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聽得仔細,記性又好,我才能想到這一點。”知硯笑着爲她斟滿一杯水,把這功勞全都記在了寶瑛身上。
“嗯,這麼說,倒也沒錯。”顧寶瑛便一挑柳眉,卻之不恭的接下了這份功勞。
“那麼你說,你要找顧羨幫忙,也是與此有關了?”知硯又問了一句。
“哎呀。”顧寶瑛佯作不快的瞪他一眼,“可不許把什麼話都說出來了!那我這可就沒話能說的了!”
“好,我不說,我一定不說,你跟你大哥好好說說。”知硯忙笑着道。
“哼,可我突然改主意了,我呀,就偏要聽聽你是怎麼說的,萬一跟我心裡想的不一樣,說錯了,那我可是要笑話你一番的!”顧寶瑛卻嬌嗔的一聲,微微揚起下巴,顯露出幾分看好戲的小得意來。
“那我自當遵從。”知硯便又是輕笑一聲,俊臉上一片開懷的樣子。
接着,他便把自己所推測到的,說給顧羨聽,兩人又對這個法子認真討論了起來。
顧寶瑛卻是根本不惱他完全說中自己的想法,而是看着他神采飛揚的俊逸模樣,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是沒事了。
雖說心憂天下是好的品質,可要是一直一個壓抑的心情,那也不是什麼好的狀態呀。
現在看着他能這樣輕鬆的笑起來,她便也是放心了。
而顧羨聽知硯那麼說完,又詢問寶瑛,得知這就是她的醫治計劃,又知道了李娘子曾經被一個已娶了妻子的負心漢欺騙的故事,心下同情,當即便答應了幫忙。
醫治的時間就定在了兩日之後,地點卻不是在李家的宅子,而是清河村的那個小破院。
當初顧欣茹和汪小薇企圖在這小破院裡陷害顧寶瑛,卻反被捉姦。
顧寶瑛也是在那時,聽一個婆子說了這宅子裡的舊事。
當時她就想到,或許可以在這裡給李娘子醫治。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這宅子荒廢多年,一看就是個舊宅,屋裡殘破的擺設,依稀還可以看出是一個讀書人的住處,拿來告訴李娘子,說這是“段郎”的家,她定然會立即相信。
兩日之後的夜晚,金四爺派人駕着馬車,找了個理由,將李娘子“騙”了出來。
他的說法是要帶李娘子去顧家,看顧寶瑛母親徐氏的雙面繡。
李娘子本就愛好刺繡,早就想親自去見識一番,此時一聽金四爺這麼說,父親又支持並不像以往那樣阻攔她出門,便十分高興的收拾打扮一番,隨後坐上了金四爺派來的馬車。
金四爺則騎着馬,跟在馬車一側,慢慢悠悠的往清河村趕去。
這一次,顧寶瑛的要求是不能讓李娘子的父親李褔,以及她的幾個堂兄弟同行,只能由金四爺跟着,免得這些人到時候關心則亂,打斷她的醫治過程。
幾人雖說仍是有些擔心,但想想有金四爺跟着,似乎也就沒什麼可不放心的了,便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夜晚,月明星稀。
馬車駛入了小破院所在的那條巷子,在一處破舊的宅院前停了下來。
李娘子下了馬車,一見這小院破舊不堪,不由微微皺眉,有些懷疑的詢問道:“四表哥,寶瑛家住的地方,原來竟是如此破舊嗎?”
“是啊。”金四爺只簡短應了一聲,推開門,微微側身,“進來吧。”
李娘子不疑有他,當即擡腳跨入了院門。
然而她前腳進去,後頭只聽“碰”的一聲,卻是金四爺將院門給關上了。
“四表哥?你關上門做什麼?你不進來嗎?”李娘子微微一慌,擡手拉住院門,想要拉開卻是徒勞。
“我在外頭等你,表妹,你進去屋裡找寶瑛吧!我一個外男,也不方便進去!”金四爺隨口找了個理由。
李娘子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便點點頭,應了聲,轉身往屋裡走去。
月光照出一條通往屋裡的小路。
屋子裡,依稀可以看到有昏黃的燈光透出。
而這時,院子裡卻忽然起了一陣大霧,使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蒼茫縹緲起來。
李娘子並未在意,一隻腳剛踏入堂屋門檻,一道清冷好聽的嗓音,就突然自屋裡傳來:“夢夢,你來了。”
她倏然頓住,猛地擡起頭,便見一道身影出現。
那身影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清瘦的身形,一身久遠卻仍透着幾分熟悉的白衣,面容有些看不真切,但儒雅溫柔的氣質,卻和記憶中那人一模一樣。
然而真正叫她確定,這人就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的,還是他的那一聲“夢夢”。
這是隻有他纔會叫的名字。
因爲他曾說,她就是他夢中出現的仙女,一生的摯愛。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巧舌如簧,滿口 謊言,將她騙的好苦、好苦。
李娘子的身軀不禁輕輕顫抖起來。
“夢夢,我等你許久了。”
那身影坐在那張太師椅上,氤氳的白霧之中,只有他好聽的聲音如涓涓流水一般,傾瀉而出,叫她聽得真切、清楚,“夢夢,這麼多年了,當初我明明已經娶妻生子,卻欺騙了你,害得你傷心,害得你父親對你失望,不過我已得了報應,一雙腿都被你表哥叫人打殘,如今也不過是廢人一個……”
他把事情解釋的清楚。
說當初騙她,不過都是爲了錢,因爲她是李老闆的女兒,又生性良善,一看就很好騙。
這些話,李娘子早就聽父兄幾人說過無數遍。
可從他們口中聽到時,從根本不願意相信,再到後來不得不信,她整個人,也越發感到崩潰、絕望。
今日再從這個負心漢口中,親耳聽到這些,李娘子依舊覺得心如刀絞,一股股怨氣更是自心間生出,使得她一雙眼睛都滿是通紅的怨恨。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她越想越恨、越怨,忽的就尖銳的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騙了我,我表哥便是打斷了你的腿,難道你還要再來我這裡裝可憐,要我偷拿我爹鋪子裡的錢給你,叫你去拿着這些錢,去養你的一家老小?”
“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我已經叫我爹失望過一次,絕對不可能再對不起他,讓他再對我失望!我已經被你騙了一次又一次,絕不可能因爲你的一番故作可憐的言辭,而再次被你的花言巧語迷惑住,再次上當受騙!”
“姓段的,你就算是死了,也別想我再心疼你!”李娘子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啞着嗓子,大聲喊道,眼淚珠子一顆顆落下,叫人一時不知她到底是傷心,還是生氣。
“夢夢。”那聲音的主人見此,似是嘆息了一下,語氣沉沉的道,“我只是想同你道歉。”
“你說什麼?”李娘子正是情緒激動之中,聞言便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