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何人?”
暗感出眼前之人的不同凡響,那名首領不敢懈怠。而且,那人的口音除了是純正的北庭口音外,還隱隱帶着幾縷官腔,身份絕對非富即貴。
青袍人冷笑道:“我是誰重要嗎?你需要知道的是,北庭軍中嚴格規定,縱使是緊急軍情,也只能報信者一人從鬧市中策馬穿行。此外,在中型及一下規模的城鎮中,騎軍部隊除了緩步前進外,只能從外圍繞道奔馳。違者,以情形輕重處以杖責至斬首等不等程度的觸發。”
那名首領啞口無言,這條嚴格的律法他自是知道,只是沒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可以隨口道出,他心中的不安也更重了幾分。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北庭治軍一向以嚴格著稱,違者重處。這些就連平民百姓也是婦孺皆知。當時,具體的制度卻絕對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說得上來的。
“我勸你放老實點!我們頭可是二營的,知道不?要殺你這樣一個沒有功勳在身之人,就和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攙扶着那名首領的小卒揚聲呵斥,根本沒能看出眼前青袍人的非凡之處。
對此,風韌倒是冷眼旁觀。他心中隱隱感到,這次的事情也許不需要自己親自出手了,這名身份不明的青袍人說不定會幫他解決的。
青袍人面對那名士卒的呵斥,眼中掠過一絲不屑之意,他冷哼道:“這就是你們對待平民的態度嗎?軍人,以守家衛國爲天職,而你呢?你們的俸祿全部來自於平民百姓的上稅,勉強算得上和皇室一樣飽食民脂民膏。這種待遇,就是爲了讓你們能夠爲他們提供一個安全舒適的環境,可是你呢?對得起那些是你衣食父母的平民百姓嗎?你對得起身上的這件軍袍嗎?”
“我……我我我……我怎麼做,用得着你管嗎?”那名士卒瞬間大失方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在此刻,不遠處又傳來真正馬蹄踏地聲。灰塵漫天中,又是一彪人馬奔騰而至,不過來自方向卻是之前那批正好相反,是街道的另一面。不過他們似乎更有統率,即使在策馬奔騰中,也是井然有序。
新來的這一隊騎兵在衆人身前之處驟然停下,爲首之人翻身而下。
這時,風韌詫異地發現,這一支騎兵既然僅是將直刀束與腰間,全部手提亮銀長槍,這在北庭絕對是極爲罕見的。要知道,軍隊擅長用槍可是晉軒帝國,北庭基本都以直刀爲主,極少用槍的,更何況是必須佩帶直刀的騎兵。
然而從這支部隊身上的那股兇悍氣勢來看,他們必是一隻虎狼之旅,手下亡魂無數。那麼,裝備長槍也必定是上峰特批的,標註着他們特殊的身份與榮譽。
“天雄軍,先鋒營?在下二營五隊小隊長戈扎,參見統領。”
那名之前騎兵隊的首領認出了這支旗幡特殊的部隊歸屬,嚇得雙腿發軟,連忙推開攙扶着他的那名士卒,納頭便拜。而他身後的數人聞得“天雄軍”與“先鋒營”之名,紛紛跟着拜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天雄軍,北庭實力最爲雄厚的十支部隊之一,戰功顯赫。其中,更以先鋒營和陷陣營爲首,鐵騎所向披靡。一旦上戰場,那便是真正地馳騁縱橫,刀槍之下屍山血海。據稱,其中成員人人身上揹負的人命都不下三十條。對於這樣的部隊,普通的軍士心中只有敬畏之意,而且畏大於敬。
哪知那位先鋒營的首領卻是根本就不理睬這羣他眼中的烏合之衆,徑直走到了那位青袍人身前單膝跪下,雙手呈上一隻卷軸說道:“參見齊帥。前方緊急軍情傳來,還望迅速發兵峒龍城。”
青袍人一手接過卷軸攤開迅速閱讀,然後將其重新卷好扔回那人手上答道:“取我坐騎、鎧甲、兵刃來!”
早已在一旁準備好的幾名騎兵連忙遞上手中之物,深紫色丈二長槍、亮銀鑲金吞獸連環鎧、赤紅色紋着各式猛獸的披風,以及一匹身軀壯碩的戰馬。
前面幾樣裝備乍看一下沒有什麼很是特殊之處,然後最後的那批戰馬倒是讓風韌略感驚訝。通常軍中,都是以用有着魔獸血統的彪駒代步,很少再有純粹的馬匹。因爲在兩軍交戰之時,常種的馬匹懼怕彪駒身上的魔獸氣息,基本上戰力大打折扣。
然而眼前這匹戰馬,無論是身形或是強壯程度,絲毫不差於彪駒。它通體金黃色,沒有一根雜毛,隨意低鳴中瀰漫着淡淡的傲氣。而且自從它出現後,那些彪駒竟然都露出畏懼之色,有些不敢靠近,似乎它就是這裡的王者。
這是?汗血寶馬?
一個念頭掠過風韌心頭,他凜然一顫,沒想到傳言中能夠憑藉尋常獸族血脈就能夠媲美魔獸的物種,今天竟然可以親眼所見。而且在傳言中,汗血馬桀驁不馴、性情暴躁、孤傲至極,就算沙場宿將都很難將之馴服。
反觀眼前這匹汗血馬,恐怕已經是被馴服了的,想必就是那位青袍人的坐騎。對於那人的身份與手段,風韌覺得越來越難以想象。
青袍人在士卒的幫忙下披上鎧甲,繫好披風,在接過長槍之後,他沒有立刻翻身上馬,而是大步走到了拜倒在地上根本不敢起來的首領戈扎面前。
鋒利的槍刃斜支在那人頸脖側面,那名“齊帥”冷笑道:“現在你該知道,你該大概猜到我的身份了吧?身上還瀰漫着股淡淡的酒氣,想必是昨夜宿醉吧?飲酒在前,策馬行兇在後。戈扎啊,你膽子真不小啊!”
戈扎渾身顫抖,他死命磕頭喊道:“齊帥,饒命!”
一腳將戈扎踢出數米之遠,齊帥冷哼道:“看你剛纔最後一刻還是有拽馬的動作,想必還有些良知未泯,這次就饒你一命!自己回去領杖責一百,再卸去隊長之職,扣除半年軍餉。其餘士卒,全部杖責五十,也扣除半年軍餉!”
“謝齊帥!”
聽到能夠活命,戈扎和衆手下哪裡還會去計較其餘的刑罰,連忙扣頭答謝。
然而,齊帥卻是依舊沒有就此離去。只見他持着手中長槍走至先前攙扶戈扎的那名士卒身前,冷笑道:“現在,你還想殺我嗎?”
“卑職不敢!”
“是啊,你不敢。但要是今天出現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只是一名平民百姓呢?那名你還會如此不成?”
話音未落之時,寒光一樣,那名士卒最後看到的是自己的沒有頭顱的背影。
那顆頭顱被斬下之後劃過一道弧線在落於地上,同時倒下的無頭屍身倒下濺了一地的鮮血。四周偷偷圍觀之人見此慘狀紛紛抑制不住地大叫,但是那些拜倒在地上的士卒們卻是依舊不敢有所動作。
長槍收回,齊帥轉身便走,對於當街處刑一位士卒很是淡然。
上馬之後,臨行前齊帥扭頭望向風韌說道:“我相信,你不會是奸細的。沒有哪位細作會冒着暴露的風險,只爲去救一名與自己無關的嬰孩。這樣心軟善良之輩,胸懷大義之人,沒有資格勝任這種任務。”
風韌笑道:“我又何曾說過自己是奸細?全是他們的一面之詞罷了。你的兵,比他們強上數倍,在下佩服。”
齊帥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我的親兵豈是這些人能比的。”
同樣是穿行街道,先鋒營的做法卻是儘量放緩了步伐,排成一列奔騰而過的。這樣以來,擾民之舉被降到了最低。
“有事在身,先走了。閣下有空的話可以來峒龍城的天雄軍駐地,我齊賢必定盡一番地主之宜。”
策馬掉頭而走,齊賢率着手下數騎奔騰而過,同樣是之前的那般將擾民減輕到極限的行軍方式,得來了一片平民的讚歎。
“這種部隊要是都不能成爲百勝之師的話,那麼放眼天下又能有幾隻夠資格呢?”風韌感慨的同時,心中也隱隱感到了一縷不安。北庭與晉軒一向關係不好,兩國雖然已經有段時間平息了戰事,但是也正因此,戰爭有可能隨時再次爆發。
到那個時候,晉軒又有沒有能力抗衡得了這支精銳,風韌很是擔憂。
“這位小哥,剛纔多謝了。”
抱着嬰孩的婦女終於找到機會突然上前,拜謝風韌。
而風韌只是搖手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說罷,他再次身形晃動,消失在衆人面前。不過當時誰也沒有注意到,插在地上的北庭直刀,少了一柄。
……
關西鎮郊外,風韌坐在一支粗壯的樹枝上把玩着手上的那柄順手牽羊到手的北庭直刀,暗暗稱奇。
末了,直刀收入儲物戒指中,風韌站起身來遙望着不遠處奔騰的一支騎兵隊,那正是齊賢和他的部下數騎。
“齊賢嗎?我記得北庭皇室中正好有一人叫這個名字的,應該是……”
嘴中嘀咕的同時,風韌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了一支卷軸,那是他從蒼宇教的情報書上拓下來的,記載了關於北庭的各項相關訊息。
終於,在卷軸差不多中間的位置上,風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齊賢,北庭皇室三殿下,天統歷二百九十七年生,庶出。由於生性剛正不阿,好打抱不平,敢於直諫旁人的錯誤,齊賢在宮中很受衆位兄弟以及大臣的排擠。最後,他稟明北庭皇之後參軍。
由於齊賢沒有和軍中之人說明自己的身份,也只有最高階的統帥才知道他的不同凡響。可以說,此人現在的地位都是靠着自己慢慢累積的戰功一步步達成的,沒有絲毫水分,全是戰場上打出來的。
……
天雄軍,北庭最強的部隊之一,戰功顯赫,齊賢親爲統帥。而其中的先鋒營與陷陣營更是精銳中的精銳,所向披靡。另者,這兩支騎軍的配備卻有所不同,直刀只作爲第二武器,以長槍爲主要兵刃。
……
讀完了齊賢的所有相關信息後,風韌緩緩舒出了一口氣。
這個人,真是不簡單啊。
峒龍城是嗎?我正好要去那裡,必經之路啊。
再次出發前,風韌心中突然有想到了些什麼……似乎,齊賢是由於軍情緊急才前往峒龍城的,那麼在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