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青溪已經有四五天沒走出育苗屋了,爲了等耐小雞寶寶的出生,她吃住都在育苗屋裡,對於房間裡溫度的掌控,只有她自己能夠準確感知。
鈴蘭這些天和臨青溪一直呆在一起,她的手裡還有紙筆,對於臨青溪告訴她的關於如何孵化小雞的注意事項,以及自己認真觀察過後的情況,全都仔細地記了下來,而且她用的是簡體字。
臨青溪這幾年來除了學會了繁體字,也開始教身邊茉莉、白楊他們學習簡體字,目前只教給了白樺、白楊和茉莉、薔薇、木槿、鈴蘭他們六個,她還教給了他們一些只有七個人之間纔會明白的數字密碼。
這天清晨,臨青溪和鈴蘭聽到木框裡有響動,而且響動越來越多,等到兩個人掀開棉被之後,已經有小雞寶寶破殼而出。
“成功了,成功了!哈哈哈,鈴蘭,咱們成功了!”臨青溪高興地大喊起來。
“姑娘,小雞真得不用母雞也能孵出來了!太好了,太好了!”鈴蘭也開心地大跳起來。
茉莉和薔薇正端着早餐來給兩個人送過來,聽到她們的喊聲,也都趕緊走進屋裡。
“茉莉,薔薇,成功了,小雞出來了。”臨青溪拉着茉莉和薔薇去看木框。
“姑娘,慢點,呵呵!”茉莉和薔薇趕緊將手裡的餐盤放在屋內的桌子上,這桌子也是臨青溪特意讓人搬過來的。
看着小雞寶寶一個個地出聲,幾人都很高興,這幾日來的心頭的不愉快也都消失殆盡。
“鈴蘭,一定要好好照顧這些小雞,待會兒給這些新出生的小雞換一個更溫暖的窩,它們吃的東西和喝的水也要注意。”臨青溪興奮過後開始冷靜下來,只有保證這些人工孵化小雞茁壯成長下來,纔算真正地成功。
“姑娘,你放心吧,這些小雞寶寶就交給我吧!”鈴蘭這兩年已經照顧過野生母雞孵化出來的小雞,所以她已經很有經驗。
“姑娘,你還是趕緊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吧!”茉莉見臨青溪這些人爲了這些種蛋,人都變得消瘦了些。
臨青溪並不覺得累,相反,她覺得自己現在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原來看着新生命的出聲是這樣令人心潮澎湃,彷彿自己也重生了一次一樣。
不過,她還是回去洗了澡,自己身上的確是有些臭的發酸了。洗完澡,吃過熱熱的早飯,臨青溪就打算回老宅看看。
想起來,這幾天也有些奇怪,無論是家人,還是辛漠陽、景修和衛玄他們,都沒有再來找過自己,就是她預想過的巫鳳兒幾人也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
難道是她自作多情了?還是有什麼事情被瞞了下來?現在,小雞寶寶已經安全孵化出來,她除了要忙接下來的割稻,就是想知道巫鳳兒幾人還在不在。
“姑娘,您不在牀上休息,這是要去哪兒?”茉莉發現臨青溪洗完澡之後並沒有上牀休息。
“我想回家看看,好幾天沒見到阿爺、阿奶他們了。”臨青溪的頭髮還有些溼,她只是用長長的紗巾很簡單地綁了一下。
“姑娘,您還是先睡會兒吧。估計這個時間老宅已經沒人了。”茉莉攔住了臨青溪。
一般來說,吃完早飯,老臨家的人都會各忙各的事情,祖宅人會很少,但以前茉莉從來沒有這樣攔住過自己,臨青溪覺得有些奇怪。
“沒關係,我回家休息也一樣。”臨青溪笑着走出了溪園。
茉莉看了臨青溪的背影一眼,快步跟在了後面:“姑娘,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納園有些事情要忙。”
“可以,一起走吧!”臨青溪轉身對跟上來的茉莉笑笑。
只是,一走出溪園沒多久,臨青溪就覺得村裡面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以往經常在路上看到的孩子和老人,似乎一下子都不見了,村裡變得冷清了許多。
雖然現在天氣有些涼,都還不至於凍得衆人不能出門,再說,臨家村的孩子這兩年變得更加調皮搗蛋了,身上都似有發泄不完的活力,怎麼可能窩在自己家裡。
從溪園到老宅,臨青溪一個人都沒見到,家家門口緊閉,只能透過門縫看到院子裡確實有人,只是說話和活動的聲音很小。
進了自家院門,院子裡也是空空的,沒感覺有其他人在,臨青溪就更奇怪了,身後的茉莉卻莫名鬆了一口氣。
“茉莉,村裡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我只是幾天沒出來,就變得這麼安靜?”臨青溪看着茉莉問道。
“姑娘,最近大家都忙着收莊稼,很多人都下地幹活了,所以村裡才安靜。您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在旁邊守着您。”茉莉笑了一下說道。
“不用,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這是在我自己家自己的房間,不用守着。”臨青溪說道。
茉莉沒說什麼,等到臨青溪在房間裡睡下之後,她並沒有出去,而是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看着臨青溪房間的門。
躺在牀上的臨青溪根本無心睡眠,她用心傾聽着整個臨家村的聲音,總覺得這種安靜的聲音透着詭異,而且有一種衆人都在瞞着她什麼事情的感覺。
越是這樣想,她就越是睡不着,翻身就下牀了,然後推開門,發現茉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門打開的時候,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姑娘,您怎麼又起來了?”茉莉趕緊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睡不着,咱們出去走走吧!”臨青溪說着。
正在這時,老臨家的大門突然猛地被推開,幾個侍衛模樣的人守住了大門,緊接着兩位少女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少女十四五歲,身穿華貴衣裙,一雙鳳目中透着傲慢,嘴角掛着冷笑。少女身後跟着一位端莊親和的少女,目光平靜,神情恬淡。
這一前一後走進自家院門的少女,應該是徽凝郡主和魏梓珍。茉莉一見到兩人,趕緊上前福禮:“奴婢見過郡主,見過魏小姐。”
聽到茉莉自稱“奴婢”,她身後的臨青溪眼神就冷了一下,但徽凝郡主就算是他國的郡主,也的確是高人一等,只是茉莉可不是她的“奴婢”。
“民女見過郡主,見過魏小姐。”只是一瞬間的思索,臨青溪也對兩個人微微地福禮。
“你就是臨青溪!”徽凝郡主冷冷地掃了一眼臨青溪,眼中滿是鄙夷。
“正是!”臨青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哼,我還以爲是什麼貨色讓表哥迷了心智,不過是個沒張開的小酸棗。像你這種身份卑賤、其貌不揚的醜丫頭,也敢跟我爭,來人,給我把她抓起來。”徽凝郡主蠻橫地說道。
剛見第一面就被人罵,還要被抓,臨青溪心裡也惱火,但她不動聲色,看來薔薇她們生氣是有理由的,這個刁蠻的郡主還真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就在徽凝郡主的人要衝上來抓臨青溪的時候,臨青溪的身邊突然“嗖嗖嗖”地落了好幾道身影,轉瞬間她就被幾個黑衣人圍在中間,而且這些黑衣人很明顯背朝着她和茉莉,面朝着徽凝郡主幾人,是在保護她和茉莉。
“給我殺!”徽凝郡主看到這些黑衣人,直覺認爲是辛漠陽派來保護臨青溪的,心裡的醋意更盛,反正現在辛漠陽不能拿她怎麼樣,殺了這個他在意的丫頭,就沒人和她爭了。
被黑衣人保護着的臨青溪現在真的是一頭霧水,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徽凝郡主,就算因爲辛漠陽,可自己和辛漠陽一清二白,她也不至於殺人吧。
“姑娘,茉莉會保護您,您別怕!”茉莉這段日子最惱恨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學了很多東西,腦子也變得越來越聰明,可就是沒有武功,要是溪園的人都像白樺、白楊那樣有武功,他們就不用那麼顧忌徽凝這個刁蠻郡主了。
“我不怕!徽凝郡主,就算要殺我,你也要給我一個殺我的理由吧,爲什麼?”臨危不懼的臨青溪看着徽凝郡主冷冷地問道。
“看你不順眼!”徽凝郡主冷冷一笑,“沒想到還真有人在暗中保護你,把他們全都給我殺了!”
徽凝郡主身後的魏梓珍有些害怕,原本她和徽凝郡主今天早上就應該離開臨家村的,但是巫鳳兒告訴她們,要想避開辛漠陽和衛玄而見到臨青溪,只有走了之後再半路返回。
可是,徽凝郡主一見到臨青溪,就想殺了她,這是魏梓珍沒有想到的。她只是想得到衛玄,卻沒有想要殺人。
但她又想起巫鳳兒所說的,只有臨青溪死了,所有的一切纔會恢復原樣,她和衛玄的緣分才能繼續。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臨青溪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這對她來說,本該是最普通而平常的一個清晨,但是卻要遭遇這樣的殺戮。
雖然沒有見過真實的廝殺場面,但是電影電視裡看得多了,就是她自己也不懼怕死屍和死亡,以前還覺得噁心,自從林然死後,她剩下的也只有淡然的冷漠。
不可否認,臨青溪身邊的黑衣人都是高手,但徽凝郡主身邊的人也都不差,只是刀劍相撞沒多久,臨青溪就覺得頭頂一片黑影,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人像老鷹捉小雞一樣的抓了起來,並且脖頸一疼,失去了知覺。
時間似乎只過去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久很久,臨青溪只覺得渾身痠疼,而且強烈的風吹得她腦袋都要炸裂一樣。
“小姑姑,小姑姑!”
“溪丫頭,溪丫頭!”
耳邊似乎傳來家人急切的呼聲,臨青溪努力睜開了眼睛,她發現自己渾身被捆綁着,天上飄落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很快就化爲了一道水痕。
“阿爺、阿奶,小姑姑醒了!”臨念雨又哭又笑地對臨忠國和穆氏喊道。
“溪丫頭、溪丫頭!”同樣被捆綁着的臨忠國和穆氏擔憂地望向女兒。
臨青溪被寒冷和強風激醒了,她側躺在堅硬的岩石上,感覺背後不遠處有冬天的山風撞擊着她的脊骨,讓她疼痛難忍。
“爹,娘,念雨、念水。”臨青溪看到臨忠國、穆氏和臨念雨、臨念水全都被綁着,還有三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黑衣人,她們個子嬌小,一看就是女人。
“溪丫頭,快起來,快起來!”穆氏早就哭得滿臉淚痕。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等到自己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被人帶到了萬丈懸崖邊。
臨青溪努力想要坐起來,可是她身上的繩索太結實了,而且渾身沒有力氣。
“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快放了我的家人?”臨青溪惱怒地看着站在臨忠國四人後面的三個黑衣人。
只見其中一個揮揮手,就有一個黑衣人快速地出現,點住了臨忠國幾人的穴道,他們就昏了過去,然後這名黑衣人又更快地消失了。
臨青溪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勁兒,開始蠕動自己的身體朝着臨忠國幾人挪去,但很快三名黑衣人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等到三人走近,臨青溪看到了她們腳上的鞋子,也聞到了她們身上的氣味,再擡頭看向她們的眼睛,不禁冷笑起來:“我和你們三個究竟有什麼仇恨,你們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你該死!”站在中間的黑衣少女壓低聲音說道。
“你已經知道我們是誰了!”最右邊的黑衣少女沒有掩藏原本的聲音,此刻的她聲音裡都是冷酷。
“知道我們是誰,那就非死不可了!”中間的黑衣少女突然從腰間拔出鋒利的匕首,但被左右兩邊的少女都擋住了。
“我不是和你說過很多次,我們不能親自動手殺了她,只能她自己心甘情願地赴死,否則你的氣運就會被破壞。”右邊的少女厲聲說道。
這時,中間的少女才狠戾地瞪了一眼臨青溪,順便狠狠地踢了她一腳,要不是她,自己這位吳國最受寵的郡主何必花費一個月的時間跑這麼遠的地方來殺一個微不足道的醜丫頭。
“徽凝郡主,魏小姐,難道就因爲巫鳳兒的一句話,你們就要濫殺無辜!巫鳳兒,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和你爭任何東西,爲什麼你要這麼狠?”臨青溪實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了她們三個。
“臨青溪,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這個世上不應該有沒有命格的人,憑什麼你的出現會改變其他人的命運!告訴你,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宿命,你的宿命就是你七歲那年就該死,可是你沒死,這是不對的,不對的你懂嗎!”巫鳳兒本就沒打算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既然臨青溪已經猜到了,她也就大方承認了。
自從被景修差點掐死之後,巫鳳兒心裡最後一絲的溫度也沒有了,而且族內長老告訴她,軒轅一族竟然已經有人卜算出臨青溪身邊的人因爲她的影響而改運了。
這就說明,只要臨青溪這個人繼續存在,那麼很多人的命運也都會被改變,就算她是巫族的聖女也可能無法阻止。
她不甘心,巫族的命運是上天定好的,絕對不能因爲任何人而改變,所以臨青溪必須消失。
但巫族古書上記載,面對沒有命格之人,是不能被他人殺害的,只能自然死亡或者甘願自殺。
所以,她瞞着族老,聯合徽凝郡主、魏梓珍這兩個同樣仇恨臨青溪的人,將臨青溪和她的家人帶到了正極大陸最高的山崖三境山上,只要她甘願從這座山跳下去,那麼必死無疑。
“就因爲我沒有命格,就因爲我的出現有可能改變你的命運,所以你就要殺我?巫鳳兒,你太可笑了。這個世上人與人都是聯繫在一起的,不是一個人的出現就能改變其他人,而是每個人都在改變着別人,也在改變着自己。你難道以爲,殺了我,你的命運就還會和以前一樣嗎?”臨青溪覺得巫鳳兒的言論太荒謬了,她真覺得自己是有點冤枉,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沒錯,你死了,一切都會恢復原位。”巫鳳兒冷冷地說道。
“不,你錯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七歲那年就該死,但是我沒死,因爲我沒有命格,很多人的命運都不一樣了,既然已經不一樣了,你覺得還會恢復原來那樣嗎?不會的!”已經改變的事情就沒辦法變成最初那樣的,人的心不同了,一切就不同了。
“哼,你太天真了,就算你改變了一些人的命格,但是終究還是會恢復原位的,因爲每個人都有弱點,只要有了弱點,這個弱點就會幫他走向原來的路。知道辛漠陽、衛玄和景修爲什麼沒在那天早晨出現在你身邊嗎?哼哼,因爲他們每個人都有弱點,比起你來說,他們有更重要的人去守護。”巫鳳兒嘲弄地看了一眼臨青溪。
“巫鳳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巫鳳兒算計好的?難道那天清晨臨家村的安靜不是巧合?
“什麼意思?哼,在辛漠陽的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的親孃和妹妹,在衛玄的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哥哥楚嶺鶴,在景修的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孃親。只要他們最在乎的人出了事,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奔過去,而你不過是他們臨時欣賞的對象罷了。”巫鳳兒冷笑出聲。
臨青溪用可憐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三人,然後也笑着說道:“我從來沒有自大地認爲在他們的心中,自己會是第一位。巫鳳兒,你太高估我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了,當然,也高估了他們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果爲了我的家人,不管是誰,我都可以傷害。所以,你最好趕緊放了我的爹孃和兩個侄子,不要試圖激怒我。”
“哈哈哈,你真的看起來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難道你真的是妖怪?呵呵,不管你是什麼,就算你是天神的女兒,今天你也要給我跳下去,否則我就在你的面前殺掉你的爹孃和兩個侄子。”徽凝郡主不是大而無腦的那種人,相反,她刁蠻、狠毒但同樣很有心計。
“巫鳳兒不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嗎?我爹孃和兩個侄子不該死,你們要是殺了他們,不一樣是改變命運的事情嗎?所以,殺人之前要想一想,殺了人自己是不是還有命活!”臨青溪咬牙切齒地看着三人說道。
“沒錯,雖然生死有命,但是要讓一個人痛苦的方法有很多,聽說你爹的兩條腿差不多廢了,你說,他要是連雙手都沒有了,會是什麼樣子的!”巫鳳兒說完還故意笑着看了看徽凝郡主和魏梓珍。
“讓她看看不就知道了!”說完,徽凝郡主突然轉身用手中的利刃將臨忠國的右手手掌給割了下來,快得臨青溪連驚叫都沒來得及。
“啊——”雖然被點住了昏睡穴,但是臨忠國還是被巨大的疼痛驚醒了。
“爹!徽凝郡主,我要殺了你!”臨青溪一個猛勁就要衝到三人面前,但是魏梓珍很快跳開了,巫鳳兒則趕緊又點住了臨忠國的昏睡穴,而且還喂他吃下一顆藥丸。
“你放心,你爹不過是沒有了一個手掌,死不了,如果你再讓我心情不好,我就把他的右手臂整個送給你,你說好不好?”徽凝郡主的笑容陰毒至極。
臨青溪恨得當即咬碎了自己的牙齒,現在她徹底明白了,從一開始,巫鳳兒她們就是算計好的,故意接近她的家人,故意耍手段支開了辛漠陽、衛玄和景修,甚至會武功的白樺、白楊、海桐、海藍她也覺得會出事。
“臨青溪,我們不想傷害你的家人,如果你早就死了,他們就不必受任何苦痛,我還會派人把他們送到臨家村,繼續讓他們過自己的小日子。你爹沒有了手掌,你不會也想你娘、你兩個這麼可愛的侄子缺胳膊少腿吧?”就像很多人有弱點一樣,巫鳳兒知道,臨青溪也有弱點,她的弱點就是在乎她的家人。
“你們就是想讓我死?”臨青溪雙眼已經充血,被繩索捆綁的地方早就被她磨出了血。
“沒錯,你死了,一切就和以前一樣了。”魏梓珍努力鎮定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
“不過就是讓我死,你們又何必大費周折,支開了所有人,掩藏住你們最真實邪惡的面目,就算達到了你們心中的目標,你們難道就不怕被惡鬼纏身嗎!”怒極反笑,臨青溪的聲音有着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比起要被你改變的命運,我就什麼都不怕!”巫鳳兒冷厲地看着她說道。
“別和她那麼多廢話了,快點讓她跳下去,咱們早點走吧,這裡真冷!”徽凝郡主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臨青溪,爲了你的家人能活命,我勸你還是乖乖跳下去。你不用拖時間等人來救你,能救你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你們在這裡,我數十下,如果你不跳,徽凝手裡的匕首可是吹髮即斷的,你不會再想看到你家人的血流下來吧!”如非必要,巫鳳兒是不會讓徽凝郡主動手的,她只是想讓臨青溪主動赴死。
臨青溪對天淒厲一笑,將身上所有的怒氣、恨意、悲涼、無助和擔憂隱藏得乾乾淨淨,用一種巫鳳兒、徽凝郡主和魏梓珍從來沒聽過的猶如萬張寒冰的聲音漠然地說道:“你們不過是想讓我死,又何必再爲難我的家人,巫鳳兒,雖然你的話我不相信,但無論真假,我死後,請你放了我的爹孃和兩個侄子,否則下輩子做惡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這點你放心,我只要你死,你的父母家人和我沒有關係!”巫鳳兒也冷聲說道。
“好,我信你!另外,作爲一個將死之人,我想在臨死之前和我爹孃再說兩句話。”臨青溪只是盯着巫鳳兒一個人,因爲在三個人中,巫鳳兒纔是那個真正的領導者。
“不行!”徽凝郡主直接出聲拒絕了。
“徽凝郡主,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你們三個是誰,就算你想他們爲我報仇,我也不想。更何況,你覺得幾個小老百姓能和你們三個對抗嗎?”臨青溪嘲弄地看了徽凝郡主一眼。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快點。這裡山風凌冽,你也不想你的爹孃和兩個侄兒被送到山下的時候,只剩下半條命吧!”巫鳳兒違背族規抓來臨青溪和她的家人,心裡微微有些不安,如果不是知道臨青溪的出現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她也不會想要她死。
“多謝!”即便恨得想要殺了眼前的三個人,但臨青溪還是對巫鳳兒說了“謝”字。
臨忠國的血已經被止住了,臨青溪想到剛纔巫鳳兒喂他吃下的那顆藥丸,就算巫鳳兒不是成心要傷害自己的家人,但也是因爲她們三個,臨忠國的手掌纔會被割掉的,她恨她們!
臨忠國、穆氏、臨念雨、臨念水的穴道重新被解開了,而看到臨忠國的手掌沒有了,其他三人都大哭起來,兩個小的更嚇得臉都蒼白起來。
臨忠國忍着痛,他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但他看到了自己女兒臉上的笑容,還有她眼角的淚水。
“爹,疼吧!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您纔會變成這樣!”臨青溪愧疚地說道。
“溪……丫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臨忠國也被全身捆綁,他感覺渾身火燒一樣的疼。
“爹,娘,念雨,念水,你們都別怕,很快就沒事了,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臨青溪溫顏勸說着他們。
“溪丫頭,是不是有人來救咱們了?這都是些什麼人呀?他們爲什麼要抓咱們來這裡?你爹……你爹的手……”着急的穆氏有些問不下去了,眼淚一直在流。
“小姑姑,小姑姑,我怕!嗚嗚嗚……”臨念水大哭着說道。
“小姑姑,我不怕!”臨念雨也怕得要命,但是他努力止住眼淚。
“娘,沒什麼事情,你不用怕。爹,娘,我很慶幸這輩子做了你們的女兒,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希望我還是你們的女兒,到那時候,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們。我也很高興這輩子有阿爺、阿奶和哥哥嫂嫂疼着,還有念雨、念水和四嫂肚子裡的孩子,說不定四嫂現在都已經生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臨青溪笑着說道。
“溪丫頭,你怎麼了?你別嚇娘啊!”穆氏覺得此時的臨青溪非常不對勁,一個人在那裡自說自話,而且就像在說臨別之言一樣。
“娘,我沒事!娘,你都不知道我這輩子有多高興做了您和爹的女兒,現在我才發現,我真得好愛好愛你們,爲了你們,我可以什麼都不要。”臨青溪說道這裡,默默在心中加了一句“包括自己的生命”。
“溪丫頭,你告訴爹,你究竟怎麼了?”臨忠國也覺得不對勁。
就在這時,巫鳳兒幾人身穿黑衣出現在他們不遠處,臨青溪看到了她們三個,但臨忠國和穆氏他們此時都是背對着三人。
“爹,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回家,我不在的日子裡,您和娘一定要常常夢到我,不要太快把我忘掉。對了,等你們回去之後,要是覺得累,就把納園、繡園和酒園都關了,大嫂、二嫂和四嫂要是喜歡,繡園送給大嫂,納園送給二嫂,酒園就給四嫂,我名下所有的土地田產都分給六個哥哥,一品香就給月萱姐吧。也不知道茉莉她們還在不在,要是她們在,娘你就幫我把賣身契都還給他們,多給他們一些銀兩,要是有人不走,就留他們在家裡幫忙……”
“溪丫頭,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娘不能沒有你,你去哪裡娘就跟你去哪裡!”穆氏衝臨青溪喊了起來,她覺得臨青溪越來越像是在交代遺言。
“娘,你告訴師孃和師父,那幾十萬斤的糧食我不要了,借條其實我早就撕掉了。今年麗水灣和北山灣收下來的稻米,咱們家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送給師父吧。師父和師孃對我這麼好,我一直沒報答過他們,師父心繫百姓,我能幫到他的地方不多,只有一些糧食,以後……以後也沒什麼機會了!”臨青溪只是說着自己要說的話,她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什麼以後沒機會,溪丫頭,別害怕,跟娘一起回家,娘不會讓任何壞人傷害你的,娘帶你回家!”穆氏開始掙扎地想要解開繩索,但是於事無補,她的雙手也都被繩索磨出了血。
臨青溪努力忍着的眼淚差一點就要落下來了,她看着身後的徽凝郡主惡劣地衝她比出“十”的手勢。
就像在逗弄無法反抗的獵物一樣,很快徽凝郡主比出了“九”的手勢,然後是“八”、“七”、“六”、“五”,緊接着兩名黑衣男子出現,他們手裡都拿着泛着冷意的長劍,朝着臨忠國、穆氏、臨念雨和臨念水走來。
臨青溪雙腳的繩子剛纔已經被徽凝郡主割開了,她們料定她不會丟下自己的家人逃跑,而且就算逃跑,她也跑不遠。
當然,臨青溪也沒有想着要逃走,如今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她的聰明智慧在武力和邪惡狠毒的人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自己死,家人獲救,一個是自己和家人一起死,無論是哪種選擇,她都必須死,既然如此,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希望是自己死而家人生。
沒人能保證巫鳳兒、徽凝郡主和魏梓珍會遵守承諾放了她的家人,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她只能祈禱老天不要那麼殘忍。
當徽凝郡主比劃出“四”這個手勢時,臨青溪站了起來,她往自己的身後看了一下,在漫天的雲霧中飄着潔白的雪花,更顯天地一片蒼涼。
濃重的雲霧之中,她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山尖,聽到呼呼地風聲,還有遠處深山裡野獸的吼叫。
“溪丫頭,你……你要幹什麼?”穆氏見臨青溪站起來之後,不走近他們,反而往山崖邊上退去。
“溪丫頭,別做傻事,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臨忠國像一頭髮怒的獅子怒吼道。
“爹,娘,沒人逼我,你們一定要好好活着,快快樂樂地活着。念雨、念水,記住不要怕,不要哭,你們是男子漢,要幫小姑姑照顧好所有的家人,知道嗎?”臨青溪又往後退了兩大步,眼睛裡是萬分地不捨。
“小姑姑!小姑姑!”
“小姑姑……”
臨念雨和臨念水都莫名地害怕和緊張起來,他們看到臨青溪在不斷後退,臉上還帶着微笑。
“爹、娘、念雨、念水,你們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向阿爺、阿奶他們說對不起,溪丫頭沒辦法一直陪着他們了!”臨青溪猛地縱身一躍,跳入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就在她跳起的那一刻,臨忠國身後的黑衣人舉起的冷劍緩緩放下,徽凝郡主也比劃完了最後一個手勢,並且發出了得意地笑聲。
在急速下落的過程中,臨青溪覺得自己聽到了臨忠國和穆氏悲痛欲絕地喊聲,那句“溪丫頭”她可能再也聽不到了。
“永別了,我最親愛的家人,永別了,我最難忘的朋友們,永別了,臨青溪!”緩緩閉上眼睛,臨青溪彷彿覺得弟弟林然就在她的上空微笑,然後朝她伸出了溫暖的雙手。
一年後,依舊是大雪紛飛的冬季,巍峨險峻的三境山一處狹小的山谷之中,積雪幾乎要壓垮那看起來顫顫巍巍的小草屋。
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站在草屋外朝着飄雪的上空仰望,雪花把他灰白的長鬍子都要染白了。
就在這時,草屋裡走出來一位一身青衣的健壯婦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一臉兇相,走到老者的身邊,她焦急地用雙手衝他比劃着什麼。
“你是說那個孩子醒了?”老者很快就明白了婦人的意思。
婦人衝他點點頭,示意他進屋。
“一年了,總算沒有浪費我那些寶貴的藥材!”老者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老者和婦人走進草屋之後,鋪着棉被的石頭牀上躺着一個有氣無力的少女,此時她雙眼空洞地盯着草屋頂。
“你醒了!”老者走到了牀邊低頭問道。
此刻,躺在牀上的臨青溪有些迷茫,她人生中最後的記憶是隨着林然走了,可現在自己活生生地躺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還有一個奇怪的女人和老人。
臨青溪只是轉動眼珠子瞅了瞅老者和婦人,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她看到了他們身上的穿着,覺得自己在做夢,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是不可能不死的,難道自己又重生成了另一個人?這人生還真是離奇。
半個月後,臨青溪已經能下牀了,她覺得救下自己的老者醫術比景修還要厲害,這段日子,她已經知道了老者叫三境老人,他身邊跟着的女人是個啞巴,臨青溪叫她啞嬸。
三境老人告訴臨青溪,如果不是她體內有一股很強大的真氣保護着她,又被他的蠶絲網網住,那麼她早就成了一堆肉泥。
這一年來,啞嬸負責照顧臨青溪,而三境老人想盡一切辦法將她從閻羅殿拉了回來,但是她現在身體好了,卻無法離開這裡。
“爲什麼你一定要教我武功呢?”自從身體無恙之後,三境老人要求臨青溪跟着她習武,卻不收她當徒弟。
“爲什麼你不願意學呢?”三境老人也覺得奇怪。
臨青溪現在身體表面是看着完好的,但是內裡早就受到了損傷,唯有習武才能讓她體內的真氣發揮最好的作用,進而保護她。
“學了我就不用死了嗎?”三境老人已經告訴了她必須習武才能修復自己的五臟六腑,否則過不了多久,自己還是會死的。
“不知道,但你不學,一定會死!”三境老人說道。
“我都死了很多次了,再死一次也沒什麼,反正就算我不死,也不會走出這裡。”如果知道自己還活着,巫鳳兒她們是不會放過她的家人的。
“你自己的命,你自己做主吧!”三境老人平靜地說道。
“我學!”
沒錯,以後她自己的命,她自己做主,既然連老天爺都不讓她死,那就讓她真正肆意地活一回吧!
巫鳳兒、魏梓珍、徽凝郡主,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我臨青溪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