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自開國以來,太祖便以節儉著稱,歷經三帝也都謹記太祖遺訓,並不敢鋪張浪費。後宮之中的妃嬪,也不敢因皇帝陛下的寵愛,太過奢侈。所以,當趙昌元知道靜柔公主在十天之後,已經換了五套茶杯,花瓶類的瓷器物品,眉頭微微皺起。
站在皇宮內最高的光華樓,趙昌元看着遠處的所居的長春/宮,似自語似對身旁的蕭年說道:“淑賢已經及笄了,不適合與向妃同住了。蕭年,宮城以西不是新空出來一座府邸嗎,讓工部改建一下,給靜柔公主做公主府。”
“奴婢遵旨。”蕭年向趙昌元施了一禮,才輕輕退下去。沒有多少時間,他才又悄悄地來到趙昌元的身邊。而在趙昌元下了光華樓,走回自己的寢宮時,蕭年始終微微底着頭。
趙昌元斜眼看了蕭年一眼,才輕笑道:“蕭年,你可是在想我爲什麼要讓靜柔公主出宮?”
“奴婢不敢。陛下深謀遠慮、胸有溝壑,可不是奴婢揣摩的清楚的。”蕭年知道趙昌元的脾氣,微微彎下了腰,神情恭敬。
趙昌元再次看了他一眼,笑罵道:“你這老貨,跟了我這些年,就知道說什麼討我歡心。”
“回陛下,討陛下歡心可是奴婢心中最重要的事了。”蕭年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卻讓人感覺他說的十分認真。
趙昌元再次長聲一笑,待笑聲落下,才輕聲道:“父皇虧欠霍家,只要我來補償。而且,靜兒也十分喜歡那個小子,還曾囑咐我照顧他。更重要的是,那霍家小子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人才,還是個重情義之人。我要好好陪養他,待我百年之後,他才能盡心……”
趙昌元沒有說完,蕭年卻是將頭垂的更低了。從趙昌元還是皇子時,蕭年便是他的近身侍從。這麼多年來的相處,即使趙昌元沒有說出下面的話,蕭年也猜的出來,趙昌元顯然也是知道這點的。就是因爲如此,蕭年更不敢放肆,老老實實地跟着趙昌元。知道的越多並不是什麼好事,這是蕭年多年來的心得。
“牽一髮而動全身啊……”趙昌元揹着雙手漫步而行,臉色讓人看不出什麼,可眼裡的深沉卻讓人心悸。
不多時,一個不起眼的黑影便溜進了長春/宮。片刻之後,一個高傲的女聲便帶着不敢相信的語氣,高聲道:“這不可能,父皇怎麼可能讓我出宮去,爲什麼,爲什麼……”
“淑賢,你住嘴,難道你忘記自己是公主了嗎。”不等靜柔公主的話音落下,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雖然這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還有些輕柔,卻是帶着一種不敢讓人反抗的氣勢。
靜柔公主聽到這個聲音,眼中立時充滿了委屈,臉上也帶着不甘。可她還是慢慢轉過身,向身後貴婦微微福下了身,輕聲道:“母妃教訓的是,淑賢記下了。”
“這就對了。你要時時刻刻謹記,你是大周王朝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公主。”雍容華貴的向妃娘娘看到靜柔公主的表現,略有些嚴厲的臉色瞬間充滿了暖意。而且,她還拍拍身邊的軟榻,示意靜柔公主過來。
話說向妃娘娘本是江南陳王的堂妹,相貌有着江南女子的溫婉。在經歷了多年的後宮生活,絲毫不見老態,身上更添了皇家的氣質與成熟婦女身上纔有的獨特韻味。可能也就是向妃這副絕色的容貌,才讓她在陳王叛亂、兵敗之後,經過了短暫的失寵,到如今的風光依舊吧。
靜柔公主看到向妃的臉色,才心中一鬆慢慢走了過去。坐在向妃的身旁,靜柔公主沒有一點兒在外人面前的高傲,彷彿像只小貓一樣聽話。輕輕地依靠在向妃的身上,靜柔公主低聲說道:“母妃,兒臣真的不甘心。”
“淑賢。”向妃聽到靜柔公主的語氣,臉上一板便想訓斥她。可想到什麼之後,她的語氣又緩和下來:“你父皇都已經爲你建府了,你還不明白嗎,你與霍青松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父皇決不會允許年青有爲的霍青松,成爲第二個‘李文傑’的。”
“母妃,李文傑可以爲了趙淑平放棄王位,自願成爲一輩子平庸的駙馬。霍青松爲什麼不肯呢,我真的比不過趙淑平嗎。”靜柔公主想着想着,眼中便浮現出一絲厲色,語氣也帶了些冷意:“即使霍青松不願意娶我,我也不會讓他娶那個小酒孃的。”
向妃聽着靜柔公主所說的話,心中一動,語氣卻沒有任何異樣的說道:“淑賢,你可別亂來。那個小酒釀雖然出身貧寒,你卻別忘了,她現在的身後可站着宋家、霍家。就連你父皇都因小酒孃的葡萄酒,改善了宋妃夜不能寐的病症,對她很有好感。”
“母妃,你放心,經過了之前的事,兒臣一定不會亂來的。兒臣可是公主,怎麼會失了體面。”靜柔公主嘴角一揚,整張臉都帶着些冷意。向妃聽到靜柔公主的語氣,微微點了下頭:“你記得就好。”
話音剛落,門外便有太監來報,何家小娘子何雅來與向妃請安。向妃眼中一喜,立刻對靜柔公主說道:“淑賢,你表姐來爲我畫像了。你先與她說說話,我去換身衣裳。”
“兒臣知道了。”靜柔公主看着向妃帶着兩個宮女離開了,便揚起笑臉起身迎向見過幾面的‘表姐’。
自陳王叛亂失敗之後,江南向氏一族全部被株連。向妃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何家,而何家對向妃及二皇子也是十分的親近,從沒有因陳王之亂與向妃拉開距離。據說,當朝太師何培還有他已過世的父親,最寵愛向妃的生母。所以,對於向妃這個外甥女,何培也是十分寵愛的。也是因如此,二皇子趙成高才會有那個實力與太子相對面立。
有了何家的不離不棄,向妃對何家人也是不錯。特別是這個剛剛被尋回來,還與向妃有幾分相像的何雅。向妃對她簡直是非常地喜愛,每隔一段時間向妃就會讓她進宮。不是與何雅談詩論詞,便會說說江南的風光。
靜柔公主也是知道這點兒,纔會對何雅有好臉色。可讓靜柔公主更加熱心迎接何雅的是,她聽說何雅在江陵廖家時,可是與呂家那對兄妹走的比較近。十分想了解呂家兄妹的靜柔公主,便將主意打到了何雅的身上。
“民女何雅拜見公主殿下。”看到美麗高貴的靜柔公主,何雅平靜的眼中帶了些暖色,輕輕地拜了下去。可靜柔公主卻是立刻拉起了何雅,一點兒也不像她的本色。她這一舉止,看得一旁的春喜很是驚奇。
靜柔公主拉着何雅的手,走到軟榻旁坐下,輕笑道:“表姐,你可是淑賢的表姐。要是讓母妃知道淑賢受了表姐一拜,又要訓斥淑賢了。表姐,你回到京師這麼久,淑賢還是第一次與表姐見面,希望表姐不要怨淑賢就好了。”
說起來也怪,靜柔公主以前也見過何雅幾次,卻是沒有說上幾句話,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這次近距離接觸,高傲的靜柔公主便與何雅十分親近。讓她差一點兒就忘記了,自己要向何雅打聽的事。
而當何雅聽到靜柔公主小心地向自己打聽呂洪與呂香兒,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語氣也是如初,卻是撿了些不重要的事說與她聽。看到靜柔公主眼中的喜色,何雅很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能在心裡輕聲一嘆,任由靜柔高興地出了宮殿。
以何雅在江陵府的手段還有心計,如何看不出靜柔公主在算計什麼。雖然何雅不想讓靜柔公主與呂洪、呂香兒起衝突,可她沒有任何立場讓靜柔公主改變主意。況且,她即使這麼做了,以靜柔公主的性子也不會相信何雅的。
要不要去告訴他一聲,讓他知道靜柔公主想算計他與香兒呢。何雅站在宮殿的門口,靜靜地看着皇宮的外面。可能是錯過了才知道後悔,纔會記人記憶猶新。到了現在,何雅想起呂洪來,心中就非常的難過。
“雅兒,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悲傷?”早已經換好了衣裳的向妃,其實一直躲在暗處看着何雅與靜柔公主說話。直到發現何雅周身散發着一股心痛的氣息,向妃才緊緊地捏着帕子走了出來。
何雅聽到向妃的聲音,連忙轉過身施禮:“何雅拜見娘娘……”
“快些起來吧。”向妃不等何雅屈身,便將何雅拉起。同時,她還對宮殿裡的宮女、太監們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要與雅兒說說話。”
“遵旨——”隨着迴盪在宮殿中的聲音消散,殿裡只剩下了向妃與何雅兩個人。
拉着何雅進入內殿之後,向妃待她坐下之後,便靜靜地看着何雅。而微微低着頭的何雅,便任由向妃仔細地的打量,也不主動說一句話。半晌,向妃才輕嘆一聲:“你爲什麼不說話,你可是在恨我?”
何雅聽到這兒,臉上立刻浮現起復雜的神色,低聲說道:“你不該接我來京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