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亂說!”秦氏的心突的一跳,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是最信神佛的,當然,最虔誠拜的是財神爺。
原本她就有點兒疑心,陸怡清的話令她這疑心更重了。
不由得她不疑心,想想她的女兒,從前多麼乖巧、溫柔、賢淑,走到哪兒都是個標準的淑女,人人見了都要誇讚一聲“好”的。可是自打那一家子回來,女兒卻變了!
細想想,她甚至想不出來女兒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好像一個人突然之間就成了這樣!如果說不邪門,她如何肯信?
想想闔府這些主子們,就數自己的女兒最溫柔善良、最文雅嫺淑,邪門鬼怪那也是撿軟柿子捏的,自己的女兒無疑是第一選擇,所以,她接二連三的倒黴了!
就像她說的一樣,她之後,誰知會輪到誰呢……
秦氏的臉色發白,背後冷汗涔涔,彷彿此刻就感覺到一雙陰森森的眼睛在她身後盯着她,隨時都可能撲上來,要她的命!
陸怡清見母親的表情便知這話說到了她心坎上,心中暗暗冷笑,又假裝不經意問道:“也不知娘查到了大伯一家的私產沒有,娘您可要小心着點兒,畢竟如今,咱們兩房的樑子可不輕,況且再過沒多久,母親連管家的權力都沒有了……”
“哼!”秦氏冷笑,咬牙道:“那一家子,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什麼親人、什麼兄弟,我看就是上門來討債的!”
秦氏無心再應付女兒,心中亂成一團,隨口說了些閒話,便打發女兒回去休息了。
陸怡清乖巧的起身回去,臨走前忽然又道:“對了,秀容畢竟是我的丫頭,這樣總待在景明堂總不太好,娘什麼時候有空吩咐一聲,叫兩個婆子去把她接回來吧!”
秀荷跟在陸怡清身後,聽了這話不由得身子一僵。
秦氏如今對景明堂那邊是什麼都看不順眼,聽見陸怡清這麼說頓時就來氣了,不由得罵道:“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她若是個有良心的早就該自個滾回來了!還要派人去接她?真當她是副小姐嗎!哼,我看你也啊,也別想着她了,只怕人家如今攀上了高枝兒,不見得想回來呢!”
“娘,”陸怡清笑道:“她到底是我的丫頭,不回來像什麼樣子?別讓大房白做好人,倒顯得咱們無情無義似的!”
那丫頭沒死,算她命大。就算今後不能再用,灌了啞藥拉出去發賣了也不能留在景明堂白白便宜了陸小暑!陸小暑想以此收買人心,她做夢!
秦氏沉吟片刻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也對,這算什麼事兒,我這就叫人接她去便是!”說着便吩咐馮婆子,去叫兩個粗使婆子往景明堂去把秀容接回來。
陸怡清微微一笑,這才放心離開。
秦氏和陸怡清都覺得,秀容畢竟是景芳堂的人,只要這邊派人去要,景明堂斷斷沒有不放人的可能,不過一句話的小事兒罷了。
誰知沒多大會兒,前去景明堂的兩個婆子回稟秦氏:二小姐不放人,還讓她們回來說一聲,秀容今後就留在景明堂、不回來了!
秦氏氣得拍桌子大叫“欺人太甚!”,大房這是明目張膽的不把人放在眼裡!當即怒氣衝衝親自帶着馮婆子等往景明堂去。
穆晴在抄佛經,連見都沒有見她,陸小暑得到消息來到廳上,說出來那一番話差點沒把秦氏給氣死。
“二嬸你不知,那日在假山下,幸虧秀容推了我一把,我才僅僅受了輕傷而已,而她自己卻傷得不輕!我陸小暑是個最講究恩怨分明的人,秀容的救命之恩你說我怎麼會忘了呢?所以,我已經將她的賣身契從大管家那裡拿來給她了,現在她是自由身,可不是陸怡清的丫鬟了,等她養好了傷,隨時都可以離開陸府!二嬸想要帶她走,就自己問問她願意不願意吧!不過她傷得挺重的,後腦上好大一個血窟窿,大夫說不能見風,這些日子都在房間裡寫着呢,二嬸如果不嫌棄,就親自去問她吧!”
秦氏又驚又氣又怒,冷冷道:“就算你要把賣身契給她,難道就不該問問我們嗎?她可是我們景芳堂的人!”
“景芳堂難道就不是屬於侯府嗎?”陸小暑說的輕描淡寫:“我是侯府的嫡小姐,難道連報答自己救命恩人的權利也沒有?就算二嬸知道了,想必也不會不答應的吧?”
秦氏臉色更冷,胸口一起一伏氣得不說話。如果是陸怡清聽了這話,心中便會冷笑,就算知道了,提前將她賣了也不會讓給陸小暑!
“好!行啊你們!就當我今天沒來過!”秦氏起身,氣沖沖的走了。
陸怡清的話忍不住在她腦海中迴響,秦氏越走越快,呼吸也亂了起來。
“妖孽,果然是妖孽!這一家子不除,今後的日子真正沒法過了!徹底的害了清兒,如今果然輪到她了……不然哪有晚輩敢對長輩如此說話的……”
秦氏越想心越跳得厲害,猛的停住腳步,扶着廊上的柱子喘息,她不能坐以待斃,絕對不能!否則,一家子絕對要一個一個的都被他們給弄死!
“二夫人,您、沒事吧?”馮婆子從沒見過如此神情模樣的秦氏,忍不住擔心的問道。
秦氏猛的轉頭,眸光冷冰冰的盯了她一眼,微微揚了揚下巴,若無其事淡淡道:“沒事!走吧,回去!”
先陸老夫人大祭的日子終於到了,陸文軒請了一班天靈寺的得道高僧來府,預計要做七天七夜聲勢浩大的水陸道場,無數的親戚朋友同僚都上門前來上香,陸府裡外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陸文軒夫婦與陸小暑姐弟四人每日都在祠堂先陸老夫人的靈位前跪守着,向來往上香拜祭的賓客們鞠躬道謝。
對於這從未見過面的親祖母,陸小暑和陸靖安姐弟倆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被這氣氛所感染,情不自禁的亦染上了幾分低沉的心情。
穆晴雖然同樣從沒見過這位嫡親的婆婆,但她聽丈夫說過許多婆婆的事兒,況且見丈夫悲痛欲絕滿面悽然憔悴,忍不住亦心軟眼熱,陪着他傷心落淚了好幾回。
第三日上,周釋之也帶着薛恆和藍絲也前來拜祭。周釋之一身素服,畢恭畢敬的磕頭、上香,臉上的表情真心誠懇無比,彷彿先陸老夫人是他的什麼極要緊的親人似的。
穆晴沒想到他會來,微微怔了怔,眉頭不覺蹙了蹙。只是這種場合來者是客,她自然也不便說什麼。
偏偏周釋之上了香、與陸文軒客客氣氣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一雙眼珠子卻盯在陸小暑的身上轉也不轉,一副欲言又止極爲不捨的樣兒。
當着爹孃的面,陸小暑被他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便垂着頭裝模作樣只做沒看見他。誰知這傢伙臉皮極厚,一雙眼睛連連放電根本不管她的感覺。
陸小暑頓時又羞變成惱,擡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反倒惹得周釋之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
“伯父、伯母,小侄能不能跟小暑單獨說幾句話?小侄有件要緊事想與她說一說。”
周釋之原本的意思是想讓陸小暑主動尋個藉口走開一會兒,誰知這丫頭是故意裝糊塗還是壓根就沒開竅,在他十分明顯的暗示下鳥都不鳥他。
無奈之下,他只好主動出擊了。
穆晴的眉頭當即挑起了老高,滿心的不悅。尤其看到女兒眸中亮光一閃,就更覺不悅。
“小暑,你也累了,去後邊歇一歇吧!”陸文軒微微一笑,不等穆晴開口向陸小暑柔聲說道。
“哦,爹!”陸小暑一臉的淡定,雲淡風輕的應了一聲,轉身慢慢朝後邊走去。
周釋之感激的朝陸文軒拱手作揖,便提步跟了上去。
“侯爺,你這是做什麼!這孤男寡女的——”穆晴氣急敗壞。
孤男寡女?陸文軒挑了挑眉,心中暗歎,心道這丫頭哪兒是深宅大院能關得住的?堵不如疏,還是由着她的好!
“夫人別擔心,這兒是什麼地方,他們不會胡鬧的。再說了,咱們的閨女看似不講究,其實心裡都有數呢,不是那等糊塗人。”陸文軒溫和微笑。
“她到底是個姑娘家!好好的女兒都要叫你給放縱壞了!”穆晴更加氣急,還欲多言,眼見又有客人來了,這纔將話嚥下了。
“小暑!”周釋之進去後堂廂房,便情不自禁上前握住陸小暑的雙手,關切道:“你怎樣?還好嗎?”
陸小暑知道他問的是那天在禮國公府發生的事兒,掙脫他的手撇撇嘴說道:“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我身上有沒有少一塊兩塊肉啊!哼,等你想起來啊,我骨頭渣子都沒了!”
“小暑!媳婦……”周釋之被她一句話堵得鬱悶之極,片刻悶悶道:“我是真沒想到!哼,你那三妹可真夠歹毒的,嘖嘖,比起我們家當年後院那些女人更沒人性!你放心吧,她這名聲這回是徹徹底底的臭了,哼,一時的痛快算不了什麼,這一輩子還那麼長,長長久久的折磨纔夠她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