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鎮躺在牀上,難得有幾分懶洋洋的,不想動彈,還是外頭陸陸續續的又孩子過來讀書了,一個個高高興興的說着話,才把他給終於吵醒。
他起身穿好衣服,剛要出門打水洗臉,門卻先是被人撞開了。
“二爺!”一道身影就跟一小團颶風一樣,忽的跑進來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只見江潮哭得臉紅脖子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着,“二爺!我不要你做寶瑛的爹了!我要你還做我二爺!哪怕你天天打我呢!二爺!跟我回家吧!嗚哇啊啊啊啊!”
江鎮幾乎身軀一震。
這一聲聲粗糲難聽的哭喊,對人的耳朵,真是一種痛苦地摧殘。
但是……
“傻孩子。”半晌,江鎮纔是大手撫了撫江潮的腦袋,剛毅的容顏上,現出一片似水般的柔情。
他大概從未在江潮這臭小子面前,流露出這麼溫和的神色來。
只見他牽了牽嘴角,笑道,“你能這麼說,二爺心裡就很歡喜了,這些年來,你沒有讓二爺失望過,這一點,你做的比你大哥好得多了。”
江潮一聽他提到大哥,微微止了哭,擡起一張黑花貓一般的臉龐,帶着幾分傻氣的吸了吸鼻子,眼角還帶着眼淚泡泡,一抽一抽的詢問道:“二爺,我大哥讓你失望過?”
“嗯,他從選擇離開江家的那一刻起,再到現在,我始終對他感到失望。”江鎮臉上笑意慢慢地消退,眉眼裡帶上幾分顯而易見的凝重。
“那二爺,我一定不叫你失望!”江潮一聽,便是擡起袖子,擦乾眼淚,並強迫自己不許再哭,“二爺,你該怎麼做?”
“這還不簡單?現在,先去學堂讀書,以後,好好在江家學着當家管事。”江鎮又笑了起來。
“那二爺,你真不回去了嗎?二爺,當寶瑛的爹就那麼重要,你就不要我們家了?”江潮又問起了這種傻里傻氣的問道。
“這兩者之間,本來是沒有任何關聯的。”江鎮搖了搖頭,想到這些話,江潮現在根本就還不會懂,便又道,“二爺也需要有一個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況且,就算以後我成了寶瑛的爹,只要你心裡還認我這個二爺,我就永遠都是你二爺。”
“是這樣嗎?”江潮臉上帶着一絲迷茫,他好像能理解這些話,好像又不能十分清楚的瞭解。
“當然了,你想想,寶瑛以後就是我的女兒了,又是你小姑,她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不論你什麼時候想來這裡找她,或者找我,都還跟過去一樣,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住下來,再說,這宅子,本就是我家的祖宅,我守着自家祖宅,也是應該的。”江鎮拿起自己的汗巾,擦了擦江潮一路連跑帶哭額頭上的那些汗水,依舊是語氣溫和的笑着道。
江潮是打心底感覺到了二爺的真誠,和對自己的那種關心。
雖然二爺過去沒少打他,可那些,似乎和現在二爺爲自己擦汗的舉動,並沒有什麼差別,都是爲了他好。
儘管他心裡還有幾分彆扭,還希望二爺能回到江家去,可他也是瞭解二爺的。
“二爺,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江潮再次鄭重的說了一遍這句話,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竟是現出一抹和江鎮相似的剛毅堅定神色來。
可下一刻,他注意到自己竟然還緊緊摟着二爺的腰身,就跟個三歲小孩子抱着大人的腿撒嬌一樣,頓時,那張黑黝黝的臉,紅了起來。
他趕緊後退兩步,撒開了手,有幾分難爲情的道:“二爺,我說過的話,都是作數的!我一定跟着知硯先生好好讀書識字學道理!好了!我走了!你不回家也沒有關係,我知道,是我爹釀和我爺奶做錯了事情,傷了你的心,你生他們的氣不回去也是應該的!就該晾晾他們!二爺,我去讀書了!跟寶瑛說一聲,晌午我要在顧家吃飯!讓她多做點!”
說完這些,他便一轉身,又跟一團旋風一樣,飛快的跑開了。
江鎮站在門口,看着他跑到了學堂門口,見到他在那門口停下步子,轉身過來忘了自己一眼,隨後又轉過身去,恭恭敬敬的跟其他小孩子一樣,對着已經等在學堂裡的知硯行了一個禮,纔是進了屋裡,不見了身影。
此時,江鎮複雜的心情中,又是生出一抹欣慰來。
江潮跟江舟比起來,算是有幾分傻氣的。
可江舟就是太過於聰明瞭,聰明到自作聰明的地步,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期望,以爲他連自己真正想要的都弄不懂。
但江潮就不會這樣。
他是個直性子的人,不會聰明到這種地步,但是,俗說話,傻人自有傻福。
江鎮笑了笑,邁了步子,洗了把臉,就往另一個院裡去了。
“叔,我正要喊你吃飯呢。”剛踏進院門,顧寶瑛迎面走來,小臉上帶着暖融融的笑意,“飯盛好了,快過來吃吧。”
“嗯。”江鎮也是一笑,點點頭,一大一小便是一同走到堂屋裡。
徐氏正等在桌前。
一聽到兩種不同的腳步聲,一個輕盈活潑,一個沉穩有力,她便是露出笑容:“是里正來了吧?快坐下吃飯吧。”
“是呢,叔,你快坐。”顧寶瑛古靈精怪的很,指的位置,偏偏就是徐氏身旁。
шωш¤ t tkan¤ ¢Ο
“咳。”江鎮一口氣差點被嗆到,神色間幾分不自然,但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地坐到了那個位置。
徐氏對此一無所知,只覺得一股強勢的氣息,直接將她籠罩住,不禁有幾分莫名緊張起來。
顧寶瑛則是捂着嘴偷笑了一聲,隨後也坐下來,拿起筷子,給徐氏夾了菜,像往常那樣,伺候着她吃飯。
“咳,寶瑛,讓我來吧,你吃。”這時候,江鎮卻是一聲輕咳,道。
“嗯,也好,那就麻煩叔了!”顧寶瑛眼眸彎了彎,不再給徐氏夾菜,轉而自己拿了個餅子,撕了一半,就着菜吃了起來。
徐氏就算看不到,也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她一張細白的臉,微微紅了紅,本想推脫說不合規矩,可又想到過不了多久,就是夫妻,便沒有扭捏什麼,只細若蚊蚋的一聲,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江鎮一見她完全沒有抗拒,心中不免欣喜,忙就是說着,開始殷勤的給她夾菜。
徐氏聽着他語氣中的那種熱絡,以及主動提出給她夾菜的這種細心,不免心中一甜,勾了勾脣角,也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她吃飯斯斯文文的,儘管離開顧家已經許久,可過去學到的規矩,卻一點沒有放下。
江鎮看着這樣的她,只覺得賞心悅目。
而他不再是清河村的里正一事,也在早飯之後,就很快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