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
顧思妙微微頷首。
“有勞柴千戶了，這次在下欠你一個人情，日後當報。”
柴紅玉走到顧思妙跟前。
“大將軍言重了，些許小事，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人情之說。”
她隨口說了一句，臉上莫名流露出一絲遲疑之色。
糾結了片刻後，她才緩緩開口。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顧思妙轉過頭，瞥了她一眼。
“柴千戶指的是什麼？”
“大將軍何必裝糊塗？”
柴紅玉輕嘆一聲，“根源靈脈受損，靈泉一度枯竭，身體幾乎崩潰，即便是在下，也難有把握徹底治癒的重傷.大將軍，你這次爲了懷宇的道，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懷宇若是知曉，對大將軍你肯定感激莫名，現在事了，卻千方百計隱瞞自己的傷勢，尤其不讓懷宇知曉，如此，豈不是”
話還沒說完，顧思妙突然擡起手，打斷了柴紅玉的話語。
她凝視着柴紅玉，嘴角微微一揚。
“柴千戶，你莫非忘了，當初懷宇因符指揮使渡劫之事，被朝中奸臣攻訐時，是誰不顧自己反賊的身份，哪怕被朝廷誅殺，也要現身朝堂爲懷宇作證？”
“又是誰，寧願冒着搜魂之術的巨大風險也要證明懷宇的清白？”
“在幫助懷宇洗清罪名後，這位義士可有期盼回報之念？”
柴紅玉當然知道顧思妙口中的這位“義士”指的是誰。
“無關緊要的陳年舊事罷了，大將軍莫要再提。”
她毫不在意地應了一句，然後神色有些微妙地道：“況且當時在下之所以如此，純粹是因爲佩服懷宇，不希望如此心念蒼生的好官被構陷而出事，又豈會有他念？而大將軍你和在下不同”
說着，她微微擡起眼眸，和顧思妙四目相對。
“大將軍在武道上有如此成就，想必道心定然極爲堅韌，專於武道，卻爲懷宇做到這種地步，想來，不僅僅是因爲佩服懷宇的爲人吧？”
“或者說，大將軍你就不希望，加大自己在懷宇心目中的份量麼？”
這番話，猶如亮劍一般，在顧思妙面前挑明瞭某種東西。
顧思妙眯了下眼睛，頗爲意外地打量着柴紅玉。
這個無論是抱負還是道途，都極其接近陸晨曾經提過的理想道侶的奇女子，目光微微晃動。
似乎是沒想到，在某些人隱而不發，只是默默行動的時候，竟然會有人直接挑破一絲窗戶紙。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而後嬌軀朝池邊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仰躺在浴池邊，這才緩緩開口。
“懷宇揹負的東西，已經太多，也太沉重了。”
言語中，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蒼生福祉，社稷興衰諸多重任，皆繫於懷宇一身，我大夏三京七十五省，半數都在懷宇肩上擔着，如此重擔，足以將任何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懷宇一直負重前行，在下不能爲懷宇分憂也就罷了，又豈能爲一己之私，增加他的負擔？”
“若如此，在下豈不成了不識大體的小人？又有何資格陪伴懷宇左右？”
話裡話外，卻是沒有否認柴紅玉的猜測。
聽到這話，柴紅玉不禁怔了怔，而後面色動容，對顧思妙肅然起敬。
“大將軍高義，在下佩服。”誠摯無比地說着，她毫不猶豫地朝顧思妙深深鞠了一躬。
雖然顧思妙的出發點可能不是爲了百姓，但她的做法終究利於天下蒼生，無論她心跡如何，僅憑這一點，就值得柴紅玉敬重。
“柴千戶過譽了。”
顧思妙搖了搖頭，輕聲道：“要說高義，柴千戶當初爲了懷宇甘願赴死，纔是真正的高義之舉，連懷宇都佩服得緊，甚至有引爲知己至交之意，在下對柴千戶可是佩服得緊呢。”
柴紅玉緩緩起身，面上沒有絲毫得到讚譽的喜悅，平靜的眼眸中，看不到一絲喜怒。
“而且”
顧思妙再次開口。
“在下也從來沒想過要得到懷宇的感激。”
也不知道是因爲這幾天柴紅玉一直盡心盡力地爲她療傷，還是剛纔的交談，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顧思妙對柴紅玉的保留，莫名少了些許，言語之中，原本的疏離感也淡化了不少。
“畢竟，若是有了恩情的存在，人和人之間就會不可避免地出現一層阻隔。”
聞言，柴紅玉稍微思索了一下，接着頗爲了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在下懂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看向顧思妙的眼神微微晃動。
看得出來，顧思妙並不僅僅是實力強大，天賦出衆的武人。
能說出這番話，顯然她對人心也頗有見解，這方面的天賦和才能，甚至有可能不亞於她的實力。
高貴的出身，強大的力量，優秀的才能，彪悍的功績，天下武官之首的地位，對人心的洞察能力，以及.整個黑山區域的海量財富.
要是作爲對手，她必然是極難對付的強敵。
顧思妙笑了笑。
“現在的朝局，也不允許在下重傷難愈，否則陛下和懷宇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朝局，恐怕又會出現動盪，所以於公於私，在下都必須是完好無損的神武大將軍。”
柴紅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好了，差不多該上藥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走到顧思妙跟前，彎下腰，同時伸出雙手，輕輕搭在顧思妙白皙的香肩上。
“大將軍，待會施法之時，還請大將軍儘量穩住體內的靈脈。”
雖然都是歸一境，但顧思妙是歸一境五重天，而她才踏入歸一境，第二重門檻都沒摸到，在修爲上有不小的差距，因此她無法像給陸晨療傷時那樣，輕而易舉地就將體內的靈力化作生命力強渡過去。
要是顧思妙不壓制體內紊亂的靈脈，柴紅玉的靈力即便擁有極強的恢復能力，靈力被排斥的情況下，其恢復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顧思妙身爲頂級強者，對這種常識自然不會陌生。
“放心吧，柴千戶，在下省得。”
見顧思妙應下，柴紅玉不再遲疑，直接運轉起體內的靈力。
嘩嘩譁！
伴隨着一聲輕鳴，柴紅玉體內陡然涌出一團火紅色的實質化靈力，飛速向顧思妙身體涌去。
而就在柴紅玉爲顧思妙全力療傷的時候。
縣衙。
啪嗒
蕭韻雙手緊握着一張公文，手指太過用力之下，直接在公文左右邊緣掐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她那美豔動人的鵝蛋臉上，此時卻是莫名透出一抹憂色。
“唉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