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境內通往西北面的一條官道之上,一道有些灰頭土面的身影在快步行走着,臉上似乎還有些不小的怨氣。
活了將近二十年,這是風韌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方向感那麼差,完全就有些路癡的徵兆。
之前在趕路途中,爲了貪近道,風韌直接展開羽翼從官道旁的山林上直接掠過。由於突然心中想到了些什麼,他一下子忘記了去看下方的道路,矇頭向前飛去。當反應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身處一片荒野上空,根本找不清應該前進的方向。
而且,就算去翻地圖,風韌也一時間找不到什麼能夠當做參考物的東西作比對,只能轉身倒飛回去。然而,由於之前是下意識地矇頭亂飛,走的根本就不是直線。想要原路返回,談何容易?
更何況,連續飛行將近一個時辰後,風韌覺得背部傳來滾燙之意,空中的身形開始有些控制不住地搖晃。憑藉他目前的功力,幻離燎天翼的極限也差不多要到了。
無奈之下落地,風韌更是迷茫。在空中都有些不是很能判別方向,回到了地面後,難度更高了……
矇頭亂轉了又將近一個時辰後,接近正午時分,風韌才風塵僕僕地從山林中鑽出。萬幸的是,久違了的官道終於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此刻,風韌終於感覺到了之前只有在苦戰之後擊敗對手時纔有的那種欣慰。
不知爲何,今日的官道有些出奇的安靜。除去了之前親眼望着離去的齊賢一隊人馬外,風韌竟然沒有再見到任何他人經過。雖說自己之前由於迷路耽擱了許久時間在山林之中,但是現在回到官道也有幾刻鐘了,按理說不應該的。這裡是連接北庭西北面的交通樞紐要道,就算是正午時分有大批人馬通過也是正常的。
不過,沒有旁人,風韌倒是覺得更樂得個自在。畢竟這是在北庭地界,萬一有不長眼的人和自己起了衝突,都有些不方便動手。常言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況且風韌現在的實力對付一般宵小之輩確實沒有任何問題,但如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也只能轉身便跑。
北庭一向尚武,自是臥虎藏龍。
擡頭望了望空中高懸的那輪赤陽,由於已經是秋天時節,風韌感覺不到絲毫的燥熱。不過,正午時分用太陽來辨別方向,倒是很不錯的方法。至少,就算他再是路癡,憑藉着官道的蔓延和大致準確的方向,確認應該選擇的道路。
繼續行進途中,突然風韌覺得腹中傳來了一陣飢餓感。他無奈一笑,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整隻野豬的豬蹄,另一隻手上絢麗的火焰躍出,飛快地將其徹底包裹着炙烤。滋滋聲自豬蹄上響起,滴滴油水從表皮上滑落地面。
這可是風韌之前在山林中穿行之時遇到的某隻不長眼的野豬,被他一掌轟殺。不過看這隻野豬的一身肥膘,風韌覺得作爲食物倒還是挺不錯的,所幸斬下它的四肢收入儲物戒指中,放在靠近乾糧的一個角落中。
正好,現在心中怨氣微起以及腹中飢餓,風韌果斷選擇了燒烤這隻豬蹄來發泄外加充飢。憑藉他的火焰,要烤熟這樣一隻肥碩的豬蹄,根本用不着多長時間。
一大口咬下,滿嘴流油的烤肉讓風韌不禁大呼過癮。不過似乎味道淡了點,他又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些食鹽和辣椒粉灑了上去。再咬一口,這次味道夠足了。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舌上的味蕾,讓渾身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邊吃邊走中,風韌的腳步突然驟止,嘴中的咀嚼也停了下來。從風中傳來的聲音,以及他瀰漫出去的感官在訴說着,不遠處有一干人馬在廝殺。
應該不可能是齊賢的那批騎兵,風韌可不認爲有人敢在北庭境內公然向兇名顯赫的天雄軍先鋒營出手。那麼,只能是別的旅客了。
羽翼再次展開,經過短時間的恢復後,幻離燎天翼雖然不如之前那般隨意輕飄,但是隻做片刻的飛行還是毫無問題。風韌將沒吃完的烤豬蹄塞入儲物戒指中,背後雙翅猛然一振,身形在絢麗的光焰飄揚中如離弦利箭般竄出。
遠處的官道之上,幾輛失去了馬匹牽扯的車輛雜亂地停靠着,其中還有兩輛側翻在地,隱約可以看到有分量不輕的箱盒傾倒而出。而在最爲豪華的那輛車廂上,一支織繡精緻的錦旗插於車頂,上面的圖案似乎是一種標誌,像某些家族或是商隊的家徽。
車隊旁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餘名屍體,從服飾上來看應該屬於兩股不同的勢力。尚還存活着的幾人依舊在打鬥之中,卻是五人圍攻一個。被圍攻之人身法靈巧,矯若遊龍,但是奈何對方的夾攻之法很是緊湊,總是能夠在他突破突圍之時重新將其擊退回包圍圈中。
“好迅捷的身法,只可惜被這些人限制着施展不開。”風韌遠望之中暗暗嘆氣,雖心中對其有些惋惜,但是依舊不便出手惹事。而且還明顯,眼前的是很常見的匪徒劫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北庭官府去管理好了。
誰知道這些看似普通的匪徒身後會不會存在什麼樣的勢力,絕非萬不得已的情形下,風韌不想在北庭境內與人結怨。
然而就在準備繞道離去之時,風韌瞥到的一縷情景讓他雙瞳猛然一陣收縮。
在戰團之中,被圍攻之人堪堪躲避一人的長槍突刺之時,他的身形霎時間朦朧虛幻了許多,周身上下陣陣氤氳的霧氣憑空騰起。幾乎是同一時間,此人手中直刀隨意擲出,而後從背後抽出了一隻刀柄。
不錯,就是刀柄,沒有刀刃的單單一個刀柄。
而且,這支刀柄足有兩尺見長,通體淡青色,看上去似乎是木製,但是又明顯絕非常見的木材可以相提並論。
刀柄在手,被圍攻之人就勢隔空一斬。周圍霧氣似乎受到了強風氣旋的吸扯,紛紛迅速集中在刀柄前端,竟然幻化而爲了一支長度與刀柄差不多的半透明刀刃,卻依舊保持着水光霧氣的朦朧不清。
這種極其罕見的奇門兵刃,風韌曾經見過。而且此時他才反應過來,爲什麼那人之前的身法看上去有些熟悉,因爲他們倆之前根本就認識啊!
此人便是霍曉璇的三哥,那個沉迷武道刀法甚至與家中有些不合的霍雲。
他鄉遇故知,此乃人生喜事之意。這樣一來風韌沒有理由繼續迴避,必須出手相助。雖然,現在要他去面對霍雲的話,風韌可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對方肯定會問之事,那邊是霍曉璇的狀況。
然而這些也只能到時再說了,現在風韌該做的只有幫忙解圍。
霧刀在手的霍雲此刻氣勢大增,飄渺的身段輕易躲避開對方兩人合力一擊,而後手中長刀一轉揚起,看似如同氣體般輕柔無力的刀刃卻勝過百鍊精鋼,眨眼間便將身前的兩隻斬刀截斷。強橫的刀風順勢卷出,那兩人的衣袍上瞬間各自裂出三道血痕。
一擊得手之後,霍雲正欲追擊,然而身後呼嘯而起的勁風讓他不得不就此放棄。只見他急忙回身霧刀一斜,架住了偷襲的一柄長劍。與此同時,又有一人揮動長槍朝着霍雲的腰眼便刺,寒光閃爍的槍刃惡狠狠地一鑽。
霍雲見狀冷哼一聲,雙手握住刀柄全力往前一按後猛然抽動,朦朧的霧氣刀刃擦着劍鋒劃出,帶起朵朵火花。而在迅速脫離了劍刃的壓制後,霧刀就勢一鉤,將腰旁的槍刃隔開,還趁機直刺向使槍之人的胸膛。
刀尖刺到一半之時,霍雲突然覺得手上一沉,握刀的雙手被至刀刃上傳來的一股拖扯之力拽向一旁。他低頭一看,只見一條暗紅的鎖鏈在霧刀的刃上纏上了三圈,將其死死扣住。
眼見霍雲霧刀受制,險中逃生的使槍之人抓住時機長槍上挑,重新擊向了對方的腰間。與此同時,原先手中斬刀被截斷的兩人也揮舞着僅剩半截刀刃的武器從後撲上,徹底將包圍圈縮小。
霍雲臉色微變,雙臂內數股勁力盡數注入刀柄之中,朦朧的鋒刃上霧氣大盛,凌厲的刀風瀰漫四周。而將其鎖住的鏈條上發出吱吱聲響,似乎隨時都可能被鋒利的霧刀從中斬斷一般。
不過似乎,霍雲的速度還是有些慢了。就算他能夠將手中之刀從鎖鏈的束縛下逃脫,也恐怕到時候來不及躲閃接下來的合擊。
電光石火間,霍雲背後偷襲的兩名持刀之人突然身形一滯,兩道赤紅色的利芒從他們胸口飛速竄出隨即抽回。兩道鮮血飆出,二人迎面倒下。在他們身後,只能看到一道恍惚的殘影。
“小心!”
持劍的那人連忙發聲想同伴預警,而他來不及做出的反應之時,凌厲的劍意突然在他背後爆發,只能倉促回防。
乒!
一支半透明赤色劍刃斜架於那人的長劍之上,灼熱的氣浪撲打在他的臉上,憑生陣陣燥熱。一名渾身被黑袍籠罩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正是出劍之人。
“你是何人?”持劍之人大喝。
“死人無需知道那麼多!”
冰冷的聲音從黑袍下傳出,劍上火光猛然大盛卷向持劍之人。
那人自知如此距離極難躲避,只得抽身急退,手中長劍全力橫斬,一虹銀光將席捲而至的烈焰逼退了數分。然而在烈焰之後,三道漆黑的電芒接踵而至,其中隱隱瀰漫着一股毀滅性的氣息,威勢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