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心意已決
顧不得滿身疲倦,龍玄墨直奔夢塵閣,當看到坐在客廳裡的杭清銘,漆黑眼底劃過一絲冰冷殺意,大步走進楊夢塵的房間。
一進房間,就聞到一股濃濃藥味,然後見着安靜躺在牀上的人兒,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好似隨時都會消失不見,龍玄墨頓覺心如刀子狠狠剜割一般劇痛難忍。
“王爺,鳳血蓮帶來呢?”羅大夫迫不及待地問,鬍子拉碴,雙眼佈滿血絲,全無平日裡的鎮定自若,整個人明顯憔悴了許多。
其餘人也跟他差不多,楊夢塵的氣息越來越很難探查到,他們心急如焚,但又都無計可思。
這十一天來,楊家宅子裡皆是愁雲慘霧,死氣沉沉。
每個人都不敢相信,仁慈純善又聰慧能幹的楊夢塵真的會離開。
然而眼看着情形愈漸變得不好,每個人心裡開始打鼓,卻仍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明明知道該預備後事了,卻誰也不肯開口提這事,也不敢通知楊老爺子等人。
打開包袱,龍玄墨將黑色錦盒遞給羅大夫。
羅大夫接過來,打開一看,一朵紅得泣血的九瓣蓮花靜靜躺在盒子裡,隱約間似有一隻鳳凰欲展翅翱翔,而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瞬間散發出來,屋中衆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果然是傳說中的鳳血蓮,藥中極品,羅大夫忙不迭出去煎藥,楊成安隨同前往。
看見龍玄墨走到牀邊,衆人都識趣地退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緊緊抓着楊夢塵冰涼的雙手,貼着自己的臉頰,龍玄墨眼眸裡充滿悔恨,自責和哀求:“阿九,我錯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傷害你,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醒過來好不好?哪怕你打我罵我,哪怕你不理我,怎樣都好,我只求你醒過來!阿九,求求你醒過來吧!”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如今兩行清淚就無聲劃過龍玄墨憔悴消瘦的臉龐。
楊夢塵一動不動,依然沒有甦醒的跡象。
“阿九,從始至終,我心裡只有你,從來沒有想過娶別的女人,之所以那樣說,只是想看看你是否會爲我吃醋。”龍玄墨堅定說着:“其實即便最後你不會吃醋,我寧可孑然一身,也絕不會娶別的女人!我心裡永遠放不下你,當然會對別的女人避而遠之!”
楊夢塵沒反應,龍玄墨不放棄,繼續跟她說話:“阿九,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麼?”
那次,表哥病危,他日夜兼程趕到永昌鎮,在杏林堂第一次看到她,明明還很稚氣,但言行舉止沉着冷靜,眼眸靈動充滿智慧,還有着一絲倔強和傲然,那一刻,她便已深深埋在他心中。
那時她還小,而他也不懂,卻想陪在她身邊,每天只要看到她心裡就覺得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
她聰慧能幹又仁慈良善,就象讓滿天星辰黯然失色的皎潔圓月,高高掛在浩瀚的蒼穹上,令他忍不住被她所吸引,從而想要了解得更多更多。
看到陳思遠對她有情,他心裡第一次升起嫉妒,屬於一個男人的嫉妒。
她給他補過生辰的第二天早晨,看着在絢麗日出映襯中,明眸皓齒,笑靨如花的她,他才幡然明悟。
他喜歡她!
可他不善言辭,不懂表達,不得不聽從別人的建議,其實那些所謂的招數,他都覺得很不好。
只因她不同於尋常女子,她太獨立,太堅強,那些招數對她無用,唯有真心以待,相信才能換得她的青睞。
海老他們都勸他,說他是正統,將來會繼承帝位,父皇必定不同意他迎娶她做唯一的妻子。
但行屍走肉般活了這麼多年,他第一次真心愛上一個女子,他怎麼可能放棄?
無論皇位,還是其他女子,均不及她一根頭髮絲重要,這輩子他認定她,就絕不放手!
沒想到她卻無視他的真心和五年多等待,居然喜歡上別的男人。
一片癡心真愛,最終換了一個笑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可悲可憐,剎那間,他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縱使一敗塗地,但他的尊嚴,確切的說,他的自尊心不容他繼續死纏爛打,於是絕然離去,屏蔽所有關於她的消息。
原以爲這樣能斷了念想,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他根本忘不了她,時時刻刻想的唸的夢的都是她。
驀然聽到她的噩耗,他才醒悟,她不愛他沒有關係,他只想要她好好活着,哪怕只能遠遠地看着她幸福快樂,也比再見不到她更好。
“阿九,答應我,一定要醒過來!阿九,求你不要離開我,如果沒有你,我活着毫無意義!”
這些話龍玄墨翻來覆去的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到最後,完全語無倫次,可他不在意,一直不停的在楊夢塵耳邊柔聲訴說着。
再說楊夢塵飄飄蕩蕩,隨杭清銘回到曾經的婆家。
公公杭梓澩在安靜看報紙,旁邊婆婆侯靜雅和中意的兒媳婦黃美琳竊竊私語,不知黃美琳說了什麼,婆婆滿意又高興。
在這個家裡,最沒有發言權的人是她,其次是公公,婆婆則就象高高在上的太后,誰也不能違揹她的命令,否則誰也不得安生。
看到杭清銘回來,杭梓澩放下報紙,看着兒子的眼神很複雜。
而侯靜雅和黃美琳停下話題,站起身迎上來。
侯靜雅迫不及待地問:“銘兒啊,那個女人給你留了多少遺產?”看到報紙上說那個女人死了,她高興得都想去買鞭炮慶祝。
冷冷看了一眼躲在母親背後的黃美琳,杭清銘看着母親,目光充滿了無奈失望和悲哀,一言不發走到沙發坐下,倒了一杯水正要喝,卻被母親一把奪走,望着強勢霸道的母親,暗暗嘆口氣。
“快說,那個女人究竟留了多少遺產給你?”
杭清銘搖搖頭。
“不可能!”侯靜雅明顯不相信:“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愛你,如今死了,怎麼可能不把遺產留給你?”
黃美琳同樣不相信,不過她微低着頭,沒人看到她的表情。
聽到母親叫阿夢‘那個女人’,杭清銘心中怒火如熾,想斥責母親,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我早就說那個女人表面溫順謙恭,實際上虛僞陰險又無情,偏偏你們父子倆不信,現在終於知道了吧,那個女人有幾百億的身價,死了卻沒給銘兒留一分錢,說什麼深愛銘兒,全是哄人的玩意兒!”侯靜雅一臉尖酸刻薄,全無書香門第的修養,更無平日裡的貴婦形象。
“夠了!”杭清銘第一次衝母親發這麼大的火,實在忍無可忍:“那些是阿夢辛辛苦苦賺來的,與我們無關!如果傳揚出去,母親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麼?”
楊夢塵和三人皆嚇了一跳,尤其杭梓澩和侯靜雅神情呆愣,半天回不過神來。
從小到大,杭清銘秉性一直溫文爾雅,連大聲說句話都沒有,更沒有與人紅過一次臉,吵過半句嘴。
現在不僅怒喝他們,還一臉鐵青,額角青筋暴起,瞪着他們的眼裡似有火焰在燃燒。
杭梓澩緊抿着脣,反正在這個家裡,他也沒有發言權,只是心疼兒子。
輕拍着侯靜雅的後背,黃美琳柔聲安撫婆婆,心裡很着急又責怪婆婆沉不住氣。
她纔不信那個賤人沒給這死男人留遺產,分明是這死男人藏了起來,如果婆婆跟死男人鬧僵,死男人不把錢拿出來,她和淼兒一份錢都得不到。
好在她還可以起訴離婚,到時候和淼兒拿着一大筆錢跟峰哥團圓,一家人從此過上富貴榮華的日子。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竟敢這麼對我說話,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回過神來的侯靜雅開始象往常一樣呼天哭地:“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結果你卻對我大呼小叫,我的命真苦啊!我還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招人嫌!”說完,作勢往桌角撞去。
黃美琳急忙上前抱住侯靜雅,柔聲安慰着,又轉眼看向杭清銘,想讓杭清銘跟以往服軟,可看到杭清銘冰冷的目光,心裡莫名一顫,再不敢勸說杭清銘,只能安撫侯靜雅。
看着婆婆這番作爲,楊夢塵睜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曾經清貴的婆婆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瞧見父子倆都冷眼旁觀,不象以前立即道歉服軟,侯靜雅停止哭鬧,伸手指着兒子大聲地質問道:“說,是不是那個女人給了你遺產,你沒有收?”
杭清銘回來就是爲解決後顧之憂,然後安安心心去陪阿夢,故不理會母親的無理取鬧,拿出一份離婚裡協議書放在茶几上,看着黃美琳冷冷道:“簽字吧。”
黃美琳站得遠看不清,但心裡猜測,肯定是那個賤人集團公司的股份轉讓書,現在死男人一定是要轉讓一部分股份給淼兒,不由得心中暗喜。
鬆開侯靜雅,幾步走到茶几邊,拿起那張紙,當看到標題醒目的‘離婚協議書’幾個字後,黃美琳大吃一驚,再快速看過內容,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雙眼冒火地瞪着杭清銘:“你要跟我離婚?還要我和淼兒淨身出戶?杭清銘,你好狠的心!別忘了,淼兒你的親生兒子,你居然一分錢都不給淼兒,你還是人麼?”
“什麼離婚?什麼淨身出戶?”
聽得黃美琳的質問,侯靜雅顧不得追問遺產一事,急忙走過來,拿過黃美琳手裡的紙張,看完內容後,衝着兒子喝道:“淼兒是我的乖孫,美琳是我的好兒媳,你休想趕走他們!”
比起這個只會甜言蜜語,根本不是宜室宜家的兒媳婦,杭梓澩更喜歡前兒媳婦,但他不贊同兒子的所作所爲,畢竟孫子是親生的且聰明懂事,兒子這麼做會傷害孫子。
楊夢塵同樣想到了那個無辜的孩子,有心想要阻止杭清銘,可惜誰也看不見聽不到她,只能乾着急。
站起身,杭清銘冷冷看着黃美琳反問道:“淼兒真是我的親生兒子麼?”
“你,你……”黃美琳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心裡驚慌失措:他知道了!表面卻色厲內荏:“淼兒當然是你的親生兒子!杭清銘,爲了錢,你居然誣陷我,讓我離婚時得不到一分錢,我告訴你,休想!”
侯靜雅剛想支援兒媳婦,就聽得杭清銘似笑非笑道:“當初母親和你合謀將我灌醉,意圖造成既定的事實,還讓阿夢撞見,以此逼迫阿夢離開;
可是母親和你不知道,我是男人,即便醉酒,究竟有沒有做過那種事,心裡比誰都清楚;
而當時你早已經有了身孕,但應該還不滿三個月,你害怕傷到孩子,到時就不能用孩子做籌碼嫁進杭家,根本就不敢輕易冒險,最後做了個假象矇騙所有人;
黃美琳,我說得對麼?”
“你,你胡說!”黃美琳大聲反駁着死不承認,然而目光閃爍,渾身顫抖。
杭清銘語氣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從來不願意讓我們陪你去醫院做產檢,就是害怕我們會知道真相後把你趕出去,你就前功盡棄,實際上每次都跟那個叫石海峰的男人去做產檢;
你很驚訝我怎會知道是麼?
原因很簡單,我不止一次在醫院見到你們,只是你們沒有看到我罷了;
後來你故意設計讓母親撞到你造成孩子早產,一來讓母親心生愧疚,二來掩蓋孩子是足月生產的事實,可惜你不知道,給你接生的醫生恰好是我的朋友,她告訴了我真相;
若不是顧及淼兒,我早就去做親子鑑定;
你和石海峰得知阿夢聰慧能幹,嫁給我之前就掙下一筆不菲家業,嫁給我之後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又探聽到母親不喜歡阿夢,更着急抱孫子;
於是爲了榮華富貴,你一方面裝作名門之女刻意接近討好母親,一方面跟石海峰抓緊時間……等討了母親歡心,又有了孩子,你們就開始實施計劃,藉助母親拆散我和阿夢;
黃美琳,你如果還想否認,我不介意去做親子鑑定,或者將你和石海峰交給警察,相信警察會查出真相,你想選擇哪種方式?”
事實是阿夢離開他後,方辰旭見了他,同時給了他那些證據,其中包括黃美琳和石海峰的資料。
黃美琳面色慘白,雙眼無神,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
侯靜雅和杭梓澩呆怔當場,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原來這是一場騙局,原來淼兒不是他們的親孫子,一時間,他們簡直難以接受。
楊夢塵也呆了,不過心裡很欣慰,從一開始她就相信阿銘是清白的,只是有些自責懊悔,畢竟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誰也沒有注意到大門輕輕打開,又輕輕關上,一個俊朗英武的少年靜靜站在拐角處,聽完杭清銘這番話,眼神黯然,片刻又恢復清澈。
“既然你早就知道真相,爲何不說出來?”黃美琳問。
杭清銘眸光深諳,眉宇間蘊着濃烈的傷痛和悔恨:“一是慰藉母親抱孫的心思,二是讓阿夢離開這桎梏她的牢籠,外面廣闊的天地才屬於阿夢,而不是被束縛在這裡,每天承受母親的刁難,受盡委屈!”
看着阿夢翱翔九天,成爲耀眼的明星,他認爲自己的決定很正確。
可他沒想到,阿夢會這麼早離開他,早知如此,當初他寧願阿夢恨他怨他,他也絕不放開阿夢的手。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如今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去陪阿夢。
幾人神色各異。
原來阿銘全是爲她着想才放手,楊夢塵感動得想哭,可惜流不出眼淚,唯有深深凝視着他。
“不錯,你說的都是事實,可哪有如何?”反正已經撕破了臉,黃美琳也不再僞裝和掩藏自己的真面目:“就算我是錯過方,不能分得財產,但淼兒是你兒子且還未成人,你就負有撫養他的責任,我們母子不要多,一千萬,你給一千萬,我們母子立刻離開,否則法庭上見!”
“你這個賤婦騙婚在先,我們沒把你交給警察就不錯了,居然還有臉要一千萬,你怎麼不去搶啊?”侯靜雅惱羞成怒,活了這麼多年,她竟然被一個女騙子騙得團團轉,她顏面何存?
“老虔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黃美琳不甘示弱地對罵起來:“整天就會端着書香門第的清高架子,內裡卻自私自利又虛僞陰險,可憐那楊夢塵做牛做馬伺候你,你卻嫌棄她是鄉下人,橫挑鼻子豎挑眼,最後把她逼走了,還厚顏無恥揮霍她的錢財,覬覦她的遺產,你纔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人!”
黃美琳的話戳中侯靜雅內心的陰暗面,面容頓時變得猙獰扭曲,撲上去狠狠抓扯黃美琳的頭髮,嘴裡還不停咒罵,言詞極其粗俗惡毒。
黃美琳當然不會任由侯靜雅打罵,邊羞辱侯靜雅邊狠狠還擊,兩人互不相讓。
杭清銘和杭梓澩看呆了,一時忘記上去拉開兩人。
楊夢塵同樣在發呆。
而站在拐角處的少年杭舜淼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退回原位,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兩人,眼神寫滿無奈和失望。
“住手!”回神的杭清銘怒喝一聲,遂和杭梓澩拉開兩人。
兩人頭髮散亂,衣裙撕破,侯靜雅臉上幾道抓痕溢出絲絲鮮血,而黃美琳額頭和鼻子同樣有着幾道抓痕,還少了一小撮頭髮,毫無形象可言。
“我認淼兒是我的兒子,淼兒已經十六歲,我會按照法律每月支付淼兒直至十八歲前的費用。”見黃美琳張嘴想說什麼,杭清銘冷冷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一直慫恿母親想把這棟別墅過戶到淼兒名下,卻找不到房產證麼?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接觸不到家裡的錢財,就偷偷把買的首飾給石海峰麼?
我告訴你,這棟別墅是阿夢買的,阿夢和我結婚前,過繼到母親名下以盡孝心,房產證卻在我手裡,阿夢離開後,我改換成阿夢的名字,並將房產證交給阿夢最好的朋友保管;
還有這別墅裡的每一樣物品,包括母親和你的首飾衣物,全是刷阿夢給母親的那張副卡上的錢(楊夢塵離開後,並沒有收回或者註銷那張副卡),署名是阿夢,我知道真相,分別叮囑商場和銀行保存好你們所有的消費憑證;
回家前,我已經讓商場和銀行拿着所有憑證去夢塵慈善基金會,以阿夢的名義全部捐獻給基金會,很快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就會來收回一切物品,缺失或者損毀的物品要照價賠償,別墅也會被拍賣;
阿夢給的那張副卡,我也註銷了;
至於你交給石海峰的那些首飾,阿夢的朋友全部買下來了,不過石海峰的日子可不好過;
另外,我每個月的工資都用於日常開銷,阿夢給我的股份我也沒收,所以家裡沒有任何存款,上了法庭,你不但一分錢拿不到,還會將你的罪行暴光與衆,你確定要法庭上見?”
“杭清銘,算你狠!你簡直不是男人!”黃美琳歇斯底里叫着,卻也無可奈何。
杭清銘面無表情,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不是他無情,而是阿夢辛苦賺來的錢財,他不容任何人糟蹋!
安靜待在拐角處的杭舜淼,慢慢走進客廳裡,面對長輩們驚詫的目光,先禮貌行禮問好,然後走到黃美琳身邊,拿出筆遞給她:“媽,簽字吧。”語氣平靜,表情坦然。
“淼兒……”黃美琳不肯簽字。
杭舜淼語重心長道:“媽,算計得來的東西終究要還回去,請媽別讓兒子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做人!”
黃美琳再是如何的貪慕虛榮,但對兒子確是真心的好,聞言提筆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名字。
杭舜淼跪地,鄭重給杭家人磕了三個頭:“杭爺爺,杭奶奶,杭叔叔,謝謝你們這些年來對我的養育之恩,你們保重,淼兒和媽走了。”站起身,扶着母親準備離去。
侯靜雅不屑地撇開眼睛,倒是杭梓澩有些不捨。
“淼兒。”杭清銘忽然叫住杭舜淼:“和你媽媽去收拾些隨身物品。”不等杭舜淼說什麼,接着又說道:“放心,缺失的物品,爸爸會想辦法補上。”
杭舜淼想了想點頭,扶着母親回了房間,堅決不讓母親亂拿,連爸爸給他辦的存壓歲錢的卡也沒帶。
杭清銘送母子倆出門,藉故支開黃美琳後,將一張銀行卡遞給杭舜淼:“密碼是你的生日,每個月會存入一筆生活費,每年的學費也會按期存入,直至你大學畢業,淼兒,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明白麼?”
當年知道真相後,他堅持親自照顧和教導淼兒,省得被母親和黃美琳帶往歪路,所幸他的心思沒有白費。
“杭……”
“叫我爸爸吧,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永遠是我的兒子!”
“爸爸!”杭舜淼撲進杭清銘的懷裡,聲音哽咽裡含着感動:“你也永遠是我的爸爸!”
輕撫着杭舜淼的背部,杭清銘眼眶漸漸溼潤:相處十六年,說沒感情是假的。
看到阿銘跟孩子父子情深,楊夢塵安心了。
侯靜雅原本還高興那個賤婦被身無分文掃地出門,忽然想起兒子剛纔說,很快別墅要被拍賣,所有首飾衣物要收回去,那個女人給的股份也沒要,想到再不能過這種揮金如土的富豪生活,想到那些夫人們知道肯定會嘲笑她,頓時心慌意亂又氣急敗壞。
看到兒子回來,侯靜雅就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子,那個女人給的股份你不要,你轉讓給我啊,爲什麼推辭?
還有這別墅,爲什麼又要改成那個女人的名字?還有那些首飾衣物,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的,你居然捐給什麼基金會,你是想氣死我啊?
枉費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你這個不孝子!
說,是不是那個女人教你這麼做的?那個女人就是個掃把星,蛇蠍心腸,死了都還要禍害我,活該……”
“夠了!”母親怎麼罵他,杭清銘都無所謂,但他不能容忍母親說阿夢半個字的不好:“母親(自從知道母親揹着他讓阿夢受盡委屈後,從此他不再叫媽,而是母親),阿夢從小沒有得到過母愛,跟我在一起後,她就把你視爲親生母親般尊敬孝順,從未違背過你半點意思;
你一個電話,她就隨傳隨到,即使正在談判上千萬的生意,也立刻扔下不管,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你說要出去旅遊,阿夢每次都忙前忙後給你安排妥當;
擔心你在國外因語言不通而不適應,阿夢拋下公司事務陪你去,讓你玩得開心,玩得盡興,每次還帶回大包小包許多物品;
但凡你多看一眼的物品,阿夢就買下來給你,後來更是特意辦了張副卡讓你隨意消費;
每當你那些朋友前來,阿夢象是傭人一樣把你們伺候得舒服周到,臨走還送一些最合乎那些人心意的禮物,讓你在那些人面前掙足了面子;
可是你呢?
你自以爲出身清貴,一直看不起阿夢,嫌棄阿夢,想法設法地刁難苛待阿夢,就算是需要錢,需要阿夢給你掙面子的時候,你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阿夢想請傭人照顧你和爸,你偏不同意,說什麼傭人不可靠,非得要阿夢伺候你;
每天阿夢要打掃衛生,做三餐,連中午都要趕回來給你們做午飯,偶爾我幫忙做一些家務,你就橫眉怒目,過後更加倍刁難阿夢;
寒冬臘月,你讓阿夢給你手洗那些厚實的冬衣,導致阿夢的手長滿凍瘡,又癢又痛,整夜整夜因此睡不着覺;
好幾次我忍不住想跟你談談,阿夢都拉住我,說你是母親,她伺候你是應該的;
阿夢的孝心和付出,你全然看不到,得知阿夢不能孕育孩子後,你更是聯合外人設計逼走阿夢;
現在阿夢不在了,你還覬覦阿夢的遺產,口口聲聲責罵阿夢;
母親,阿夢哪裡對不起你,你爲什麼要象對待仇人一樣對待阿夢?爲什麼?爲什麼啊?”
愛人離世,杭清銘隱忍多年的怒和怨一下子爆發出來,仿若是燎原星火越燃越烈,一發不可收拾。
看到阿銘那樣悲傷痛恨和自責,楊夢塵心都碎了。
原來她的忍讓,不但助長婆婆的囂張氣焰,還深深傷害到阿銘,她錯了!
侯靜雅張嘴還沒說什麼,杭梓澩已然厲聲呵斥妻子:“閉嘴!”然後看着悲痛欲絕的兒子問道:“銘兒,你想做什麼?”兒子的眼睛裡透着決絕,難道?
結婚這麼多年來,老公還是第一次對她這樣疾言厲色,侯靜雅當下閉着嘴不再多言。
“兒子不孝!”杭清銘跪在二老面前:“阿夢不在,兒子全無活下去的意念,決定去陪她,她膽子小,一個人在那邊會害怕;二老放心,兒子會安排好二老今後的生活,不會讓二老晚年淒涼。”
侯靜雅一聽頓時尖叫着:“你竟然要去陪那個女人,你瘋了麼?我堅決不同意!”
她後悔了。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還不如留着那個女人,起碼還有源源不斷的金錢供她揮霍。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兒子工資不低至少頓頓還有肉吃,要是沒了兒子,她以後只能過吃糠咽菜的貧窮日子,她怎麼受得了?
“你決定呢?”杭梓澩問。
杭清銘一臉堅定:“兒子心意已決,請二老成全!”
“好!”自從前兒媳婦離開後,兒子沒有一天過得舒心快樂,杭梓澩願意成全兒子:“你放心去吧,我和母親會搬去養老院,你不用擔心。”
“謝謝爸!”杭清銘知道他不孝,可是沒有阿夢的日子,他活着猶如行屍走肉。
“爸爸放心去陪楊阿姨,我會給爺爺奶奶養老送終!”杭舜淼突然走進來,跪在杭清銘身邊:“我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爺爺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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