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命運驅逐被命運限制,每個人都一樣。
這個顧嵐,倒是比他們更膽大,還想殺死這個世界啊……
“你說顧嵐要怎麼殺死這個世界?我更期待了呢。你呢,花胤?”
胥煥聞擡起頭看向坐在一旁的牀上,從早上回來後就一直在發呆的花胤。
花胤長長的黑髮垂在肩頭,他彷彿一個從古代小說中走出來的主人公,蒼白又豔麗,脆弱又讓人恐懼。
聽到胥煥聞的話,花胤緩緩擡起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輕,彷彿是自己的主意識還陷在回憶之中,而他的懷疑很明顯和顧嵐有關。
良久,花胤說,“顧嵐……她會成功的。”
說完,花胤就不再說話,胥煥聞挑起眉梢,說道,“肯定會成功的,畢竟她成功地救了你。”
窗外雷電的聲音夾雜着雷聲,彷彿有巨獸在咆哮。
只是這咆哮聲似乎夾雜着無法發泄的憤怒。
胥煥聞輕輕搖頭,“嘶,我感覺自己好像童話小說裡等待王子披荊斬棘來到城堡內救贖的公主一樣。”
“明明,我才應該是王子啊……”
醫院內。
景雲奎見顧嵐暈了,他擡起頭看着又在醞釀雷電的天空,當機立斷,跑到顧嵐的身邊,雙手拖着顧嵐,費了不少勁將她抱到了安全的地方。
顧嵐暈的很徹底。
這種天災人禍確實防不勝防,可是她的肌肉哪怕在昏迷的狀態下都是繃緊的,景雲奎剛開始抱顧嵐的時候,顧嵐無意識地擡起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哪怕是昏迷了,她的身體貌似已經有了抵禦危險的天然意識。
這在曾經的顧嵐身上是沒有的。
景雲奎坐在醫院大廳內,讓顧嵐躺在了她的大腿上,他這個素有潔癖的人此時卻沒有展現出半分不耐,只是他盯着顧嵐的時候,表情慢慢發生了變化。
他的眼神從溫和中褪去,露出幾絲瘋狂。
手指輕輕捏着顧嵐的脖頸,他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
手指放鬆又用力,景雲奎說,“花胤那種想把你腦子拿去研究的想法當然是錯的。”
“人只有活着的時候,思維纔有趣。”
顧嵐還沒有醒,景雲奎也沒有帶顧嵐去救治,而是用手,一遍一遍輕柔地撫摸着顧嵐臉部的輪廓,彷彿要將這些線條刻在心裡一般。
“我知道你很快就會醒。你不會甘心就這麼死去,我也不會讓你就這樣突然消失。”
“因爲……”
因爲,顧嵐還有利用價值。
纔會讓景雲奎這麼破例地主動來找她,又主動說了很多看似告白的話來試圖得到她的信任。
景雲奎覺得,可能是因爲顧嵐知道自己有價值,所以纔會暈在自己面前吧。
景雲奎神色複雜,他的手輕拂着顧嵐的臉,一遍又一遍,腦海內不知爲何冒出一句他從未想過的話來——
在悲哀和絕望中伸出手的救贖,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愛……
想到這裡,景雲奎忍不住冷笑出聲。
愛?
這是多麼噁心的字眼。
他的手再次捏住了顧嵐的脖子,彷彿性命在他手中即如同玩具一般。
病院內的人由於顧嵐和景雲奎的顏值,大多數都會停下腳步過來看他們一眼,都把他們當成了來這裡看病的愛人。
顧嵐的嘴脣抿的很緊,她昏迷後憑藉自己強大的求生欲醒來。
實際上她昏迷的時間並不短。
但是等她醒來的時候,她正坐在一個乾淨純白的房間裡。
旁邊,胥煥聞穿着寫着002號的病號服,靜靜地看着她。
顧嵐眨眨眼睛,“天黑了?我昏迷了那麼久?”
說着,顧嵐就特別想錘自己,她站起來,通過一些簡單的運動讓自己的身體從僵硬中恢復過來,同時對景雲奎說。
“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人倒黴了出門都會被閃電劈?”
景雲奎穿着病號服,坐在牀邊,膝蓋上還擺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書,他聽到顧嵐的話,溫柔地安慰道。
“這不是你的問題。”
“有預謀的危險我們可以躲開,可以避免。可是天災人禍總是讓人無法預料,這個世界上很多的悲哀都因此而來。”
“你不用自責,這並不是你能算計到的。氣象工作者都預測不出來,你又怎麼能預測出來?”
顧嵐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她看向景雲奎,說,“萬一走路還出洪水了呢?”
“以後是不是得穿上雨衣防彈衣絕緣服腰上彆着游泳圈離開世界去過與世無爭的聲音?這個情況和一個小說挺像的,那個男主角就每天這麼打扮。”
“你說,他會不會也是感受到了世界的威脅?”
景雲奎看着顧嵐做熱身運動,說道,“你說的是契訶夫寫的《套中人》,這個故事通過諷刺的手法刻畫出一個沙皇專制制度的忠實衛道士的典型形象。”
套種人的主人公在生活中一刻也離不開各種各樣的套子——
晴天帶雨傘,耳朵塞棉花,把臉也躲藏在豎起的大衣領裡。
如果僅僅這樣,那麼只是孤僻可笑罷了,就讓他躲在角落裡罷了。
然而不止如此,他還要把思想藏在套子裡,這個套子就是沙皇政府壓制人民自由的文告和法令,他老是一個勁地嚷着:千萬別鬧出亂子啊!
這個故事一直是諷刺的。
顧嵐當然知道,她伸伸胳膊,笑着說,“對啊,這是個諷刺故事。我當然不想成爲一個讓人諷刺的瘋子。”
“有個時候我就在想,一個人病了,到底病的是他,還是這個世界?”
景雲奎聽到這裡,笑了,他說道,“我當時也這麼對我的主治大夫說過。他說,這就是精神病人的典型思維。”
“當你認爲自己沒病的時候,就是病的最重的時候。”
景雲奎確實有人格分裂,而顧嵐到底有沒有病,也不太好說,不過她知道,如果把她的事情告訴普通人講,那她肯定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瘋子了。
這個不斷逼迫她要殺她的世界,要的可能不光是她死這麼簡單。
她沒死,也會成爲瘋子,變得和這個世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爲此,顧嵐蹦蹦跳跳,看向了純白病房內的大門,“算了管這些幹什麼,這能填飽肚子麼?”
“我真的好餓!護士說,你們這裡晚上有宵夜,宵夜是什麼?”
這麼說着,顧嵐的眼睛亮了,“我曾經看過很多鬼故事。我一直很好奇,鬼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味兒?”
景雲奎被顧嵐逗笑了,他輕輕搖搖頭,站起來,“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