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爺在姜湛這裡,兩個人說了大半夜的話,他也就沒再回去,在外書房院裡的一間廂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他起了牀,洗漱一番,跟院裡的管事說了聲,便打算離開。
然而卻碰上一個小廝。
那小廝竟是聞姨娘那邊宅子裡的,直接走了這條只有他跟幾個管事才能走的通道進來,這會兒就等在外書房正房門口,手裡拎着一隻食盒。
清早院子裡極冷,這小廝滿身霜寒,看起來像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這是聞姨娘吩咐你送來的?”金四爺盯着那隻食盒,走過去詢問道。
“是。”突然有人問話,那小廝嚇了一跳,一見是他,先恭敬行了禮,才又答道,“姨娘今日親自做了七爺愛吃的幾樣糕點,說是這臘八馬上就要到了,又煮了臘八粥,吩咐小的給七爺送過嚐嚐味道。”
“嗯。”金四爺聽着這話,愣怔了一會兒,就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他前腳剛出了院子,後腳就聽到正房房門打開,卻是墨竹吩咐道:“進來吧。”
那小廝於是便拎着食盒,進了屋裡。
金四爺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隨即沒什麼表情的搖頭笑了笑,繼續提步走了。
……
……
過了臘八節,這離過年就更近一步了。
縣城裡突然熱鬧起來。
這熱鬧卻並不是因爲快過年了,而是兩個不知道怎麼傳出去,又很快就宣揚開來了的賭約。
福澤書館斜對面的一間茶鋪子裡,一個說書人就繪聲繪色的說起了這兩個賭約:“……要說那小娘子不過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如何就敢誇下海口,說要將那吳姓書生拖出去,叫人打斷了腿,她再給他治好呢?這不是猖狂嗎?更何況,這人雙腿被打斷了,真還能再治好?這從古至今,是不是真有這麼厲害的大夫?”
他這麼一說,底下就有人笑嘻嘻的跟他打擂臺:“怎麼沒有?那些摸骨續骨厲害的大夫,不還是有的?”
“這位小哥說的是呀!可如果是雙腿徹底失去了知覺呢?這一旦失了知覺,冷熱疼痛都不知道,便是接好了斷骨,那也還是走不了路啊!”說書的挑眉接話道。
“這肯定是治不好的嘛!”那人一聽這話,便立時一拍桌案,乾脆的道。
“是啊!按理說可不就是這樣?可這位小娘子卻道,她能治好!且別的大夫再厲害,再會把那斷骨接的嚴絲合縫的,但到底還會留下一些後遺症……譬如說腿腳無力,不能跳躍,冬寒等等……但這位小娘子怎麼說的呢?”這說書的說到這裡,故意賣起了關子。
“她怎麼說的?”底下人於是催促道。
“她說啊——她能讓她那有腿疾的兄長,行走如風!大家品品,行走如風是個什麼意思?那不就是說,一點後遺症都不會留下嗎?”說書的解釋了答案。
底下又是一迭聲的不信。
“大家要是不信呢,我也沒辦法,不過聽說這小娘子就要準備開醫館了,雖說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在什麼地方,不過我想着,什麼時候咱們這城裡頭突然有一間新醫館開門,且坐診的大夫就是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小娘子,那必然就是這家了!”這說書的於是又道。
“切!一個小娘子開醫館,且還不到十五歲?你這是在逗我們開心嗎?”底下人一聽,就又是有人叫板。
“就是!她小小年紀,哪兒學到的醫術?再說了,這麼小年紀,真就能當大夫?”
“對啊,她師從何人啊?別不是什麼江湖郎中,蒙古大夫,想在這城裡頭行坑蒙拐騙之舉,給了你這老貨幾兩銀子,就把你給收買了吧!”
鋪子裡一時都是質疑的聲音。
這說書的也不惱,始終是臉上賠着笑,等着這底下各種聲音平息下去之後,纔是又挑眉道:“大家是都忘了那位神醫公主吧?難道她不是女子?她的醫術,我尋思着整個蕭王朝,沒人敢質疑的吧?”
“那你不是廢話嗎!定國公主,誰敢不服氣,我頭一個不同意!”立時有人就答道。
“誒,是吧?定國公主的醫術,有誰不信服的她的爲人,又有誰不欽佩的??我聽說啊,這位小娘子就是師從咱們神醫公主的徒弟,從她那裡傳承來的醫術!我尋思着,像是這等雙腿被人打斷,雖接好了骨頭,卻失去知覺,依舊無法行走的病症呢,這放過去,好像也就公主治好過一兩例吧?如今看來,這位小娘子,還真就是從公主那裡傳承來的醫術!”說書的又道。
他這麼一說,儘管還是有人有些不信,可到底沒向之前那樣,質疑的聲音那麼大了。
“還有啊,我還聽人說,這小娘子還能把傻子治好,聽說茂山裡頭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傻兒子,就是被他給治好的……”這說書的於是繼續道。
他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把顧寶瑛給描述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神醫。
底下坐着的人喝着茶,聽着他在這裡胡扯,要說起來,不信的人還是居多。
然而這時候,一聽到這小娘子竟能將傻子治好,一個穿着深褐色襖子的男子,便有些坐不住了。
臺子上,這說書的吹噓完顧寶瑛的醫術,卻也沒有透露她究竟姓甚名誰,只接着就又把話題往那賭約上扯。
等他講完,茶鋪子裡就支起了賭局。
“覺着第一個賭約,神醫小娘子會贏,嶽墨書院吳姓書生幾人會輸掉,給神醫小娘子兩位哥哥當一個月奴僕的,請左邊下注!”
“覺着第一個賭約,神醫小娘子會輸的,請右邊下注!”
他這話說的極有技巧,就這麼自自然然的,把嶽墨書院,還有那吳姓書生給帶了出來,卻不提若是顧寶瑛輸了又當如何。
而後,這說書人帶頭吆喝着,卻掏出銀子,就令人大跌眼鏡的一把下在了右邊!
他這一下注,便惹得了羣嘲。
“你這老貨,也忒狡猾了!自己在這裡說了半天,誇讚着這小娘子醫術如何如何了得,且還師從了定國公主,結果轉頭就堵她會輸!”有人立即指着他笑罵道。
“嘿嘿,說書歸說書,總是要吃飯的嘛!我也是從別處聽來的,可誰知道她是不是真這麼神?再說,定國公主的門生極少,又已經仙逝這麼多年,這小娘子又年紀太小,還真吃不準到底是真是假!”這說書人也是臉皮厚,不怕別人擠兌自己,只這麼嘿笑着,堅定不移的下了注。
他都這麼說了,自然不少人跟着,也都下在了右邊。
倒是先頭裡那個穿深褐色襖子的男子,在兩邊躊躇了半天,卻是一咬牙一狠心,掏出一塊碎銀子,就下在了左邊!
他這一下注,可也是叫人好一陣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