是一臉慈祥,只是微微帶着咳嗽。
“妻主啊,這個孩子看起來可憐,我想把他帶到咱們地窖住幾天。”老人家拿了一件衣服,給老婆子披上,眼裡是蕩不開的柔情蜜意,看得白若離一陣羨慕。
“就你心地好。好吧,咱們就做一回好事,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要不然出去後啊, 肯定又是一屍兩命的,咱們村頭掛着的那個人頭,到現在還沒有卸下來呢。 ”
白若離心裡一動,手心緊緊攥着,“老人家,你剛剛說,村頭掛着的人頭,那是怎麼回事?”
“哎,還不是那夥人做的,也不知那個老婦是怎麼得罪他們的,都一把年紀了,頭都被砍了下來,掛在牆頭呢,孩子,你可千萬不要出去,那些人就是要引你出去的。”
“砰……”
白若離跌坐在凳子上,呼吸一陣陣的急促。
春長老,春長老,那個人會是春長老嗎?不,不可能是春長老,春長老武功那麼高……
“哎,你不知道,除了那一夥人外,我們村子裡,又來了好幾夥人,這些人啊,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你,昨天在村口,還火拼了一場呢。”
剛進來的老婆子說的話,白若離已經無心去聽了,心裡一直想着,那個人是不是大長老。
“村頭,離這裡很近嗎?”白若離強忍不安,哆嗦道。
“這裡就是村頭,你想去看那顆人頭嗎?別啊,他們有大批的人埋伏在那裡?”老頭子拉着白若離的胳膊,不許白若離前去。
“這裡就是村頭?那他們沒有來搜查嗎?”白若離鼻子酸澀。
“搜了,哪能沒搜呢,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救你,所以他們什麼都搜不到,現在,村子裡,已經開始第二波的搜查了,整個村子裡,都是他們的人,你一出院子, 肯定就會被他們發現的。”老婆子將屋子裡的藥草,整了整,提醒道。
老頭子一聽,嚇了一跳,“啊,還有這事兒,那我們趕緊躲起來吧,萬一他們來了,該如何是好,走走走,老頭子馬上帶你去躲起來。”
老頭子拉着白若離,打開屋門,往廚房走去,揭開鍋蓋,就要白若離躲下去。
然而,白若離的身子彷彿僵硬了一般,仵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全身發起顫來,抖得極爲嚴重,似乎在強忍着某種哀慟。
“怎麼還不進去,你趕緊躲進去啊,再不躲進去,他們就快來了。”老人家疑惑的看着白若離。
白若離依舊一動不動,怔怔看着遠方,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水,如雨點和般落下。
老人不解,順着他的神線望了過去,只見遠處村頭,正掛着一顆人頭。
那顆人頭,白髮蒼蒼,嘴脣發白,雙眼瞪大,脖子處的鮮血早已滴得乾涸,隨着微風一吹,輕輕晃動着。
老人嘆了一口氣,拉了拉白若離的衣服,“逝者已矣,你現在該想的,是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你不想活,你也得爲你的腹中的孩子着想。”
白若離緊攥手掌,將手中的骨頭攥得青筋暴漲,咯吱咯吱作響。
如畫的眉眼裡,閃過一道殺氣。
衛青陽,此仇不報,我白若離勢不爲人。
大長老,你安息吧,我會活下去的,努力的活下去。
寒光凜凜的眸子再一轉,變得溫和,看着老人家,真誠的道了一句,“謝謝老人家相助,他日必當重報。”
“快下去吧,快下去吧。”老人笑了笑,不以爲意。
就在這時,老人的妻主,慌張的竄了進來,“糟糕了,他們來了,氣勢洶洶,只怕來者不善,你快躲起來,快點。”
白若離耳朵一動,他可以感覺到,來人的速度很快,似乎是直奔這裡而來。
他還聽得出來,來人腳步輕盈,一聽就是高手。
還有一道氣息,那是衛青陽的氣息,只有他,身上纔會有淡淡的竹香味。
衛青陽也來了,這裡屋子這麼多座,爲什麼偏偏朝着這個方向而來?
難道,他知道他的下落?
白若離不敢多做耽擱,身子一閃,閃進地窖裡。
老人家速度很快,馬上合上鍋蓋,一切彷彿從未發生過。
然而,就在老人剛合上鍋蓋的時候,院子裡的大門,“啪”的一聲,被人踢了開來,闖進一批青衣殺手,以及一個揹負着魔琴,戴着面具,身穿青白交加,繡着翠竹的清冷男子。
這些人一進來,第一反應不是搜索,而是將這座院子團團包圍起來。
並有無數的弓箭手,埋伏在院子的各個角落,箭頭對準院子。
老夫妻哪曾見過這等陣仗,嚇了腳一抖,差點跪倒下去,哆嗦的看着衛青陽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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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更新都定在晚上八點更新哦,要是晚上八點沒有更新,你們就拿着菜刀來把我砍了吧,嗚嗚…
早上實在更不了,回家了,同學,親戚,朋友,各種探訪,加上事情也比較多,所以…
這陣子更新不穩定,實在抱歉哦,以後晚上八點,一定會準備更新的,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