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到底只是男子,成天忙於仕途,又以爲繼室會善待孩子,才疏忽了對這孩子的關心,如今惹人怨憎也是他咎由自取。
見他說得這般情深意切、悔不當初,還老淚縱橫的,大家也是有些動容,情緒上便有了些鬆動。
百姓本性還是淳良的,也是因此纔會如此憤慨一個父親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子欺凌到這地步,纔會讓他們如此齊心維護。
可如今城守大人不施官威,只談父子,又解釋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好像也說得過去。
見大家沒那麼咄咄逼人了,文承旭再接再厲,又說了好些犬子驕縱,給家鄉父老添麻煩了的話。
他的姿態放得越低,百姓們就越是使不上力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個正在賠禮道歉的還是他們的城守大人?
這可是齊雲州最有權力的大人。
只有明眼人看出幾個問題,卻忍住了沒再嗆聲而已。
事情到這地步,天一先生是何態度?如果一味硬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吧?既然文承旭放低了姿態出來表了態,他們是否就此作罷?
在人羣裡大多數百姓向城守大人回禮時,事情基本落入文承旭的掌控之中。這世上的百姓都是善良的,他們可以原諒一個懺悔的父親。
最後,文承旭帶着文浩南和胡總管還有威儀的府衛們離開了。當天,所有相關人員都離開了青陽縣,連暗樁都撤走了。
只是,大家還等在大牢外面,想見到天一先生出來時問候一聲,結果等到天黑也沒等到,卻看見青陽縣最有名的老郎中帶着醫童進去。
一個時辰後出來面對大家的疑問時,表情嚴肅地說,天一先生在牢中染了熱症,已開了藥,過兩日便可全愈。
大家聽了是既擔心又放心,至少不是別的大病,只是要在裡面多呆兩天讓人憂心罷了。
之後縣令張子昌出來向大家說明天一先生隨時可以離開,但大牢重地,仍是不允許百姓靠近,讓大家趕緊回去。
之後見衆人仍不願意離開,便下令衙差們開始趕人。大家這才朝着大牢集中一拜,轉身收拾東西走了。
從晨風詳盡不分重點的信裡,方子元挑主要情節說給方小福聽了,方小福沒有開口,只是垂眸若有所思。
“小七兒,咱們過幾天就去縣城了,有什麼疑惑直接去問便是,現在你憂心也是沒辦法的。”方子元勸道。
“小七兒,到時咱們也攢到五十萬兩了,拿去給文大哥,正好助他上京開鋪。這事兒不管城守大人如何應對,朝廷的決定還沒下來不是嗎?”
方子湛也輕聲說道。這場風波,可不是文城守想收場就能收場的。表面上是安撫了青陽縣的百姓,但明眼人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這裡發生的事情,肯定也會通過那些大戶、青翎書院傳到京城去。
就是縣令大人也不可能將此事不了了之,他的縣衙大牢關了這麼個人,現在又要放出去,肯定都要向吏部交代的。
何況此事還牽扯到了吏部右侍郎的孫女呢?當然,人家要如何收尾是人家的事情,他們這邊自有他們的呈述。
方小福一想也對,她在這邊擔心、疑惑,都是沒用的,只有見到哥哥才能問出真相。當日文承旭親自進大牢看逆子,他們談了什麼呢?
明明是兩眼發紅、一臉怒容,出來不理縣令卻朝百姓賠禮,解釋問題時卻又淡而化之,轉移重心,看不出在偏袒誰,但肯定是想息事寧人。
而大多數百姓也息事了。現在找事的人都走了,他們可以去天一書局了吧?
七月二十五這天中午,文浩天出現在老方家門外,方小福得知消息的時候頓時衝了出去,看見哥哥果真來了,激動得就要撲過去抱他。
結果文浩天淺笑着將手搭上小丫頭的肩膀輕輕一旋,將她轉了個向,似親密姿態地一起往院子裡走。
但方小福卻敏感地歪頭打量着依然笑得雲淡風輕的哥哥,奇怪他的反應。
上回在大牢中,她也抱過他了,就算弄髒了他的衣衫也沒見他這般迴避過。因爲現在是在老方家嗎?可他們是兄妹,有什麼關係?
走進了院子,三兄弟和陸雲軒才向文浩天行禮,方彩雲跟在自家夫君身側也行了一禮。文浩天也還了禮。
又和方楊氏、方劉氏她們行了禮,大家這才說笑着走進堂屋。方小福去奉茶,因心裡有疑惑,說話反而少了,只是拿一雙打量的眼不時盯着文浩天。
“小七兒,我有話和你說,咱們去大雜院邊走邊說?”文浩天喝了幾口茶,等小林把禮物搬進來後就看向方小福。
“前些日子咱們家建了間烤房,哥哥要不要去看看?”方小福知道哥哥要說正事了,連忙提議。
兄弟幾個識趣,立刻去看禮物,因是書籍和筆墨這些,也不管送禮人還在場,就開始討論如何瓜分。
文浩天起身往外走的時候突然輕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們也好奇,回頭問小七兒自然知曉我的用意。”
幾兄弟驚訝地回頭,文浩天已走了出去,方小福朝他們扮了個鬼臉,立刻跟了出去。西側小院面積雖不大,但有個小廳,此時在這邊坐着說話確實方便。
而且爲了防止別人進了院子會好奇地關入烤房去,入口也是修了小院門的,只是平日虛掩着罷了。
方小福隨手關了院門,立刻虎起一張臉衝到了文浩天前面,仰臉瞪着他:“哥哥怎麼這麼久纔來?不是早就從大牢裡出來了嗎?這事兒又是如何解決的?”
“讓你擔心了。”文浩天垂眸看着兇巴巴的小丫頭,心中瞭然。
“別想忽悠我,我都知道了。”方小福強調着。
“嗯,那我就老實交代吧。”文浩天嘆氣,又露出笑容,“當天我那城守爹來了縣城,去牢中看了我,然後將那惹事弟弟和那位小姐一併帶走了。”
“此事以他的賠罪算是結束,至於朝廷如何定判,想必他們已經想到應對的妙招了。而我,當天確實就可以從大牢裡出來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