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院子裡的樹木已經冒出了些綠意。呂香兒擡起頭看了看那些充滿了生機的綠,嘴角揚了揚,又低下頭看着桌子上的賬本。坐在斜對面的袁木生正在認真的說着這段時間裡,酒坊裡的主要事務。
待袁木生說完,呂香兒也看完了賬本。擡起頭,呂香兒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了袁木生的手中。袁木生沒有想到呂香兒會如此,立時有些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小娘子,你這是做什麼,太折煞我了。我……”
呂香兒聽出袁木生的語氣,忙道:“木生叔,你快坐下。這段時間,我和哥哥都不怎麼來酒坊,酒坊全靠一個人支撐。香兒給木生叔倒杯茶,當不得事看的。”
“小娘子太客氣了。要不是有小娘子,那有我的今日。”袁木生呵呵一笑,沒有一點兒在外人面前的精明。對於呂香兒,他從始至終都是非常佩服的。而且在袁木匠臨終之前,還特別留下遺言讓袁木生不要背叛呂香兒。袁木生對於酒坊用心,呂香兒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
擺了擺手,呂香兒又坐回桌旁,很是認真地說道:“木生叔,你可能也聽說了,再有半個月,我,我就要嫁人了。而這個酒坊,我是不能帶到國公府的。哥哥現在雖說是正六品的武官,可他俸祿也只夠他自己的花費。待哥哥成家,非常需要錢的。所以,我想將這酒坊過到哥哥的名下。當然,酒坊所有的事務還是由木生叔你負責。當然,我與哥哥也商量過了,在酒坊每年的盈利分出一成給木生叔……”
“小娘子,這麼可以,你對我還有阿爹的大恩,我報都報不完,怎麼能要這‘一成’的盈利呢。”袁木生可是知道這‘一成’,會是多少的銀子,又是慌忙地起身,推辭起來。
呂香兒卻是搖頭道:“木生叔,你也別總提以前的事了。你對酒坊的如何,我心裡有數,這‘一成盈利’是你應得的。再說,木生叔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爲了他們的前程,你也不應該推辭。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去酒窖看看。”
說完,呂香兒便起了身,離開了房間。袁木生卻是愣在原地,半晌才快步跟出去。他知道呂香兒今天來到酒坊,肯定是有什麼事。卻沒有想到,呂香兒會這麼做。袁木生很是感慨當初遇到了呂香兒,才了今日的袁大掌櫃的。想到呂香兒對自己的待遇,袁木生對待酒坊越加的上心,從沒有生出過二心來。
呂香兒不知道袁木生心裡如何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認爲自己應該那麼做。比如說,每隔一段時間,呂香兒便會送一罈子葡萄到文府,再由文夫人轉交給宮裡的宋妃娘娘。睡眠有了很大改善的宋妃,對呂香兒的印象可是特別的好。而且宋妃所出的長公主與三皇子,也是感激呂香兒所做的一切,在某些時候都不會忘記提點呂香兒,還有呂洪。
當然,呂香兒與呂洪的背後還有宋遠與霍青松,助力也是不小。不過,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的多。呂香兒可不想再有一個‘靜柔公主’似的人物,專門針對她。
在酒坊裡轉了一圈,呂香兒便放心地離開了。解決了酒坊裡的事,呂香兒纔可以安心地準備自己的婚事。從此以後,有了呂洪、文瑤的接手,呂香兒只須在年末之時,等着‘兩成盈利’送上門即可了。
幻想着以後的生活,呂香兒看到了呂家的大門。可發現在大門口的馬車,呂香兒的腳步便加快了些。一進大門,就見小翠正與棗兒坐在院子裡聊天。看到呂香兒回來,兩個丫環便立時起身,迎了過來。
越來越有大家風範的棗兒,先是很標準地施了一禮,才輕聲道:“小娘子,娘子讓我來接你到國公府看丫環。”
“又看?”呂香兒看到棗兒與小翠眼中的笑意,無奈地點頭道:“好吧,這就去吧。中午哥哥又不回來了,我就到國公府去蹭頓飯。”
“看小娘子說的,娘子知道了又要說你了。”小翠聽着呂香兒語氣,忍不住與棗兒相視一笑,腦子裡卻是浮現起這段時間,呂二孃教訓呂香兒時的情景。
呂香兒也知道兩個丫環在想什麼,便一瞪眼睛,假裝怒道:“還笑,快走吧。去了晚了,阿孃又要着急了。”說完,呂香兒自己也忍不住一笑,與棗兒嘻笑着出了呂家。
坐上了馬車,呂香兒收了起笑臉,卻是在想着呂二孃爲自己選貼身丫環之事來。如今,呂二孃有了孕在身,可是國公府裡珍寶一樣的存在。爲了讓呂二孃養胎,國公府的一切事務暫時由大管事負責。沒有了可忙的事,呂二孃還有些發悶。所以,她就開始忙着呂香兒的婚事了。其中,最讓呂二孃着急的就是陪嫁丫環的人選。
雖然在呂香兒與霍青松定親之後,呂二孃便已經買了些丫環放在國公府的莊子上,請了專門的人訓練。可呂香兒卻總是拿不定主意,應該選哪個。眼看着婚期將近,呂二孃可是急了,三天兩頭便請呂香兒過府。想着呂二孃有孕之後,性子好像激烈了不少,呂香兒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小娘子,到了。”呂香兒正想着,棗兒卻掀起了簾子,讓她擡眼就看到了國公府的大門。
在棗兒的攙扶下,呂香兒慢慢下了馬車。而當她剛想走進國公府時,一陣馬蹄的嘶鳴聲,卻引得呂香兒側頭察看。就見兩匹快馬飛奔而來,馬上之人正是霍青松與霍寶。看兩人的裝束,應該是從都尉所而來,呂香兒便停了下來。
沒想到,霍青松下了馬之後,卻是語氣帶着一絲古怪說道:“又來選陪嫁丫環?”
聽出霍青松的調侃之意,呂香兒見身邊的棗兒都低下了頭,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是今天當值嗎,怎麼也來了?”
“當值也得吃飯。”霍青松將坐騎交給了霍寶,轉過身卻發現呂香兒不善的眼神,便又道:“我是告了假的。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呢。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十日之後爲四皇子殿下與忠勇王之孫女李輕語完婚……”
“這麼快?”呂香兒見霍青松已經擡腳走進國公府,連忙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子,向霍青松詢問。
霍青松對呂香兒向來是不能說的不說,能說的都會告訴她。而且,朝霞與趙成民這件事,不出一天就會傳遍京師,霍青松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再說,與呂香兒多多相處,正是霍青松所期望的。
簡單地說了下皇帝陛下的意思,霍青松便有些不捨地看着呂香兒走向後宅。直到看不清呂香兒的背景,霍青松才帶着霍寶去找宋北橋。而呂香兒卻是一邊想着朝霞居然會先行一步嫁人,一邊走到了呂二孃的院子。
就像呂香兒之前想的那樣,性子越發急躁的呂二孃已經等不及了,正在房檐下望着院門口呢。看到呂香兒都沒有看到自己,似乎在想着什麼,呂二孃便急道:“你這孩子,選個丫環也這麼不上心。無論如何,今日都得選出兩個來。”
“阿孃,現在的天氣還是很涼的,你怎麼出來了。”聽到呂二孃的聲音,呂香兒纔回過神,看到臉色都有些白了呂二孃,立刻迎了上去。可當感覺到呂二孃執拗的動作,呂香兒連連點頭道:“阿孃,香兒聽你的,今天一定選出兩個來,不讓阿孃再爲香兒的事費神了。來,咱們進屋就選……”
從呂香兒的態度上,呂二孃察覺出她說的不是假話,心中有些奇怪卻也鬆了一口氣。這眼看着呂香兒就要出嫁了,賠嫁丫環還沒有選好,這叫什麼事兒。被呂香兒扶着進了屋,呂二孃怕她改變主意,立刻讓棗兒將之前篩選了幾次,最後剩下來的幾叫了上來。
這幾個丫環都是比呂香兒要小上一兩歲,可在爲人處事,談吐舉止上,可完全看不出她們的年齡。呂香兒看到這幾個丫環,就知道呂二孃爲了她可是用了不少的心思,心中的感動之情就不用說了。
呂二孃可是不管呂香兒在想什麼,待幾個丫環起了身,便立時道:“香兒,看看吧,這幾個可都是不錯的。”
“阿孃,我看着都很好。不如,還是由你來給香兒挑選吧。”呂香兒挨個看了一眼,還真不知道選誰。不過,今日是如何也要選出來的,呂香兒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呂二孃。
呂二孃再次奇怪地看了呂香兒一眼,道:“前幾次你都說不用我,今天是怎麼了。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主意?”
“阿孃,香兒怎麼會‘又’打什麼主意呢。是朝霞姐要在十天後成親,我想着忙完這些瑣事去陪陪她。再說,阿孃吃的鹽比香兒吃的米都多,當然還是阿孃有眼光了。”呂香兒說完,呂二孃似乎已經知道朝霞之事,並沒有太過驚訝。她只是被呂香兒的小小馬屁,拍的微微抿了嘴,眼中浮現了些笑意。
轉過了頭,呂二孃在面前站着幾個丫環中,反覆看了看,才略帶威嚴地說道:“除了綠微與綠雲留下,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