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記了嗎?我跟你說過,若我辜負了你,便向你負荊請罪,只是我如今妻離子散,雙腿殘廢,無法跪到你面前,便只能坐在這裡,向你認真的道歉,對不住,是我對不起你,騙了你,辜負了你,我不求你的原諒,我只是想說一聲,對不住。”
那聲音真摯而又誠懇的說道,“若你覺得不解氣,打我罵我,都任由你,便是殺了我,也只需你一刀朝着我心口,用力的捅下來便好,我絕無半句怨言,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不論什麼樣的報應,都是我該得的。”
“夢夢,真的,對不住。”
而李娘子在聽到這些話之後,愣了半晌,只覺得喉頭髮緊。
許久以後,有淚水自她眼眶,河流決堤一般奔涌而出。
“段郎,你向我道歉,你終究是向我道歉!你終於承認了!你騙了我!你欺騙了我!”她口中淒厲的大喊着,並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瘋瘋傻傻的,始終有一個令她想不明白的執念困擾在腦中,總要叫她頭痛欲裂的折磨一番,而在她的心間亦是有着什麼壓抑了許久許久的東西,讓她每每想起都要發狂。
此刻,她只覺得這些執念也好,這些叫她發狂的東西也好,都終於隨着她的嘶吼,一下子一齊從她身體中衝了出去,消散殆盡。
她腦中是許久未有過的清明。
李娘子悲痛又暢快的想到,這些東西終於放過了她,她也終於可以放過自己了!
陣陣淒厲的哭聲,不斷地從小破院中傳出去。
她哭了良久,並未注意到什麼時候,一股薰香散發出來,叫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顧寶瑛跟馮氏則及時出現,接住了她軟倒的身體。
“還好,一切順利。”顧寶瑛鬆了口氣,往外頭喊了一聲,讓金四爺進來。
“怎麼回事?”金四爺一見表妹昏過去,又聞到院子裡殘留的薰香味道,不禁眉頭一皺。
“用了點香,好讓她睡過去,沒事,現在我要跟文芳姐把她扶到房間裡頭,爲她做最後的醫治。”顧寶瑛解釋了一下,和馮氏一起將李娘子扶到了屋裡。
金四爺聞言,纔是放下心來。
不過,他聞着那殘餘的薰香,想起來前段時間,聽人說起這小破院裡的事情,說那一夥被人發現行爲不檢點的,都是吸了助興的薰香,當時就有顧寶瑛去向里正等人報信。
那時聽說此事,他還沒想那麼多,只以爲真如傳言那般,那薰香是江洋那小子從縣城帶過來的。
然而這會兒,他卻忽然覺着,也許那薰香根本就是顧寶瑛的設計,也說不準?
莫非這些薰香,都是她自己制的?
不過這些他也就自己想想,是決計不會拿着這些懷疑,到顧寶瑛跟前詢問的,左右也是跟他毫無干系的一件事,他可沒那麼喜歡多管閒事。
金四爺想着,踏入了屋裡,竟然又愕然見到顧羨跟知硯坐在那裡。
“你們怎麼……”他有些想不明白,顧寶瑛到底怎麼給表妹醫治的?
方纔在院子外頭,他聽到李娘子連叫了幾聲“段郎”,還喊着什麼對方終於給她道了歉,還納悶,那段郎難道還魂出現在她面前了?
“金四爺還不知道,方纔那段郎,可是顧羨假扮的。”知硯看出他的疑惑,便笑着解釋道,“這是寶瑛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寶瑛叫顧羨扮成那個書生,然後向我表妹道歉?”金四爺皺眉思索着,越想眉頭就皺得越緊。
“不錯,寶瑛前幾日在李家時,聽到了李娘子病發時,提到了那段郎不曾向她道歉,就覺着,這是否是李娘子心中的一個執念?會否就是這樣的執念,才致使李娘子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從此病了?就說要試上一試,但又怕你們都不同意,畢竟用段郎才刺激李娘子,這實在是太危險了,乾脆就沒有告知你們。”知硯跟顧羨對視一眼,說道。
而金四爺聽明白這整個前因後果,頓時有幾分啞然。
半晌,他纔是有些無奈的一笑:“這小丫頭,先斬後奏這一招,玩的是挺熟練,虧得是我姑父他們都信任她,要不然,就憑他們那股子護犢子的勁頭,怎麼可能放心的把李娘子交給她醫治?”
“幸而結果是好的,我看那李娘子,後來眼神都已清明,接下來,就看寶瑛最後的醫治了。”知硯聽出他話裡猶帶三分擔憂,不禁安慰道。
“嗯,寶瑛的醫術,我還是信得過的。”金四爺點了點頭,卻是就在屋子裡踱起了步子,顯然還是有些擔心。
總要親眼看着李娘子好起來,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知硯見此,也不再勸說,而是接着剛纔,繼續打趣顧羨:“想不到你扮一個渣男,竟然扮的這樣好,院子裡寶瑛故意點了煙,李娘子看不到你的臉,可光是看着你的身影,聽着你跟她說的話,竟然就信了你就是段郎。”
“這,這都是寶瑛出的主意好。”顧羨有幾分不好意思。
“嗯,寶瑛居然叫你來扮那個臭書生。”金四爺聽着兩人說話,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寶瑛說,據說李娘子心目中那個書生,就是顧羨這樣的,哈哈。”他想起顧羨平素一板一眼的正經,卻又知道那書生真正的是個什麼德行,不禁覺得十分好笑,直接就是笑出了聲。
“那可不是,那臭書生,外表看起來倒是人模狗樣的讀書人一樣,可實際上,卻豬狗不如的東西,不過正經說起來,顧羨這樣,還真的是跟那臭書生有幾分相像,倒也真是巧了,寶瑛找你來幫忙,可真是找的好。”金四爺也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唉,我倒是突然後悔幫這個忙了,原本是可憐那李娘子,沒想到反倒被你們取笑。”顧羨無奈的搖搖頭,感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金四爺想了一下,難得認真的朝他一拱手,致謝道:“顧羨小兄弟,不論怎樣,你今日相助的這份人情,我金某人算是記下來了,這樣的人情,若以錢財相謝便太過淺薄了,日後你若有任何需要金某人的地方,金某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幫自家小妹一個忙而已,可不敢承這樣大的人情!”顧羨一聽,嚇了一跳,忙就是連連擺手。
“誰說不敢承了?誰說錢財就淺薄了?”
然而這時候,顧寶瑛卻是撩着門簾,從裡屋走出來,笑着朝金四爺擡了擡下巴,“旁的不說,這回可別想再訛我的診金不給了!”
“寶瑛!那李娘子怎麼樣了?”顧羨一見她出來,便不禁關切的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