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主公以大局爲重——”
護衛忠心的人是許斐,當然以許斐利益和安全爲出發點。
在很多人看來,老婆孩子死了沒事,反正還能再娶再生,這纔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護衛不想放棄主母和少主,但他們更不能讓許斐去冒險。
“什麼大局?”許斐呼吸粗重,雙目佈滿了觸目驚心的紅絲,好似下一瞬便要從眼眶迸濺出來,“前路渺茫,後有追兵,這是必死之局。死不可怕!我不能讓許裴這廝看笑話——”
許斐的野心並沒外界想得那麼大,正相反,他的志向還蠻簡單的。
當好許氏家主,不用做什麼就能享受玩樂,遊戲人生。
最重要的一點——
許裴一定要比他落魄!
兩人比拼勢力,他已經輸了一籌,這已經讓他夠憋屈了。
他總不能叫老婆孩子落入許裴手中,讓他以此爲把柄笑話自己。
笑話什麼?
一個男人爲了活命,拋下大小老婆和孩子,這不丟人?
許斐到底是士族出身,他惜命不假,但也惜名,骨子裡就不是那種沒皮沒臉的人。
護衛拗不過許斐,嘆息一聲,只能重新整合一下,掉頭去找。
不過,人都走散了,哪裡是那麼好找的?
許斐還未找到人,下一波追兵迎頭撞了上來。
敵人見面分外眼紅,不廢話就是幹!
對於追兵而言,許斐不僅是敵方主公,他還是移動戰階加功勳。
這顆項上人頭,價格高昂得很。
許斐這邊且戰且退,好不容易纔突圍出去,甩掉了這波追兵。
耽擱這陣時間,追兵陸陸續續趕到,他根本沒時間找人,連方向都摸不清,只能疲於奔命。
最後,他被逼入一個僅有十來戶人家的落魄村莊,身邊的護衛也銳減至兩人。
三人只能躲進一戶農家院內。
這戶農家在村子裡還算富庶,院子砌了石牆,抹了黃泥,不似其他農戶只有籬笆。
村落百姓聽聞打仗了,早早逃走。
許斐傷勢最輕,只是被砍了兩刀,拼死護他突圍的護衛比較重,鮮血淌了半身。
一人進入農家,過了一會兒翻出一身男人的衣裳,雙手捧着衣裳道,“主公,還請您換上這個……屬下換上您的衣裳,引開追兵。您、您趁勢混入難民行伍,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許斐見了,目露哀色。
他道,“罷了——你們走吧。”
“主公!”
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叫讓他們走?
追兵正在源源不斷趕來,不知什麼時候就追上他們。
再來一波,三人誰都活不了。
“我意已決。”許斐喘着氣,神色平靜地道,“前無生路,後無退路。天要絕我,如何逆天?我出身許氏,生來矜貴,自有傲骨。若要我僞裝成難民,以求苟活,餘生苟延殘喘,倒不如坦蕩赴死!好歹能落得個清白!我要讓那許裴知道,這一點我絕對不會輸給他——”
許斐咬着牙擠出幾個字。
“我會在黃泉路等他!”
許裴對他斬盡殺絕,他倒要看看這人能有什麼好下場!
兩個護衛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眶涌動的熱淚。
無奈下,他們對着許斐行了一禮,退出了院子,離開前還將院門合上。
許斐瞧着院中那棵冒着綠意的樹,脣角勾起無奈的譏笑。
可真巧——
上吊的地方都備好了。
許斐搬來木樁凳子,解開腰間用於裝飾的絲絛,將其纏繞兩圈,掛在枝頭打了死結。
赴死需要莫大的勇氣,但許斐卻覺得心境平和。
他將脖子伸了過去,踹了凳子……
話分兩頭。
許斐妻妾與他失散,不知是冥冥中的指引還是別的,女眷和子嗣的車馬相距不遠,很快便聚合到一起。令人絕望的是,許斐的馬車不見了,大部分的護衛也不見了。
她們身邊雖有數十護衛,但這麼點兒人,根本不能保護她們安全。
幾個妾室覺得許斐拋棄她們了,哭哭啼啼個不停。
正室夫人拍板決定,一邊按照既定路線趕路,一邊尋找許斐。
妾室哪敢頂嘴?
留下來的數十個護衛,他們只聽主公主母的話,她們只是妾室,算個什麼玩意兒?
要是頂嘴了,興許死得更快。
可惜,運氣總差了那麼一絲。
她們與許斐分開之後,惹來暴徒覬覦。
這些暴徒是附近落草爲寇的兵痞,原先還是山甕城的“注水兵”。
自從山甕城陷入苦戰,眼看着要破了,“注水兵”爲了活命,逃得越來越多。
逃走了,但吃飯又成了問題。
他們身無分文,沒有錢沒有糧,只能鋌而走險去打家劫舍。
還別說,這種日子美滋滋的,一個個活得逍遙自在,倒是比當勞什子的兵舒爽多了。
這一日,他們遠遠瞧見幾輛馬車,保護馬車的護衛還都帶了傷——
暴徒稍微琢磨了一下,很快猜出車隊是山甕城逃出來的富貴人家!
這種富貴人家,身上隨便一件東西都夠他們吃一輩子。
送上門的肥魚要是不宰一頓,豈不可惜?
護衛飽經訓練,手持武器,但他們人數稀少,還都帶了傷。
暴徒人數衆多,手中什麼玩意兒都有,砍柴刀、鋸子、鋤頭、石頭、扁擔……應有盡有。
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暴徒很快佔了上風,將殘餘的護衛全部殺光。
“頭兒——全是女人——”
一聲驚呼在他們中間響起,伴隨着呼聲,還有女子高亢尖細的喊叫。
女眷一個個花容失色,車廂外頭的暴徒一個個想要將腦袋伸進來,將她們嚇壞了。
“踏孃的,一個賽一個漂亮——瞧得老子都硬了。”
“胸前那玩意兒真大,揉着也軟,比花樓的娘子好多了。”
“這皮子又細又水,水捏的人吧?”
一羣粗野的男人對着她們評頭品足,這些深居後院的女子何時見過這等陣仗?
這些男人口語粗鄙,聽他們說話,隱隱有種自己被對方從頭褻瀆到腳的感覺,恨不得一頭撞死。
落到這羣男人手裡,能討到什麼好?
“不要碰我女兒——”
有個男人試圖對許斐長女伸手,正室夫人瘋了一般對他又抓又撓,張嘴去啃對方的鼻子。
“瘋女人——”
被咬痛了,那人抓着正室夫人的髮髻,將她狠狠往一旁丟去,後腦勺撞在車廂上。
咚得一聲,整個車廂都晃動了一下。
“筱兒,快逃——”
“小丫頭片子,你能逃哪裡去?”
深居閨中的少女哪裡是成年男子的對手?
她被人抓着頭髮扇了一巴掌,力氣之大,半張臉迅速腫了起來。
那人還不肯停手,擡手將她從地上提起來。
因爲這股力道,她覺得自己的頭皮要被他從頭蓋骨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