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瓦朱甍,層樓疊榭的餘家大宅今日熱鬧非常,不爲別的,只因餘家嫡孫餘爲和童寧馨的兒子出生一個月,餘家廣邀賓客爲其慶賀滿月。
餘家的滿月酒原本邀請的都是親朋好友和一些生意場上的朋友,但因爲童寧馨之父童南川乃是當朝的一品大員,很多比他品級低的官員爲了巴結他,也來餘家送滿月禮,而且禮品很是貴重。
童南川無閒心關注是誰送禮到餘家,他現在滿心滿眼只有他剛出世的外孫,因此一大早,他就和林氏先來到了餘家,送上一枚珍貴的玲瓏玉佩給餘爲和童寧馨的兒子。
“爹,這禮太貴重了,兩個哥哥也已經成婚,您把這玉佩留給未來的侄子吧!”童寧馨的身體原本已經大好,只因懷孕生子,雖已經過了滿月,她還是有些虛弱,只能躺在牀上。
“這玉佩是給我外孫的,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養身體。”童南川輕聲一笑說道。
“親家公,你給孩子取個名字吧!”原本這名字應該自己這個當祖父的來取,但是餘爲的父親餘世中覺得比起自己童南川也許更合適。
童南川也不謙讓,事實上,他早就想好了自己外孫的名字,所以笑着說道:“親家公,這孩子不如就叫餘子賢,希望他日後能成長爲一個有才德之人,也不辜負他母親捨命生下他。”
“餘子賢,嗯,親家公,這名字取得好,取得好!”餘世中哈哈大笑起來,他不但要讓自己的孫子有才德,還要讓他金銀滿屋,一生不缺財富。
“子賢,這名字好!”林氏和餘爲的母親董氏也都覺得這名字不錯。
童寧馨也很喜歡自己父親爲兒子取得名字,現在她有夫有子,還有疼愛自己的家人,這一切都是餘爲努力的結果,更是那位未曾見過面的貴人給她的幸福生活。
很快,各路來賀喜的賓客陸陸續續都到了,童寧馨的房間裡也熱鬧起來,很多女眷都先來探望她。
“表姐,我還以爲你嫁入名門,原來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之家,可真是有點兒丟咱們林家的臉!”童寧馨的表妹萬媚兒當着衆位女賓客的面就開始奚落童寧馨。
童寧馨的娘林氏是永寧伯府的嫡次女,當年她嫁給童南川也算是“低嫁”,還爲此惹惱過自己的爹林伯爺,萬媚兒的娘是伯府的庶女,從小就嫉妒林氏,萬媚兒也從她娘那裡遺傳了這性子。
“妹夫雖然是商戶之子,可也是當朝宰輔的徒孫,侯府世子和將軍之子的師兄,這可不是一些眼皮淺的東西能高攀得上的。”童傑的新婚妻子樂氏瞪了一眼萬媚兒說道。
萬媚兒初來京城,她只知道病秧子的童寧馨不但沒死還嫁給了一個商賈之子,今日她特意前來並不是真得要喝一杯滿月酒,而是專門來氣氣童寧馨的,可沒想到童寧馨的丈夫竟然還有另外的身份,她更嫉妒了。
屋內其他的女賓客都是笑笑,並不開口摻合進林家姐妹的內部鬥爭,她們既不是童寧馨的朋友,也不是萬媚兒的閨中密友,置身之外最明智。
就在這時,餘爲突然帶着笑意着急地跑進了屋裡,把衆位女賓客嚇了一跳。
“對不起,對不起,在下莽撞了!馨兒,馨兒,你看這是什麼?”餘爲拎着兩個大包裹就走近童寧馨的牀邊。
“是什麼?”童寧馨還沒見過餘爲這樣在人前失禮過,而且聽聲音,他後邊似乎也跟來很多人。
“這是我師妹送給咱們兒子的滿月禮,哈哈哈,溪兒這次真是出手大方!”兩個包裹有些大,但餘爲不捨得撒手。
“爲兒,什麼東西讓你如此高興?”董氏也領着幾位夫人走了進來。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餘爲讓丫鬟在地上鋪了一個牀單,然後將兩個包裹放在牀單之上,就在衆人面前打開了包裹。
等到衆人看清楚包裹裡的東西,全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漂亮可愛的小孩子的衣服和鞋子。
“爲兒,這些東西是誰送過來的?”董氏先一步拿起一身小男孩的衣服看起來。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別緻樣式的小孩子衣服,上衣和褲子是分開的,而且衣服上繡着一隻小老虎,衣服的扣子也不是普通的盤扣,而是小圓扣,穿起來很方便。
“是我師妹,臨家村的臨青溪!”餘爲高興地說道。
看着這地上一雙雙的大小不一的小鞋子,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兒子一天天在成長,那種爲父的喜悅更勝百倍。
“哼,原來是個鄉下丫頭,也就會送一些俗氣的東西。”萬媚兒還以爲是誰送來的禮物讓餘爲這樣高興,不過是一個農家女,有什麼了不起的。
“董夫人,可否讓我看一下這身衣服?”徐國公夫人,也是林氏的親姐姐問道。
“夫人請看!”董氏趕緊恭敬地將手裡的衣服雙手遞給徐國公夫人,今天所有的賓客之中,這位徐國公夫人的地位最高。
徐國公夫人拿起衣服仔細瞧了瞧,尤其是衣服上的精心繡制的小老虎,不禁莞爾一笑:“沒錯,就是它!”
“姐姐,你這話是何意?”林氏不解地問道。
“妹妹,你可還記得在國公府看到過的那幅《喜上枝頭》的繡品?”徐國公夫人笑着問道。
“記得,那幅繡品是有人送給姐姐的,只是後來再也找不到賣繡品之人,姐姐心中甚是遺憾。”林氏說道。
“沒錯,這衣服之上老虎的刺繡針法和那幅《喜上枝頭》是一模一樣的,即便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也定是相熟的。餘爲,你說這些都是你師妹送來的?”徐國公夫人心中甚喜,她和林氏一樣都十分喜歡刺繡,但凡遇到好的繡品,都捨不得放過。
“姨母,這些東西的確都是我師妹送來的,但卻不是她繡出來的,她在信中對我說,這些鞋子乃是千層底的布鞋,幾年都不會穿壞,而這些鞋子和衣服上的繡樣都是她的嫂嫂和村裡人繡出來的。”餘爲剛纔已經看過臨青溪給他寫的信,而且她讓人送來的包裹裡的那幾雙大人穿的鞋,現在也已經被自己的岳父和父親霸佔了。
“千層底的布鞋?”
屋裡的女眷都沒聽說過這種布鞋,而且大包裹裡還有個小包裹,餘爲並沒有打開小包裹,而是直接將它放在了童寧馨的牀上。
“是的,岳父大人和父親都已經穿上了,而且根本不捨得脫下來,還說穿上之後十分的舒服,師妹本來是要給我的!”餘爲想起剛纔在前廳幾人爭鞋時的搞笑場面,他忍不住笑起來。
“這個包裹裡是什麼?”樂氏剛纔就看到餘爲從大包裹裡拿出了小包裹,而且明顯不想衆人看到這裡面的東西。
“沒……沒什麼……”餘爲話剛說出口,手快的樂氏已經笑着打開了小包裹。
包裹裡是兩雙女子的繡鞋和一身夏季的衣裙,顏色都是童寧馨最喜歡的天藍色和粉紅色。
如燦爛桃花一樣的粉紅底色,上面精心繡制着雪白的桃花花瓣,更有黃蕊引來蝴蝶停住,振翅欲飛的模樣活靈活現,而且千層底的鞋底裡還有精心繡出來的鞋墊,上面的圖案亦是盛開的桃花。
樂氏忍不住將那身疊好的衣裙打開,布料雖是楚國最常見的上等布,但是那身衣服的裁剪樣式卻是她們這些京城女子從未見過的,簡單素雅的天藍色衣裙上竟然繡上了大片的雲朵,如夢似幻,像是把天空撕扯了下來。
“真漂亮!”屋裡的女人們不約而同地讚歎道。
女人都愛美,對於好看的鞋子和衣服更是沒有抵抗力,她們還從未見過這樣精緻的鞋子和這樣美麗的衣裙。
徐國公夫人也被震撼住了,她一眼就看出這兩雙繡鞋和衣裙上的刺繡和大包裹裡東西上的刺繡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如果說這些小孩子衣服和鞋子上的刺繡是美妙絕倫,那麼兩雙繡鞋和這身衣裙上的刺繡便是舉世無雙。
“相公,這鞋子和衣裙……”童寧馨也已經快說不出來話了,她從小便喜愛刺繡,雖辨別能力比不上林氏和徐國公夫人,但也能看出小包裹裡鞋子和衣服上的針法更勝一籌。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溪兒信上只是說,這兩雙繡鞋和衣服是她送給你這個四師嫂遲到的成婚賀禮。”臨青溪信上原本說讓餘爲不要當着衆人之面打開這個小包裹,私下裡再讓童寧馨打開,只是餘爲一時高興過了頭,再加上樂氏手快,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快把衣服拿來我看看!”徐國公夫人有些着急地說道。
當年她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幅《喜上枝頭》的繡品,原想着再找到繡出這幅繡品的繡娘爲她繡出別的繡品來,只是後來聽說那位賣繡品的錦娘無辜失蹤了,而且這繡品出自何人之手也自此成了謎。
沒想到今天在餘家,她竟然還能看到同樣的繡品,而且還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看來京城的傳聞不可信,陸志明那個一無是處的農家女徒弟,可能根本沒那麼簡單。
屋裡的衆女眷忙着欣賞和讚歎那些衣服和鞋子的時候,屋外的童南川和餘世中也是喜笑顏顏。
剛纔有些賓客一聽說那兩大包東西是一個鄉下丫頭送給自己孫子的滿月禮,有些就露出了鄙夷之色,沒想到包裹一打開,他們也都驚呆了眼。
衛玄是後來纔出現的,他雖然沒見到包裹裡的東西,但是他看過了臨青溪讓白樺、白楊捎給他的信,而且也看到了童南川和餘世中腳上穿得千層底的布鞋。
最開始給臨青溪寫信說自己缺錢用的時候,他原意不過是想讓她和他一起在京城再開一家迎仙酒樓,雲州的迎仙酒樓日進斗金,讓他賺了不少的銀子,足夠楚嶺鶴在邊疆使用的了,但他還需要更多的銀子,而繁華的京城纔是最理想的賺錢之地。
只是,他沒有想到,臨青溪竟然想在京城開一家鞋衣鋪,而且做出了耐穿舒適的千層底的鞋子,聽她信中所言,還有很多女人和孩子的衣服、鞋子,而且價格都給他定好了。
這次合作開鋪子,不但給他省了很多的麻煩,而且所賺的銀子都給他一個人,臨青溪這次是真得送了一份大禮給自己。
站在衛玄身邊的白樺和白楊打算送了禮就離開京城的,只是餘爲和衛玄都沒有讓他們離開,說是還有事情要和他們說。
等到餘家的滿月酒宴結束之後,京城已經開始有人談論在酒宴上出現的千層底的布鞋和那些好看的衣服、鞋子,甚至有幾個家中有孩子的夫人,已經開口向餘爲問起他那位師妹的情況,還說想要買一些。
賓客走了之後,童南川一家和餘世中一家人都聚在了餘家大廳裡,徐國公夫人也在,衛玄也沒有走,白樺和白楊就站在衛玄的身後。
“爲兒,這鞋子真是越穿越舒服,你去問一問你那位師妹,能不能用這種鞋底做出朝靴來?”童南川有時候在朝堂上要站好幾個時辰,以往的那種朝靴穿着又硬又不舒服,常常讓他一回到家就再也不想穿鞋子走路了,哪像現在自己腳上的鞋子又輕又舒服。
“童大人不必着急,聽說過一段時間,京城會開一家最大的鞋衣鋪,裡面專門會賣這種千層底的鞋子和朝靴,到時候大人讓人去買就可以了。”衛玄不緊不慢地說道。
“七師弟,你怎麼知道?”餘爲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因爲是我打算開的,契約文書我都和師妹簽好了,而且以後臨家村做出來的千層底的鞋子和各種繡衣、繡鞋只會賣給我一個人。”衛玄知道餘爲一定也是看到了這其中的商機,所以也沒讓白樺和白楊這麼早離開的。
“這是你計劃好的!好呀,你和溪兒合起火來算計了我一把,在我兒子的滿月酒宴上讓這千層底的鞋子和衣服露了一回大臉。”想通了這些的餘爲,心裡窩着火,尤其是對衛玄。
“四師兄,這鞋衣鋪的事情我和溪兒早就商量好了,你要是不喜歡溪兒送的滿月禮,我可以代她送你別的,畢竟現在很多人都想要那些東西。”衛玄說道。
“誰說不喜歡了,下次我也要合夥和溪兒做生意,這丫頭鬼主意太多了!”因爲臨青溪製作出來的醬菜,餘爲賺了不少銀子,他正打算擴大生意呢,臨青溪卻和衛玄開起了酒樓,而且還要合作開鞋衣鋪。
“你們兩個別再爭了,玄兒,爲兒,這臨家村的臨青溪真的是陸大人的徒弟?可是你們的師婆不是說她一無是處嗎?”徐國公夫人對於臨青溪的好奇心越來越多了,而且聽衛玄和餘爲的意思,這叫臨青溪的鄉下小姑娘似乎還很會做生意。
“姨母,溪兒她的確是陸師叔的徒弟,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女,別看她年紀小,能耐卻不小,我家鋪子裡賣得醬菜就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醬菜雖然無法和燕窩、魚翅相比,但現在也是京城很多人家飯桌上不可或缺的一道小菜了,餘爲還專門給徐國公府送去了幾罈子。
“看來這農家小姑娘真是不可小瞧!對了,寧馨繡鞋和衣服上的刺繡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徐國公夫人最關心的還是繡品。
對於徐國公夫人這個問題的答案,衛玄見識過臨青溪的繡技,早已肯定是出自她的手,但是她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是她繡的吧,因此,他讓身後的白樺和白楊回答這個問題。
白樺來之前,臨青溪曾經對他說過,如果小包裹裡的刺繡被別人發現,就說這繡品出自她大嫂秦氏之手,在湘繡的造詣上,秦氏早已經能出師了。
“回夫人話,這繡鞋和繡衣乃是我家姑娘請求我家大少奶奶繡的,臨家村女人的刺繡針法都是我家大少奶奶教出來的。”白樺前半句說了謊話,後半句卻是真話,秦真兒自從學會了湘繡之後,村裡的女人們都是跟着她學得。
“你家大少奶奶?她叫什麼名字?”徐國公夫人問道。
“回夫人話,我家大少奶奶姓秦,閨名小的不知。”白樺恭順地說道。
“不知她能否在爲我繡一幅繡品,價錢不是問題。”徐國公夫人等到現在就是想知道繡品出自誰人之手,現在她知道了,那麼送給皇后的壽禮就有了着落。
“回夫人話,這個小的做不了主,還要回去問過我家姑娘和大少奶奶。”白樺回答道。
“好,你們回去之後,就說徐國公府願意出高價買你家大少奶奶的繡品,如果她能繡出一副《百鳥朝鳳》圖,我給她五千兩銀子。”徐國公夫人說道。
“小的一定把話帶到!”
白樺和白楊日夜兼程回到臨家村之後,就將在餘家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臨青溪,還拿出了衛玄和餘爲寫給她的回信。
“溪兒,你兩位師兄信中說了什麼,怎麼你看起來有些哭笑不得?”景修見臨青溪讀完衛玄和餘爲的回信之後,臉上的表情有些爲難和奇怪。
“兩個人都來信問我要禮物,衛玄哥讓我給他做雙千層底的布鞋,餘爲哥哥要的東西就更多了,這兩個人真是獅子大開口!”臨青溪話是這樣說,不過千層底的布鞋和那些衣服能在京城那麼受歡迎,她還是很開心的。
“我的鞋子溪兒似乎還沒有開始做呢!”景修沒有過多地表示什麼,他都還沒穿上臨青溪做得千層底的布鞋,別的人就更別想了。
“看來你們都只有再等等了,這百鳥朝鳳可不是那麼容易繡的!”臨青溪沒想到自己的繡品入了徐國公夫人的眼,而且她出價五千兩要買自己的繡品,這可不是小數目。
“溪兒可以不繡的!”景修不想臨青溪那麼累,而且他也很清楚,臨青溪並不是看重金銀,如果她看重的是財富,那麼打動她也許就沒有那麼難了。
“沒關係,衛玄哥信中說,徐國公夫人這次想要這幅《百鳥朝鳳》,可能是要拿它給當朝的皇后娘娘作爲壽辰賀禮,一旦繡品在宮中有了名氣,那麼臨家村的湘繡就真正值錢了。”臨青溪早兩天就告訴了秦真兒,自己原先教給她的針法是湘繡的針法,至於爲什麼叫湘繡,秦真兒沒問過,反正現在臨家村的女人們都叫習慣了。
“溪兒想進宮?”景修的神情變了一下。
“沒有,景修,你爲什麼這樣問?”臨青溪只是想讓湘繡的名氣大一些,她纔沒想着進什麼宮呢。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繡出了《百鳥朝鳳》並且被楚國皇后欣賞,那麼到時候她一定會宣你進宮,而你也會名震楚國,到時候,天下沒人不會識得你臨青溪的。你,想要這樣的生活嗎?”景修專注地看着臨青溪問道。
“我……”臨青溪遲疑了,她一時只想到要獲得皇后娘娘的稱讚,卻忘了由此會引起的連帶反應,她自然是不想這樣的,她還要安安穩穩地種地呢。
“溪兒如果不想,這繡你就繡不得,不如交給別人吧!”景修也不想臨青溪太早地驚豔世人,她還小,光華過早地照耀在她身上,她以後受到的磨難和挫折就會越多。
“那交給誰?”《百鳥朝鳳圖》可是隻有她才能繡的出來的。
“一個人的盛名太累,交給任何一個人都不合適,你可以把它交給村裡湘繡技術最好的幾個人,讓她們一起完成這幅賀壽禮。”要讓臨家村的湘繡真正走入世人的眼睛,其實可以有很多種方法。
“景修,你這個主意太好了,我這就去找我大嫂!”臨青溪笑着跑回了老臨家祖宅。
自從白樺和白楊帶着那些東西進了京,臨家村的女人們就日盼夜盼,希望兩個人能帶回來好消息。
一聽說白樺和白楊回到溪園之後,老臨家的祖宅就來了很多人打探消息,想知道自己親手做的鞋子和衣服,有沒有人喜歡。
“溪丫頭,你師兄和師嫂喜歡那些衣服和鞋子嗎?”臨青溪一進祖宅就被孫氏她們給爲主了。
“孫嬸子,他們可喜歡了。而且白樺和白楊到的那天,正巧趕上我師兄給他兒子過滿月,咱們送去的那些鞋子和衣服當着所有賓客的面打開了,聽白樺和白楊說,他們全都驚住了,都喜歡得不得了。還有那些千層底的大人布鞋,白楊說,我師嫂的爹穿上之後就捨不得脫下來了。”臨青溪將自己從白樺和白楊那裡聽到的又轉述給衆人聽。
“哈哈哈,是嗎?不說別的,葉嬸子做得千層底布鞋那可是最好的。”村裡的女人一聽就歡喜的不得了。
“那是,對了,溪丫頭,還有那些小孩子的鞋子和衣服呢?”又有人急切地問道。
“我四師兄信裡面說,他拿着鞋子和衣服去找四師嫂的時候,師嫂的屋子裡都有京城的夫人和小姐,她們看到那些小鞋子、小衣服都喜歡的不得了,還說,這要不是咱們送去的滿月禮,她們都要喜歡得開始搶了。”臨青溪滿臉笑容地說道。
餘爲的信裡寫得比自己說得還要誇張,說是兩個和林氏關係比較好的夫人,見包裹裡有小女孩穿得衣服和鞋子,她們找到林氏和董氏,就說童寧馨生得是兒子,小女孩的暫時用不到,她們就求林氏和董氏還有童寧馨,讓她們各自拿走一雙小女孩的兔子鞋,還有一身粉嫩的小裙子。
最後沒辦法,林氏和董氏只好同意了,童寧馨倒是捨不得,她現在沒有女兒,以後她還打算再生呢,只不過兩位夫人都是母親多年的好友,她也只能送人了。
“溪丫頭,鋪子的事情呢?”葉氏聽了臨青溪的講述,懸着的心總算落下來了,現在大家都不用擔心做出來的鞋子和衣服沒人喜歡了。
“師兄來信說,針線和布匹隨後就送到,統一在咱家院子裡打袼褙,然後按照不同尺碼切好鞋底,針線由阿奶和娘統一發給大家,價格就按照咱們原先說的,小孩的鞋是一百文的手工費,不過鞋面上要用湘繡,男人的鞋是五十文的手工費,女人的繡鞋用湘繡是兩百文的手工費。另外,師兄還說,不縫鞋面的千層底的鞋底,大人的給手工費二十文,小孩的給十文,繡上湘繡的鞋墊給三十文錢。”這些價格和要求自然不是衛玄想出來的,而是臨青溪想出來的。
不僅如此,衛玄在來信中還夾帶了契約文書,其中一張是和她三七分賬的文書,而且衛玄已經簽過字了,只要她簽字或者畫押,那張文書即時生效。
“溪丫頭,你……你別是記錯了吧!”來老臨家打聽消息的村裡女人越來越多,聽到臨青溪說這些,她們都不敢相信,什麼時候做出一雙鞋子能掙這麼多錢了。
“我當然沒瞎說,師兄把契約文書都拿來了,各位阿奶、嬸子、大娘、嫂嫂和姐姐,你們要是看過文書沒意見,在上面簽字畫押就可以了。我四哥已經去找族長阿爺了,讓他們給你們作見證。”臨青溪半路遇到臨青豪的時候,就讓他先去族長家找臨仁義去了。
衆人見臨青溪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先遞給了一旁的臨遠山,識字的臨遠山在臨仁義來之前先給衆人將契約文書唸了一遍,上面所寫的和臨青溪說得一樣,而且所有鞋子、衣服的繡樣都要依照臨青溪給出的花樣子繡出來。
臨仁義來到之後又把契約文書看了一遍,他的三個兒媳都在老臨家學會了納鞋底,而且直接認了葉氏爲師。
“這文書你們都聽過了,我這個族長願意給你們做見證,要是沒什麼意見的,你們就可以簽字畫押了,一旦簽了這契約文書,你們可都要照着上面說的來做,說要是偷奸耍滑,或者是把東西賣給別人,咱們族裡可就容不下你們了,都聽明白了嗎?”臨仁義威嚴地說道。
“族長,您就放心吧。遠山伯一家這麼厚待村裡人,咱們不是那忘恩負義之徒,以後就是有人給我搬來一座金山,我也不會把這湘繡的手藝和千層底的方法告訴外人的。”說這話的是村裡平常話最多的一個女人,現在她的嘴可是變嚴實了。
“族長,文慶嫂都能做到,這臨家村的女人就沒有誰不能做到的,誰要是想從咱們村裡學走一針一線,我何棗花第一個不放過他。我第一個簽字畫押。”暴脾氣的何棗花是村民臨興的妻子,也是屠夫之女,她說話一直是粗聲粗氣的。
而且,何棗花的身上時常帶有一股懾人的“殺氣”,很多村裡的女人都有些怕她,不過接觸過後就會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很好相處又很豪爽的女子。
“我也畫押,還有我家丫頭小玉,她這湘繡可是真兒和溪丫頭一起教出來的,以後,我納鞋底,她繡鞋面,保證比他爹在外邊幹苦力要掙得多。”孫氏拉着臨小玉一起走到族長面前說道。
“英梅嫂子,你這話說的不假,你們娘倆兒要是一天做一雙女人穿得繡鞋,那可是二百文,大旺哥一天出去最多還不到三十文,看來以後臨家村的男人都要靠家裡的女人養活了。”何棗花大咧咧地說道,引得院子裡的女人們都笑開了懷。
“哼,你們這些小女子也別小看村裡的男人,遠山叔都說了,這大棚蔬菜以後越來越值錢,不比你們掙錢掙得少。”趕來湊熱鬧的一個村民不服氣的說道。
“好了,好了!都別說笑了,考慮好的都在這文書上簽字畫押,沒考慮好的都回家仔細想想。你們都給我記住一句話,這手藝就是保命符,要是你們貪財好利教給了別人,不但毀了自家,也會毀了別家,都想好了!”臨仁義可聽說已經有人在打聽臨家村千層底布鞋和湘繡的事情,要是有哪個不長心眼的族人交給了外人,那可是毀了其他族人的生計,他定是不會輕饒他們的。
衆人都聽明白了族長的話,尤其是嫁到臨家村的女人們,她們把臨仁義的話都聽進了心裡面。以前她們都想着賙濟自己孃家人,這兩年她們都明白一個道理,只有夫家日子過紅火了,她們纔有能力讓孃家吃飽穿暖。
那些未出嫁的臨家女孩子也心裡清楚,她們就算嫁出去,也需要孃家人的支持,而且自己能掙錢,也不用過多看夫家的臉色。
越來越多的臨家村女人和未出閣的女孩在契約文書上畫了押,她們有的會納鞋底,有的決定一邊納鞋底一邊跟着秦真兒學湘繡,有的則專心學湘繡。
到了晚上,村裡有三分之二的女人都簽字畫押過了,而另外的三分之一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年紀太小,根本沒有能力來納鞋底和繡衣服。
臨青溪來祖宅本來是想說繡品的時候,可是忙活畫押的事情已經到了半夜,秦氏和吳氏打算帶着各自的孩子回去歇息的時候,臨青溪喊住了她們。
“大嫂、二嫂,念雨和念水在阿奶房子睡着呢,你們先別走,我有事情想和你們商量一下。”臨青溪讓秦氏、吳氏和她一起去了老臨家的祖宅大廳,臨遠山、臨忠國、葉氏和穆氏都在廳裡等着她們。
到了廳裡坐下來,葉氏問臨青溪:“溪丫頭,這麼晚你把大家都聚起來,有什麼事情嗎?是不是你師兄還有別的話要交代?”
臨青溪點了一下頭說道:“阿奶,師兄他之所以給大家這麼高的手工費,一是因爲千層底的鞋子的確是好,二就是因爲湘繡。而且,這次白樺和白楊進京,我親自繡了兩雙繡鞋和一身衣服給四師嫂,沒想到被徐國公夫人看到了。”
“那位徐國公夫人認識你?”臨遠山問道。
臨青溪搖搖頭說道:“阿爺,您應該沒忘記當年福繡莊的老闆娘錦娘賣過我的繡品,其中有一幅繡品她可能賣給了徐國公夫人。我聽師兄信中說,這位徐國公夫人很喜歡刺繡,一直想見見繡品的真正主人,去京城之前,我對白樺說過,如果有人問起繡鞋和衣服是誰繡的,就說是大嫂。現在,那位徐國公夫人出價五千兩銀子讓大嫂給她繡一幅繡品。”
“我?小妹,這怎麼行!還是你來繡吧!”秦真兒的湘繡技藝已經不比臨青溪差多少,但是五千兩的繡品,肯定是不簡單的。
“大嫂,這幅繡品定是要用湘繡繡出來的,就是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楚國國公府夫人是多麼身份顯赫的一個人,而且這幅繡品還是她打算拿來送人的。一旦咱們的湘繡在京城出了名,那麼以後咱們村裡女人繡出來的東西就能賣更多的錢,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小老百姓聽到知縣的名字都覺得是不可觸犯的大官,更別說是高不可攀的國公府了,那可都是皇親國戚,根本不是他們能得罪起的。
“好事是好事,可萬一繡砸了,咱們可不好交代!”葉氏憂心地說道。
“阿奶,徐國公夫人已經把話說出了口,就是她不拿銀子,這繡品咱們也要給她繡出來,不能得罪她,更何況,她要送禮的這個人咱們更得罪不起。”臨青溪語氣嚴肅地說道。
“溪丫頭,這國公夫人她要把繡品送給誰?”穆氏也緊張起來。
“送給當今的皇后娘娘!”臨青溪“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
“什麼!”
這一夜,老臨家的人又都是輾轉難眠,就連臨青溪也是睜着眼睛好久沒睡着。
次日一大早,秦真兒就早早醒來了,吳氏也是黑着眼圈走了出來,兩個人一同來到穆氏的房間,可她們發現穆氏去了葉氏的房間,於是又去了葉氏那裡。
“真丫頭,英丫頭,你們想得怎麼樣了?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也可能會惹來麻煩,你們都想清楚。”葉氏沉聲說道。
“阿奶,孫媳願意一試。那位徐國公夫人已經言明要繡品,咱們要是不繡出來,她心中定是不悅,甚至會遷怒咱家人。無論她是要送給誰,這繡品咱們都一定得繡。”秦真兒想了一夜,最後決定要把繡品繡出來。
“阿奶,孫媳繡技雖比不上大嫂,但也不差,我也願意試試!”吳氏這兩年刻苦練習湘繡,而且勤奮異常,已經算是湘繡裡很好的刺繡之人了。
“好,阿奶相信你們定是能繡出來最好的繡品的。早上,你阿爺就去找族長了,既然溪丫頭說要繡出一幅驚世駭俗的《百鳥朝鳳圖》,就要村裡湘繡最好的女人都參與,這也算咱們族裡的大事,如果沒人願意繡,你們兩個就和溪丫頭一起繡吧!”葉氏從一個農家老太太變得越來越有威嚴和遠見卓識,孩子們在成長和變化,她也同樣如此。
“是,阿奶!”
下半天的時候,老臨家祖宅在族老的帶領下來了好幾個人,有馬氏的大兒媳文氏,趙氏的二兒媳李氏,臨仁義的二兒媳小趙氏,還有三個未出閣的女孩臨菊花、臨曼曼和臨蓉蓉,這六個人的湘繡技藝是除了秦氏和吳氏之外最好的。
臨仁義已經和她們各自的家人說過了繡品的時候,最後六人和她們的家人都同意一起繡這幅繡品,銀子不是最主要的,爲了把湘繡的名聲傳出去纔是最重要的。
衛玄已經從京城爲臨青溪買來了最好的繡布、繡線和繡針,而且不知道她要繡多大的繡品,所以他給她買來了三種顏色的最好繡布各五匹。
“小妹,這繡品要繡多大?”秦真兒看着眼前有些過大的繡布問道。
老臨家專門騰出了一個院子讓幾人刺繡,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開始繡了。
“三丈長,一丈寬!”要繡就繡最大的,她這次要讓湘繡在京城“一獻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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