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不管怎麼樣,君家永遠是你的家對吧?”君安突然出聲問道,帶着幾分期待肯定答案的忐忑。
君玉歆轉頭一看,君安這個兇名遠播的京中惡霸在看着她時,總是溫馴聽話,連君發財都說,這君府裡頭能治得了君安的人除了君隱,也就只有君玉歆了。君安此時的眼中含着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最敬重的這個姐姐,是不是在做一件會把君家推向死路的事。
“對。”君玉歆看穿他的擔憂,給他肯定的答案。這是那個不惜身負重傷來接自己的弟弟小安,他對自己的好,從自己入京第一天起君玉歆就知道。
君安像是吃了定心丸,咧嘴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君玉歆笑鬧着又把君安的頭髮揉得一團糟,君安就是這麼好說話,自己說什麼,他全部都信,明明他是聰明人,卻心甘情願當個傻子。
只是如果連君安都有着這樣的困擾,想必君隱已經憂心很久了吧?
原來跟顧舒玄在一起,真的會讓許多許多人爲難。
君玉歆回府後讓長善給她換了傷口上的藥,又重新包紮,長善很烏鴉嘴地說道:“這以後要是留了疤可就醜死了。”
“師父那麼多藥,問他要個去疤的就是了。”君玉歆卻沒有這樣的擔心。
“你昨天把師父氣成那樣還有臉問他拿藥。”像是報復一般,長善重重地戳了一下君玉歆的傷口,疼得君玉歆含胸一縮,呲牙咧嘴。
“我後來不是道歉了嗎?你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嗎?”君玉歆拉上衣服抱怨一聲,長善真是個養不親的白眼狼兒。
長善今日狀態有點不對,竟然沒有跟君玉歆頂嘴,只是麻利地收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沉默了一會兒。
她不適合沉默,畢竟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好侍衛,所以君玉歆從不敢指望將性命系在她身上。
“師父昨日很傷心。”長善突然說道。
“你怎麼了?”君玉歆繫好衣服,挑眉看着長善。
“你別讓師父這麼傷心。”長善卻重複着這一句,看也不看君玉歆一眼。
“師父跟你說了什麼?還是師父對你做了什麼?”君玉歆說着便要去拉起長善的袖子,離諸的確是有可能懲罰長善的,因爲長善是他派來保護君玉歆的,可君玉歆卻差點死在了外面,那時長善應該是要陪在她身邊纔是。
離諸對長善有着近乎***的苛求,君玉歆一直想不明白,這些年來長善是如何挺過來的。
君玉歆捋起長善的袖子一看,並無鞭傷,微顯黝黑的膚色很健康,長善常年習武又風裡來雨裡去,自然不是一身細皮嫩肉的。
長善低了頭,她略顯豐厚的嘴脣極其細微地顫抖了一下,收起了衣袖,收起藥瓶子就下去了。
“師父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君玉歆還是忍不住要問,長善向來不怕任何懲罰的,離諸到底做了什麼才讓長善情緒這般低落。
長善沒有回頭,只說:“沒什麼,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師父那麼傷心,又那麼擔心的神情了。”
君玉歆走過去,看着長善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嘆一口氣:“你昨天去了哪裡?”
“大公子把我叫過去了,問我你喜歡什麼,說你生辰快到了,想準備份禮物給你。”長善說完便走了。
君玉歆在天機山十五年從來沒過過生日,離諸也不提醒,君玉歆便忘了,好像大家都有意淡化那一天,那應該是一個滿天飄雪的日子,離現在至少還有四個月,君隱便要提前準備她的生辰禮物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一直不明白,即便紅槿是聽了江竹韻和楚佩的蠱惑,纔對自己動了殺機,他們又是如何避開白帝羽和顧舒玄耳目的?江竹韻那樣的腦袋又是怎麼想到楚佩交易這等計謀的?
紅槿精心策劃這麼一場殺局,伶人樓裡不可能半點風聲都沒有收到,白帝羽專司殺職,他手下有人要揹着他殺自己,他又怎麼可能半點都不知道?
君玉歆想明白了一些事,自心底升起些悲涼,豁然閉眼時,幾乎忍不住胸口的悲傷。
從君府的大門出去,穿過平安街,往左邊的叉路走上幾百米,會看到一座厚重古樸的宅子,宅子門口兩座獅子怒目圓瞪,時常嚇得三歲小兒哇哇大哭,撿着臺階往上,“將軍府”三個大字氣焰囂張,不輸君家的“宰相府”三字。
這座將軍府是京中三大凶地之一,與宰相府和皇宮並列,朝堂之外的人並不知道這些年將軍府被宰相府壓得有些擡不起頭,他們只知道,江九懷大將軍手握重兵百萬,駐守邊疆,說起來還有那麼幾份保家衛國的味道。
他們又不做生意,便沒有將普通商人的活路堵死,於是在民間來說,這位江九懷大將軍的名聲倒是好過君發財這位奸相。
只是這將軍府大門之後,是不是如他們想象中的那般忠君愛國,那就只有將軍府裡頭的人知道了。
財力不及君發財的江九懷,沒有把將軍府修得如同君家一般闊氣,也或許是他們想着收斂一些低調一些的原因,總之這府邸不似君家那般豪華,甚至他們府中的池塘也只有君家的一半大,幾束荷花跟君家的比起來,更顯得凋零,更奇怪的是這府邸總是有些陰氣森森。
池塘中傳來淒厲的慘叫聲,是一個女子在哭喊着求饒,還能聽到男子猥瑣的笑聲。
江竹韻循着那聲音望去,果然又見到他們家的江二公子江鬆寒在作孽了,那女子是個下人,有幾分姿色,這時候正被江鬆寒按着頭在池水裡,而下半身已被脫了個精光,江鬆寒的褲子也褪到了腳踝處,正賣力地***着這女子,旁邊是給他叫好的惡僕,諂媚之聲誇得江鬆寒極爲得意,連笑聲都透着幾分暢快。
“他就不能安生一天嗎?”江竹韻皺着秀眉,透着幾分厭惡。
另一雙手正持着一卷書,聽到那邊的慘叫聲紋絲不動,依然舉止端莊,落落大方,聽了江竹韻的話,她抿嘴一笑,盡顯大戶人家女子的修養:“他哪天不是這樣?”顯然她對此見怪不怪。
江竹韻轉身撿了兩粒葡萄砸進湖水裡,激起一些小小的水花,江鬆寒見了,對着他的妹妹卻露出不屬於兄長的淫笑。他生性***,垂涎自己家裡這兩姐妹的美貌已不是一日兩日,這也算是江府中人人都知道的秘密,只不過誰都不敢真個拿出去說罷了。
若說君家是兄友弟恭,一團和氣,那這江家,算得上牛鬼蛇神聚一窩了。
江竹韻冷笑一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君玉歆沒死,你卻關心起他是不是想吃天鵝肉來了。”江柳意終於捨得放下手中的書,望着江竹韻:“這麼點事你都做不好,我還能指望你什麼?”
“姐,這事兒是楚佩那個賤人辦事不力,你怎麼怪我頭上來了?”江竹韻不滿道。
“楚佩找的那兩個殺手我看倒是盡了力了,她比我們更想殺死君玉歆,你說這小賤人,怎麼就這麼大的命呢?”江柳意說這話時有些迷茫的神色,用她端正的聲音罵出那樣的髒字時,卻也半點都不顯粗鄙,在她大家閨秀的臉上反而更顯得動人。
“若不是顧舒玄不要命地護着她,你以爲她能活下來?”江竹韻憤憤不已,顧舒玄越是對君玉歆好一分,她便恨君玉歆多一分!
“呵呵,你可要知道,君隱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君玉歆,而是你的心上人顧舒玄。”江柳意輕笑一聲,嘆息着這妹妹怎麼就這般愚蠢。
只不過,君隱?
江竹韻反而冷笑:“別說得你不心疼似的,你喜歡君隱那麼多年,不跟我一樣,只不過是單相思罷了嗎?”
“他來找我時,我就知道他的目的了,我佩服他也就佩服在這點上,竟捨得用自己的妹妹作餌,誘我去殺君玉歆,然後他便乘機除掉顧舒玄。”江柳意笑了一下:“你說這世上,還有沒有比他更會利用的人?”
“若不是他開出的條件夠大,姐姐你又會聽他的?說到底,你們兩個無非是互相利用罷了。”江竹韻很奇怪,明明她很不屑江柳意的做法,但也不討厭,所以說起話來都是帶着幾分聽從的意思。
“金滿堂這麼大塊肥肉,我自然想要的,再者能打擊楚家,我何樂而不爲?我只是奇怪,明明他當時有那麼好的機會,怎麼不除掉顧舒玄?這樣他的寶貝妹妹就沒有什麼情郎了。”江柳意輕蹙眉,似是不解。
“你們若真把顧舒玄殺了,我一定會把君玉歆也殺了,我得不到顧舒玄,他得不到君玉歆,你也別想得到君隱,大家都別好過!”江竹韻目露兇光,這與她柔弱纖纖的外表極不相符,“那日你叫我去找楚佩,竟沒有告訴我君隱在暗處準備對顧舒玄下手,姐姐,這筆帳我可是記下了。”
“記下便記下,你又奈何不得我。”江柳意依然笑意不減,並不將江竹韻的話如何放在心上。
“君隱這麼做,全是爲了他妹妹君玉歆,姐姐你就不心痛?”江竹韻不相信,她太瞭解自己的姐姐了,這個女人,能將整個將軍府裡頭其它的女人和孩子都一個個害死的女人,怎麼可能這麼大度?
江柳意笑道:“心痛自然是心痛的,不過心痛有什麼用呢?不如想想怎麼除掉君玉歆乾脆,妹妹你就不想嗎?”
江竹韻宛然一笑:“你說她知不知道這事是她的君隱謀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