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看到兩株極品人蔘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兩株人蔘通體泛紫,株體比上一次粗了一指有餘,人蔘品級明顯高了不止一倍。
她親自捧着人蔘去了顧老夫人的鶴延堂,兩人商議良久,安氏才謹慎的回了居所。
二日,人蔘透過內線,呈現到了齊貴妃面前。
齊貴妃大喜若狂,忙招來張神醫驗參。
張謙遠看到兩株遍體泛紫的人蔘,瞳孔猛地收縮,醉心醫術幾十年,他第一次看見如此品級超俗的人蔘,那種幽幽的紫光似有靈氣般,參味清香悠遠,聞之忘憂。
“恭喜貴妃娘娘,這兩株人蔘實非凡品,得之實是萬幸,它雖然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用於固本培元補氣益中之上,最好不過,於皇上的病情最爲有利。”張謙遠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他被齊貴妃請來醫治皇上,已經在這京城困了三年多了,皇上的病情,在他殫精竭慮的救治下,如今才勉強吊着一口氣。
“……你,你是說,皇上的病有救了?”齊貴妃激動得說話都帶上了顫音。
張謙遠頷首,肯定的說道:“有了這兩株人蔘,皇上至少能好上六七成。”
齊貴妃捂着脣鼻,欣喜的淚水順勢而下,她一個後退,撞翻了茶几上的白地青花的茶杯,整個人倒坐在紫檀木的太師椅上。
“哎呦,娘娘,您當心。”曹落忙把被撞翻的茶杯扶正。
齊貴妃搖搖頭,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落下,脣角卻又忍不住上揚。
多少年了,她每日服侍在皇上病榻前,輾轉難眠夜不能寐,害怕她一閉上眼,醒來面對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費盡心思竭盡全力保全皇上的性命,爲的不僅僅她和璽兒的安危,也爲了大夏國近百年的基業,不被內戰外患毀於一旦。
她一個貴妃,頂着皇后和太子的巨大壓力,在風雨飄搖中,依着病入膏肓的皇上,戰戰兢兢的走到了現在,多少艱難痛苦的抉擇,她都只能咬牙忍住。
此刻,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
“雨薇,雨薇醒醒。”
尤雨薇的耳邊響起深沉又沙啞聲音,她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紫玉在呼喊她。
尤雨薇勉力的睜開了雙眼,入目的是一張自責憔悴的臉。
“……五……哥哥。”
“雨薇,雨薇你醒了!太好了,紫玉,去把大夫找來。”顧褀雙目立時大睜,吩咐着一旁服侍的紫玉。
紫玉臉上也露出笑容,忙應聲而去。
尤雨薇趴在柔軟的被褥上,肩背上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輕哼一聲。
“雨薇,趴着別動,你肩膀有傷,不能隨意亂動,乖乖地趴着,休養幾日就好了。”顧褀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眼珠帶着一片紅血絲。
“……五哥哥,你的聲音怎麼啦?是不是一整夜沒睡呀?”尤雨薇心疼的看着顧褀眼下的陰影。
“……”顧褀心中觸動,她醒來不喊疼不喊餓,第一件事情就是心疼他的聲音爲什麼變了聲調。
“我沒事,倒是你,可疼得厲害?”
尤雨薇見他避而不答,不由扁扁嘴,忍着肩頭的疼痛,把頭扭向一邊。
顧褀無奈,只得哄着她道:“我真的沒事,你昨夜傷了肩膀,有些低燒,所以大家都沒睡覺,陪了你一夜。”
尤雨薇聞言,立刻忍着疼,把頭扭了過來,“我現在沒事了,你快去歇息吧,等休息好了,再來看我。”
顧褀的眼眸忍不住微微眯起,“等大夫過來看過了,我再去休息。”
語氣帶着一種他不自知的溫柔。
尤雨薇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大夫來得很快,顧褀請的是鬆臺鎮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拔箭的時候,讓紫玉和王嬤嬤在一旁協助,處理好傷口,讓老大夫在客棧歇息,等人醒了,再做診斷。
老大夫給尤雨薇診了脈,又檢查了一遍傷處,這才頷首稱,傷勢救治得當,已無大礙,本人身體健康,休養一陣子就能完全恢復了。
老大夫開了三日藥方,叮囑三日內宜靜養,不宜過多活動,便告辭歸去了。
顧褀讓人賞了銀子再送他回去。
尤雨薇身體無礙,忙支使他趕緊去歇息。
顧褀拗不過她,只好起身,吩咐王嬤嬤把藥煎好,喂其喝下,這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回了客房,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下,乾涸的喉嚨纔有了滋潤感。
一夜未眠,又操心尤雨薇的傷勢,他着實有些累了。
可是,顧褀躺在牀上卻沒有睡意。
閉上眼就浮現出尤雨薇爲他擋箭的畫面,眼睜睜的看着她倒在他懷裡,紅潤的小臉剎那變得慘白,他的心有種無法言喻的悸動。
他下意識的摸摸手腕,卻驚覺手腕上空空如也。
是了,那佩戴了十餘年的檀香佛珠早在三年前就送了人。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自那以後,他再也沒佩戴過任何佛珠。
唉~他輕嘆一聲。
罷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應強求。
他……應當珍惜眼前的人啦。
尤雨薇趴在光滑的絲枕上,心裡想着剛纔顧褀的態度,他幾曾何時對她這般溫聲細語的。
尤雨薇嘻嘻一笑,覺得自己背上的疼痛也沒那麼難以忍受啦。
紫玉端了碗肉粥過來,填飽肚子纔好喝藥,她笑吟吟的吃完。
紫玉一臉納悶的看着心情頗好的小姐,要不是她昨日親眼看着老大夫拔箭,她還以爲小姐根本沒受傷呢。
王嬤嬤端來煎好的湯藥,見尤雨薇一臉笑意,不由搖頭,受了傷還這般高興,她們小姐也是奇才。
尤雨薇在王嬤嬤和紫玉的服侍下喝完湯藥,正想躺着歇會兒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
“紫玉,樂樂呢?”
她急忙四下環顧,沒有樂樂的身影。
“小姐,您彆着急,樂樂跟着陳侍衛呢。”紫玉忙說道。
“跟着陳鵬飛?它爲什麼跟着他?”尤雨薇奇怪的問道。
“昨日,您受了傷,樂樂一直嗚嗚叫喚,不肯離開您的房間,表少爺想讓人把它抱下去,它叫得更兇,差點把那侍衛都咬了,後來,陳侍衛機靈,從滷肉罈子裡拿了幾塊滷肉,把樂樂哄出去了,現在一直跟着陳侍衛呢。”紫玉笑着解釋道。
哎呀,她的小樂樂,還懂得心疼她啦,尤雨薇笑得更燦爛啦。
“陳鵬飛倒是精明,知道樂樂熟悉胡家的滷肉,所以能哄它過去。”
“可不是嘛,要不樂樂就扒在您牀邊,誰抱都不讓呢。”紫玉對小傢伙也心疼得很。
尤雨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的樂樂真是太可愛了。
尤雨薇在牀上躺了一天後,就開始下牀活動了,大夫說她身體好,只需不讓傷口崩裂,別的沒什麼大問題。
第三天,他們一行人又開始啓程了。
只不過,這次不能急速趕路,只能按着平常的速度前行。
她的馬車裡,座椅被拆了,鋪上厚厚的褥子,她躺在上面不會受到顛簸,王嬤嬤和紫玉一人坐在車廂的一邊,預防有突發情況,把她甩到車廂旁,傷口受到碰撞會崩裂。
尤雨薇趴在褥子上,無聊的撅着嘴,她車裡的東西,大多都搬到顧褀車上去了,就連樂樂,此時也在他的車廂裡。
顧褀餵了幾次滷肉給樂樂,小傢伙便與他很親近了,尤雨薇有些吃味,小傢伙如今不粘着她了。
其實,樂樂親近顧褀和陳鵬飛,主要是因爲,他們身上有胡家的氣息。
特別是顧褀,常年吃着胡家的食材,身上吸收了靈泉特有的靈氣,樂樂鼻子靈敏,聞到熟悉是味道,自然與之親近。
馬車不能急速趕路,車隊回程的時間只能延長了。
潼臨城,城守府內。
四皇子韓璽手裡緊捏着一張信箋。
那是齊貴妃和他之間特定的飛鴿傳書。
父皇的病有痊癒的可能,韓璽緊抿的嘴脣有些顫抖,母妃在宮裡苦熬多年,終於看到了希望。
他是期望父皇身體安康的,太子皇后勢大,又是嫡出正統,朝廷上支持他們的官員很多,父皇萬一駕崩,太子必定順利登基,他如果去爭,名義上就失了先機,內戰一起,受苦的是黎民百姓,可是,他如果不爭,那母妃和外祖一族的下場必定悽慘,太子的脾氣一向暴戾陰狠,落在他的手裡,決計沒有好下場,夏國在他的統治下又能走多遠呢。
父皇寬厚大度,處事公正,有容人之量,由他繼續管理朝政,大夏國還能平穩的走上幾十年,於國於民都是幸事。
至於他,偏隅一方做個愜意自在的王爺也挺好,能爲大夏國鎮守邊境,抵禦外敵,他此生亦無憾了。
韓璽的臉變得肅穆嚴正。
他走到案臺邊,拿起桌上的另一張信箋,那是李呈翼的密函。
乾東城的戰事相持不下,但隨着懷化將軍莫百則的增援,這一局勢勢必要被打破,韃靼瓦刺兵分兩路,雖然攻下了幾座城池,但兵力分散,後續乏力,遲早要兵敗潰散。
潼臨城只要拖住查乾巴拉和阿木爾,乾東城那邊的危機就不大。
韃靼瓦刺的聯盟,多是查乾巴拉從中游說,瓦刺三皇子野心勃勃,想趁着父皇病重,一口吞下西北諸城。
可惜,事與願違,他們的算盤註定要落空。
韓璽,目光朝北,眼力漸漸凌厲,這次要讓他們,來得容易去得難,把他們打怕了,邊境纔能有幾年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