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善寶找到蕭衍的時候,蕭衍正在給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施針。蕭衍身子一直不大好,又因爲一整夜都沒有休息的緣故,現在連拿着針的手都是顫抖的。他右手食指跟中指緊緊夾着一根銀針,想在小女孩身上找準穴位,可嘗試了好幾次,卻都不敢輕易地將針刺進去。
他只覺得渾身發寒,連眼睛都有些花了,看不清東西。
旁邊洪方也急得跺腳,他堂堂一條硬漢,急得差點沒哭出來,只求着道:“世子爺,您休息休息吧,您要是再這樣下去,屬下真的怕您會堅持不住!村民的性命固然重要,可再怎樣,都是比不上世子爺您的!”
蕭衍緩緩閉了下眼睛,復又睜開,方纔覺得好些,可捏着針的手還是微微顫抖着,他努力地想使自己穩住,可根本不行。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恨自己的,恨自己有這樣一個沒用的身體,恨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白白學了那麼多年醫術,卻不能在關鍵的時刻發揮所長。
他緊緊抿着慘白的薄脣,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呆呆地望着躺在牀板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已經沒了血色,可能因爲難受的緣故,嘴裡輕輕哼着,漸漸的,口中就吐了白沫來,瞧着樣子,怕是不行了。
旁邊陪着的兩位老實巴交的村民是小女孩的父母,眼見着自己女兒快要死了,都緊緊將女兒抱在懷裡,哭得很是傷心。
蕭衍有些無力,將手輕輕垂了下來,只呆呆望着眼前的情景。這樣的一幕他覺得有些熟悉,他又想到了很多年之前的那個夜晚。
十多年之前,他的母親漢王妃爲了奪父王的寵,親手給他灌下毒藥栽贓陷害。他還清晰記得,那個時候,他疼得睡在牀上打滾,他的母妃也是這樣哭着抱着他,撕心裂肺地說是別的女人害的衍兒這般。
他那個時候躺在母妃懷裡,沒有哭,只是覺得心很疼。那個時候他還小,很不懂,不懂爲什麼母妃要給自己下毒去陷害別人……之後的很多年他也一直沒有弄明白,爲何母親寧可犧牲自己親生兒子,也要留住父王的心。
明明……明明父王的心根本從來不會留在母妃那裡的……
因爲中毒太深,就算後來被師父救了,可雙腿還是廢了,身子也一直不好,不能太累,受不得寒氣,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
近些年來還稍微好些,偶爾能夠站得住,並不是時時刻刻都需要坐輪椅的。
也正因爲他從小就身有殘疾,所以才刻苦學習醫術,一來是盼望着有一天能夠治好自己的雙腿,二來,也希望能夠救人於危難之中,不叫旁人遭受親人生離死別之苦。
可是現在看來,就自己這身體,光有醫術跟一股子拼勁,還是沒用的。
蕭衍有些泄氣,心底也涌起淡淡哀傷來,只覺得無限淒涼,不由苦笑一聲。
姚善寶站在蕭衍身邊,將蕭衍臉上的哀傷絕望都看在了眼裡,她覺得心裡有些難受。之前在破廟的時候,她給蕭衍把過脈,他的脈搏十分微弱,根本是受不得累受不得寒的,可如今爲了數百條人的性命,他依舊堅守在這裡。
看着他微微顫抖着的手,看着那細長的銀針割破了他的手指,姚善寶驚呼一聲,趕緊執起他的手來,將那銀針扔掉。
他素白的手上染了鮮豔的紅色,那一滴一滴的血珠子大顆大顆滴在地上,姚善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
趕緊從身上掏了帕子給他裹起來,姚善寶甩手抹了下臉,很是嚴肅地說:“世子爺,現在村民們都是離不開你的,你千萬不要去傷害自己。”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目光很是堅強固執地落在蕭衍臉上,直直盯着他看,“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任何時候,你都不能傷害自己!”
見呆萌的小貓突然哭了,蕭衍倒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喉間溢出一絲輕笑來,那笑聲頗有幾分苦澀。
他擡起被包紮得好好的手,眼裡涌動着溫潤的光,心裡某處也是暖暖的。
真好,這個天下還是有一個親人真正關心自己的,還是有一個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會爲自己擔心的,真好啊……
姚善寶見蕭衍只是低着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些好奇地湊過去。
“世子爺,要不你還是休息休息吧,你手受傷了,我可以做你的左右手。”她伸手指着牀板上的小女孩,繼續說,“你剛剛是要給她扎針嗎?你告訴我扎哪裡,我幫助你。”
“你?”蕭衍眼睛一亮,微微挑了下眉,隨即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清清淺淺的,像是山澗中溪石上緩緩流淌的涓流一般,溫潤純澈。
姚善寶見他用的是反問的語氣,立即狠狠點頭:“你在旁邊看着,需要動手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你不是說我只書讀得多,沒有多少實際經驗嗎?現在你就給我一個機會,我相信自己不會讓你失望的。”
蕭衍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越發覺得這姑娘像一隻呆萌呆萌的傻乎乎的小貓,於是心情也好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你還站着做什麼?”蕭衍擡手指了指自己身後,說道,“還不將我推過去,將藥箱拿來,我說,你做。”
姚善寶得了命令,先將蕭衍推到牀邊更靠近小女孩的地方,然後跑着去將藥箱拿了過來,從藥箱裡取出一排銀針來。將銀針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一根一根地排排放好,然後等着蕭衍下達命令。
外面太陽漸漸升了起來,溫度一高,那些被水淹死的家禽家畜的臭味更是瀰漫開來。村子裡已經死了不少人,死者都是因爲得了瘟疫,瘟疫會傳染,目前整個村子都被隔離了。
採星採月拿着艾草趕過來的時候,守在村子口的侍衛將其攔住,不給進去。
採月知道蕭衍還在裡面,急道:“世子爺還在裡面,你好大的膽子!還不快讓開,若是世子爺有個三長兩短,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這……”那侍衛一臉爲難的樣子,溫吞吞道,“姑娘,不是在下不讓姑娘進去,只是,村子裡出現瘟疫,目前許大人已經下達命令將村子隔離了。姑娘若是想要進去,便就不能再出來,否則的話,將瘟疫傳了出去,怕是整個祁州的老百姓都會跟着遭殃!”
採月很是氣憤,拔高音量道:“既然知道村子裡有了瘟疫,爲何還讓世子爺呆在裡面?哼,我看你們就是成心的,知道世子爺懂醫術,便就不讓他出來了!我可告訴你們,世子爺若是不小心染了瘟疫,你們一個兩個的可都是活不成的!讓開!”
採月說完,一把將那侍衛推開,抱着艾草大步往村子裡面跑去。
那侍衛心裡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傻愣愣地站在那裡,雙腿都有些打哆嗦。
呆在村子裡面的可是漢王世子,漢王蕭棣權傾朝野,若是世子爺真有個三長兩短,怕是自己會死無全屍!
旁邊採星見那侍衛流了一頭一臉的汗來,也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擋着我的路幹什麼?快讓開啊,難道也想本姑娘再推你一下不成?”
“是……是是是。”那侍衛有些呆呆的,趕緊往一邊站去,給採星留出個通道來。
採星哼了一聲,懷裡也抱着艾草,只扭着腰就走了。
在百姓們心中,得了瘟疫,一般就是等死的。所以,村子裡那些個身體還健好的都不肯再呆在村子裡,都吵吵嚷嚷着要出去,一時之間,也亂成了一團。
幾天下來,村子裡已經陸陸續續死了十幾個人,鬧得人心惶惶的。
蕭衍一直呆在一間小屋子裡研製可以解瘟疫的藥物,姚善寶也天天候在一邊,跟着一起配藥。藥已經試了很多次,但是似乎沒有什麼效果,得了瘟疫的人該死的還是死了。
小房間裡,空氣不流通,再加上配製不出藥來,蕭衍心裡也急,一時間咳了起來。
旁邊正在搗藥的姚善寶趕緊丟下手上的棒槌,跑過去輕輕拍着蕭衍後背,皺着眉頭說:“世子爺,要不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我瞧你臉色不好。”不等蕭衍回答,她又兀自說道,“也真是的,明明城裡有那麼多大夫,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個個都跑得比兔子還快。要是那些大夫都能來的話,世子爺你也不必這麼辛苦了,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可以配製出藥來了。”
蕭衍一邊聽着絮叨,一邊還在繼續着分配草藥的工作,只是說:“人性都是自私的,在生死關頭,正常人都會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擡眸望了姚善寶一眼,目光清潤,“像你這樣的傻大妞畢竟是少數,貼着身子緊趕着往這裡湊來,你也不怕自此再出不去。”
姚善寶有些泄氣,軟軟地癱坐在一邊,耷拉着腦袋說:“我最怕死了,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留了下來。那麼世子你呢?你身份高貴,命可比我值錢多了,你爲何也要摻這趟渾水?”
蕭衍索性也丟下了手上的活,目光輕輕落在姚善寶臉上,喟嘆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留了下來,可能是見你一個弱質女流都留下來了,而我堂堂男子漢如果選擇逃避的話,這說出去,會比較丟人……”
他一番話說得頗爲調侃,倒是將姚善寶逗樂了起來。
姚善寶笑着道:“你是世子爺,你的命可是比我們這裡誰的都值錢,要是你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得死。你忘了嗎?那天你非說要留下來的時候,許知州那臉色,簡直比鍋底還黑!哈哈哈哈哈!他現在肯定後悔死了,後悔當時在破廟的時候就該讓你回去!”
見姚善寶笑,蕭衍也不自覺勾了下脣角,現在回過頭去想想許晁安那臉色,確實挺具有喜劇性。
“好了,笑完了,是否該幹活了?”蕭衍肅着臉,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嚴肅一些,第一次帶徒弟,自然得擺出一副爲師者尊的架子來。
只是,姚善寶纔不怕他,她就跟只小老鼠似的,笑完了就鑽過去認真地幹活。
不知道爲什麼,兩人都堅信,一定可以研製出正確的配方來的。
又過了幾日,蕭衍終於研製出了正確的配方,根據配方熬藥給村民們喝,很多人漸漸好了起來。
半個月之後,整個大崗村裡的百姓又鮮活了起來,村子裡又是陽光普照,充滿了生機。
這一日,正是正午的時候,姚善寶正呆在屋子裡收拾東西。旁邊蕭衍似乎很累的樣子,他靠窗坐着,微微垂着腦袋,雙目緊緊閉着。他雙腿上蓋着毯子,雙手抄在一起,外面陽光透過窗棱照在他玉白的臉上,勾勒出他陰柔俊美的輪廓來。
姚善寶收拾好東西,剛準備要開心地大喊一聲,一轉頭就看見蕭衍挨着窗戶睡着了。姚善寶趕緊將那口氣又咽了回去,只悄悄走過去,抱着一邊擺在桌子上的湯婆子,往屋外面跑去。
他們所在的這家是大崗村的村長家裡,村長見姚善寶跑了出來,便笑着迎過來問道:“姚大夫,今天可是就要收拾東西回去了?”
姚善寶見是村長,也很是開心地笑着點頭道:“是啊,看着村民們身體都好了,我們都很開心。”她舉了舉手上的湯婆子,笑嘻嘻地問道,“村長,家裡可燒了熱水了?”
村長連連點頭笑着道:“剛剛纔燒的熱水,姚大夫請隨我過來。”一邊領着姚善寶去廚房,一邊又絮絮叨叨地說些感激的話,“姚大夫,我代表整個大崗村的村民謝謝世子爺跟姚大夫,若不是有你們肯留下來,怕是我們現在都上了黃泉路了,你們可真是好人啊。”
姚善寶倒是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她只是覺得心裡很開心,是那種覺得自己價值有所體現的開心。雖然她只是跟着蕭衍打下手的,不過配藥的時候,自己也起了一定作用,所以自己還是有些價值的嘛,姚善寶嘿嘿直笑。
給湯婆子裡衝了熱水,姚善寶飛奔着往小屋子跑去,小屋子裡蕭衍還在閉目休息,姚善寶輕手輕腳的,將湯婆子放在蕭衍兩隻手中間,然後又將蕭衍抱着湯婆子的兩隻手塞進毯子裡。
蕭衍睡眠及淺,其實在姚善寶剛剛將湯婆子塞進他手裡的時候,他便就醒了。醒是醒了,只不過沒有立即睜開眼睛,直到感受到身邊的那股子屬於少女的清香沒有了,他才微微將眼睛眯了一條縫來。
少女纖瘦靈活的身子一直在屋子裡跑來跑去的,也不知道在搗鼓着些什麼,雖然忙得不可開交,可卻沒有製造出一點聲音來。蕭衍覺得心裡暖暖的,不自覺便彎了彎脣角,面上露出一絲笑容來。
他輕輕動了下身子,換了個姿勢坐着,手上抱着暖暖的湯婆子,心裡滾燙的一片。
眼前的這個女孩,真的跟小舅舅家的那個雲姨娘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那眉眼,那笑起來的時候脣角邊淺淺的梨渦,還有那雙特別出彩的眼睛,都很像。很小的時候,小舅舅待他很好,所以,他常常往舅舅家裡跑。
自己的外公鎮國公雖然是武將出身,大舅舅也是大將軍,但是小舅舅似乎沒有什麼練武的天賦,倒是作得一手好詩。
小舅舅喜歡穿白色衣袍,扮相儒雅,又出身名門生得極爲俊美,其實當時京城裡,還是不少人想要嫁給小舅舅爲妻的。只不過,千挑萬選的,小舅舅愣是一個貴女都沒有瞧得上,而是瞧上了一個寒門孤女。
那個寒門孤女,便就是姓雲的女子,也就是後來的雲姨娘。
寒門女子,是不可能嫁進高門府邸當正妻的,便是一個姨娘的身份,那也是用兒子換來的。只不過,蕭衍此時覺得有些好笑起來,小舅舅放在心尖尖上來疼愛的女人,也是爲了利益爲了地位,而在百般欺騙他的。
那個調了包的便宜小表弟他見過,長得虎頭虎腦的,都被自己外祖母寵上天了。
外人家的孩子過着優越舒適的日子,而秦家真正的血脈卻活在鄉村之間,整日的耕田鋤地。好在這個真正的小表妹是個勤奮上進的好孩子,爲人也樂觀積極得很,並不如其她鄉間姑娘那般。
蕭衍細細打量着姚善寶,也不知道她在搗鼓什麼,只見她在屋子裡踮着腳尖來來回回地跑,跑得不亦樂乎。
輕輕嘆息一聲,蕭衍實在看不下去了,終於出了聲:“你在做什麼?”見姚善寶突然轉過頭來,有些呆呆地望着他,他越發覺得她像是呆貓,只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說,“你別忙了,坐過來,我有話問你。”
“哦……”姚善寶其實剛剛在房間裡踮着腳跑步鍛鍊身體,聽得蕭衍吩咐,趕緊嗒嗒嗒跑到他一邊,坐了下來,歪着頭問,“世子爺,什麼事,說吧。”
關於她對他的稱呼,他本能地皺了皺眉頭:“善寶,你我以後不必再那麼客氣的稱呼了,我叫你名字,你若是覺得不敢直喚我名諱的話,便叫我一聲哥也無礙。總之,我是大你好幾歲的,你也不吃虧。”
姚善寶突然就賊賊地笑了起來,她一笑,兩邊脣角就蕩起淺淺梨渦來,十分甜美。
蕭衍越發覺得她像雲姨娘了,看了她許久,方問道:“我記得你好似說過自己是從安平縣來的?你打小便住在那裡嗎?你父母待你好不好?日子過得苦不苦?我瞧你手面雖然白皙柔嫩,可手掌中都生了繭,想必是經常下田幹活的緣故。”
他問的很親切,說話語氣也十分溫柔,若是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們是親兄妹呢。
姚善寶覺得他對自己太好了,本能地偷偷多望了他幾眼,卻見蕭衍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姚善寶道:“世子爺,我怎麼感覺你對我很好啊?”
蕭衍也笑着說:“我見你乖巧懂事又勤奮好學,自然是願意對你好一點,怎麼,是不是往不該想的地方想去了?”他頗爲調侃地說,“你別誤會,只不過,見着你覺得親切,再說我們也算得上是患難之情了,便不必再如此客氣。好了,既然我已經三番五次說叫你不要再稱呼我世子,你若是再堅持,小王可是要生氣了,你便叫我一個大哥吧。”
姚善寶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親王世子爺上趕着要認別人做妹妹的呢,不過,就如你說的,反正我不吃虧,就叫你一聲大哥好了。”她笑嘻嘻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心裡很開心,歪着腦袋說,“大哥,往日在家裡父母都偏心大姐二姐,還從沒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這麼關心我呢。”
除了君深!除了君深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
想到張君深,姚善寶就有些失落起來,已經好久沒見到君深了,還真怪想他的。同時她心裡也擔心得很,不知道君深的身體怎樣了。他現在成功地做回了楚王蕭晝,是不是更危險了呢?
蕭衍見姚善寶心情似乎不太好,以爲是她想到了過往種種傷心往事,便也斂了笑意,勸慰道:“過去的就已經過去吧,人都得往前看,以前沒人對你好,往後我這個做哥哥的會全心全意待你好的。”
姚善寶很是感動:“我也會待你好的。”
蕭衍心裡很是溫暖,只是側過頭去,沒再說話。
姚善寶眨了下眼睛,說道:“我在安平縣的時候,那裡發生過一場戰爭,最後還是楚王殿下帶領軍隊打了勝仗。”她小心翼翼地說着,一直在打量着蕭衍的臉色,見蕭衍又轉過臉來看她,姚善寶繼續說道,“我聽說,楚王殿下英明神武,是爲當朝霸王,獨自統領三軍,十三四歲的時候就一直捍衛邊境之地,也是三年前纔回京的。”
蕭衍意味深長地望了姚善寶一眼:“你知道的還挺多……”
姚善寶順手抓了抓腦袋,笑着說:“聽得多了嘛,平時在村子裡幹完活沒事做,就喜歡聽關於楚王殿下的英雄事蹟。對了,你跟楚王是兄弟,應該跟他很熟悉吧?”
蕭衍笑道:“別以爲你做了我的妹妹,就可以妄圖對阿晝有所妄想了,阿晝那個人平日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好似還不近女色。只不過,我們兄弟也只是小的時候一起玩過而已而已,後來他領軍出去打仗,我卻來了祁州養着身子,就沒再見過了。近幾年來,也聽了些關於阿晝的事蹟,卻已經物是人非。”
說到這裡,蕭衍輕輕搖了搖頭,有些惋惜起來。
姚善寶心裡卻是明鏡似的,因爲她知道,這三年來的蕭晝,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蕭晝。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能夠對蕭衍說,只能憋在自己肚子裡。然後看着蕭衍一副傷春悲秋的樣子,她只覺得想笑,卻又不敢大笑出聲,只能硬生生憋住,憋得肚子都疼了起來,最後還是憋出了笑聲來。
蕭衍不知情況,蹙眉望着姚善寶,只問道:“你笑什麼?”
姚善寶終是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起來,她彎腰揉着肚子使勁笑。
蕭衍眉心蹙得更深,卻又猜不透她到底笑什麼,說實話,那種感覺微微有些不好受。
他眉梢一挑,隨即眉心舒展開來,微微一笑道:“善寶,都說美女愛英雄,莫非你也看上了楚王殿下?”
要說剛剛姚善寶還有些憋住笑意,此時聽蕭衍這般說,已經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蕭衍不再說話,只緊緊抿着薄脣,看着蹲在地上的姚善寶,面色有些不太好。
見蕭衍似乎有些生氣的樣子,姚善寶趕緊又站了起來,用手捂着嘴巴,只露出兩隻彎彎的眼睛來:“既然你說了美女愛英雄了,那我便就是看上了他啊,你信不信,我能將他追到手!”
蕭衍搖搖頭說:“你太天真了,小姑娘只聽得些英雄事蹟而已,便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來。我瞧你還是快些斷了那些心思,好好將精力放在醫術上,你與其憧憬着蕭晝,倒還不如此時巴結巴結我,我還能傳你點醫術。”
姚善寶揉了揉肚子,點着頭說:“我覺得你說得對,大哥,那你往後便傳授我醫術吧。”
見她終於不再白日做夢,蕭衍放下心來,點頭說:“時候不早了,採星採月去哪裡了?該是收拾收拾東西回去的時候了。”他順手拍了下自己的腿,頗爲疲憊的樣子,“這幾日着實辛苦,回去好好休息,善寶,你也是。”
姚善寶將收拾好的藥箱跟書籍都抱了過來,全部背在自己身上,然後推着蕭衍,一起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蕭衍望了望天,突然扭頭望着姚善寶道:“你扶着我起來吧,已經坐了半個月輪椅,再不走動走動,怕是兩條腿徹底廢了。”
姚善寶應了聲,將背上揹着的東西放在地上,輕輕扶着蕭衍。
蕭衍雙手吃力地搭在扶手上,試圖將全身的力氣卸在雙腿上,可是雙腿根本承受不住那樣的重量,還沒直起身子呢,便又倒了下去,跌坐在輪椅裡。
如此反覆又試了幾次,還是沒有一次成功的,姚善寶不肯放棄,還想再扶着蕭衍試一次,卻被蕭衍擡手製止了。
“不用再試了,我這兩條腿,已經沒了知覺。”他的聲音很平淡,說着這樣的話,就像在說晚飯吃青菜配蘿蔔一樣。
姚善寶細細看着他的臉色,她看得出來,雖然他在極力掩飾,可眼底的那抹哀傷她是看得很清楚的。她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被洪方扶着,雙腿還是能夠撐在地上的,可是現在……
那邊採星採月跑了過來,採星笑着說道:“世子爺,我跟採月給村裡的每個村民都把過脈了,大家身體都已經康復,沒有問題的。”一邊說着,一邊笑嘻嘻地推着輪椅,“村民們都在誇讚世子爺您呢,說您真是好人。”
是啊,真是好人……他隱在毯子裡的手輕輕拍了拍那雙毫無知覺的腿,心底涌起哀傷。自己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姚善寶回到知州府的時候,許紹清並蕭皓容幾人都等候在門口,幾人見姚善寶回來了,都開心地迎了過來。
許紹清跳着過來,左右將她好好看了個夠,見她果然沒事,這才笑着道:“姚小妹,其實我早就想去村子裡看你了,只不過這些日子我娘都不讓我出門,我前腿才邁出知州府,後面就有人喊着說我娘要自盡了。”說到這裡,他無奈的撇了撇嘴,聳肩道,“真沒意思!”
姚善寶瞪了他一眼道:“村子裡鬧瘟疫,不知道多少人想往外跑呢,你還去送死?我要是許夫人,有你這麼不聽話的兒子,早用麻繩將你綁起來了!”
“嘿,你佔我便宜!”許紹清又不笨,跳起腳來,有些生氣地說,“姚小妹!我可是將你當做朋友的,我是真的在乎你的生死,你我有同一個乾孃,也算是兄妹一場了,你怎麼能這樣不將我的好心當回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許大公子關心我,我謝謝你啊,還不行麼?”姚善寶此時沒有多少心情,因爲蕭衍的緣故,她覺得有些難受,再加上很累,因此也沒多少心情跟許紹清插科打諢的。
旁邊蕭皓容見姚善寶似乎臉色不大好,給許紹清甩了個眼神說:“三妹可能是累了,就讓她好好歇息吧,你也別追着她說話了。”
許紹清這纔去看姚善寶臉色,見她確實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倒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丫鬟黃鸝早命廚房裡燒了開水,待姚善寶回房的時候,黃鸝已經將熱水調好了。見到姚善寶,黃鸝笑着道:“姚姑娘,夫人吩咐的,姑娘快過來沐浴吧。”黃鸝一邊說一邊拿了套衣裳過來,放到姚善寶眼前,說道,“這衣裳也是夫人吩咐人去成衣店裡買的,都是按着姑娘的尺寸。夫人說了,這次多虧有了姚姑娘,老爺才能過了這一關,所以,姑娘往後只拿這麼當自己家一樣便行。老夫人聽說姚姑娘今兒會回府,一早就命廚房做了好些菜,就等着你沐浴更衣後就傳晚飯呢。”
姚善寶只覺得有些頭疼起來,那樣的氣氛她很不喜歡,但許家盛情難卻,又不得拒絕,只點頭道:“黃鸝,謝謝你了,不過我一個人洗澡便行,你不必在這裡等着了。等我洗完澡就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你先出去吧。”
黃鸝點頭道:“都聽姑娘的,那奴婢在外間候着。”
姚善寶三兩下便退了衣裙,然後整個人都埋進水裡,好一會兒才探出腦袋來。辛苦了半個月,還真是累得很,不過,好在是度過了這一難關。只是想想覺得有些可惜,蕭衍的腿廢了,也不知道往後還能不能再站得起來。
蕭衍的醫術很高,如果他自己都醫不好自己的雙腿,怕是這世上便沒有幾個能夠醫治好他的雙腿了。
不過,不管怎樣,姚善寶都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洗了一身濁氣跟污垢,換了身乾淨舒適又漂亮的羣賞,姚善寶只覺得此時輕飄飄的快樂似神仙。
妝扮妥當之後,姚善寶帶着黃鸝便去了許老太太院子裡。許老太太的院子永遠都充滿歡聲笑語,姚善寶還沒走進院子呢,便聽得裡面一屋子人哈哈大笑着的聲音。
“老太太,姚姑娘來了。”大丫鬟品萱附在許老太太耳邊說了一句。
許老太太趕緊往門口的方向望了望,見姚善寶果然來了,她竟然起身迎了過來,然後拉着姚善寶的手,將她拉坐在自己身邊。
姚善寶可不敢輕易坐,趕緊掙扎着,搖頭道:“老太太憐惜賜坐,只不過我坐在下面就可以了,不敢坐在這裡。”
“有什麼敢不敢的?”許老太太一直抓着姚善寶的手不放,仔仔細細打量着她,這好似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打量着姚善寶,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眉眼來,許老太太稱讚道,“剛剛我還跟蕭夫人說呢,他們家的倆閨女模樣就已經很標緻了,沒想到,姚姑娘長得更是標緻。”許老太太一邊說一邊笑,一副慈愛的模樣,“瞧你這模樣,瞧着似乎還有些面善,似是之前就在哪兒見過似的,親切得很呢。”
許老太太這麼一說,一屋子的人自然都將目光落在姚善寶身上,都誇她模樣長得俊俏。
“丫頭,你這次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兒了!”許老太太一邊說一邊雙眼蹦出淚花來,輕輕拍着姚善寶的手,“你跟那漢王世子一起,可是救活了不少人,這些事情,我可是都知道的。好人總是有好報的,你既是來參加醫術大賽,如今祁州城醫術大賽還沒舉辦呢,便就跑了大半的大夫,剩下來的那些,也都是些個縮頭烏龜!這醫術大賽倒也是不必比了,醫術醫術,首先得是醫德!丫頭,你做的這些事情不會白做,受的這些苦也不會白受,許大人已經將近來發生的事情都上報朝廷了,你會順順利利地進京去!”
姚善寶大喜:“老太太,這可是真的?”
許老太太笑着將姚善寶摟在懷裡道:“我老太婆還能騙你不成,自然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你這丫頭,醫術好,品德更好,是大梁的人才。”
蕭夫人坐下底下,也趁着機會趕緊接話道:“是啊老太太,這丫頭不但醫術好,人也善良得很,以前在安平縣的時候,也救了不少人呢。老太太,說來我也自豪得很呢,這丫頭,可是我們家皓容媳婦的親妹妹。”
許老太太笑着道:“都是好孩子,我瞧着碧瑤碧華倆丫頭也都挺乖巧的,皓容這孩子也出息。蕭夫人,有兒女如此,你往後便是享福的時候嘍。”
得了許老太太誇獎,蕭夫人抓着一雙女兒,趕緊起身謝過老太太。
許老太太目光一直在蕭碧瑤跟蕭碧華間轉來轉去,最後定定落在蕭碧瑤身上,嘖嘖道:“這丫頭長得真是好,可讀了書了?”
蕭碧瑤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站着道:“回老太太的話,不曾讀過什麼書,只念了女則女戒,簡單識幾個字罷了。”
許老太太點頭道:“瞧你是個懂規矩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蕭碧瑤依舊微微低垂着頭,恭敬卻不失大方地回道:“今年十七歲了。”
“十七歲?那可是跟我們紹清一般大。”許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望向站在一側的許紹清,“清兒,碧瑤丫頭可是跟你一般大的年歲,你瞧人家多懂規矩。再瞧瞧那卓公子,多有出息!你往後可也得收斂收斂性子,別再瞎胡鬧了,祖母不求你有多富貴,但你好歹也該娶個媳婦了!”
許紹清目光往蕭碧瑤那裡望了好幾眼,然後一張白淨的臉驀然紅了起來,他垂眸想了想,突然就上前一步,然後撩起袍子,跪在許老太太跟前。
“老祖宗,孫兒願意娶媳婦,只不過,孫兒只想要娶自己喜歡的人當媳婦。”許紹清一番話出口,整個屋子裡都靜悄悄的,都不知道這許大公子到底想要娶誰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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