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蒲山莊的熱情,這裡的人,顯然有些驚慌失措,特別是莊裡的小娃,都用一種警惕的眼神看着木香一行人。
“這是怎麼了,怎麼都是這般表情,”赫連老爺子一路上充當隱形人,只爲了讓木香能獨擋一百,他只在關鍵時刻纔會說話。但是,看着自家封地的佃戶,見人跟見鬼似的,他哪還忍得住。
老爺子嗓門本就大,平平常常的說話聲,也像跟人吵架似的。
他這麼一吼,把人家嚇的不輕,都跪下了,膽小的娃兒,更是哭的厲害。
看見這副場景,老爺子窘了,他有那麼可怕嗎?至於嗎?
木香走到老爺子身邊,悄聲道:“麻煩您老帶着彩雲跟木朗去玩,這裡有我們幾個在就成了。”
老爺子眼一瞪,顯然很不滿意她這個決定。
但是木朗跟彩雲都是極有眼力見的,不由分說的,一人站一邊,拖着老人家走了。
等到老爺子走後,木香對何安使了個眼色,何安立刻笑嘻嘻的站出來說:“這位是襄王妃,想必你們都聽過,此次襄王妃是特地來莊上看看各位,另外呢,馬車上有襄王妃帶的禮物,是要送給大家,你們排好隊,按着一家一戶的過來領。”
木香看着村民一團一團的聚在一起,便改了主意,“按人頭領吧,不管大人小孩,還是老人,都按人頭領。”
吳平帶着衆人,紅着眼眶給她磕頭,“謝謝王妃,多謝王妃!”
柱子跟大飛把幾個筐子搬了下來,同時還有蒲山莊人準備的午飯。
大飛端着東西,卻現沒處放,大聲道:“噯,你們還不趕緊回家搬幾個桌子來,再弄中口大鍋,把這飯菜都弄到一個鍋去,吃大鍋飯算了。”
天太冷,飯菜早都冰涼了,肯定是要熱的,既然不能一個一個熱,那便一起熱了,又省事又熱鬧。
有幾個村民聞言,急忙回家搬桌子。幾個婦人也喜歡又靦腆的跑上去幫忙,小娃們扒着馬車看,一個個饞的不行。
村裡上了年紀的阿婆老伯們,也都趕緊各自回家,端小凳子,拿碗筷。家裡有野茶的,拿了些粗野茶,現燒了熱水,泡上茶,也沒茶杯,只能用碗裝着遞給幾位置。
還有的,把家裡僅存的花生,一點點瓜子也拿了出來。
不多時,空曠的莊子大路上,便擺滿了東西。
有人在架上火堆,支起大鍋,幾個婦人,手腳利索的把大盤裡裝的倒進大鍋裡。
還有幾個年紀大的老婆子,從家裡拿來籠屜,把冷掉的饅頭,擱進鍋裡熱熟。
年輕的男娃,從家裡弄來自制的炭火,找幾個乾淨的炭盆子,便可以充做,酒精爐子使。
康伯倒是不反對把帶來的東西,些給莊上的人,只是他們拉的這些,只怕是不夠,還有夫人新封的莊子沒有去瞧,這可如何是好!
木香知道他的想法,但是眼看莊上的人生活的那麼辛苦,新封地明日再去就是。
“夫人殿下大恩!”走過來,已經無法用感激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他們莊上今天中午的伙食,比年夜飯還要豐盛,好幾年都沒瞧見這等場景了。
木香讓他坐下,看了看遠處的農田,一片綠油油的顏色,問道:“今年的莊稼長的不錯,不會再有問題了吧?”
吳平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莊稼,滿含憂慮的道:“怕是沒那麼簡單,去年秋種時,我們村的人,除了躺在炕上不能動的,連幾歲的小娃都下地幹活去了,這才把油菜跟麥子種上,這兩樣莊稼不用太多的水灌溉,我們便挑水,村裡好幾口井都挑幹了了,總算沒耽擱!”
他話鋒一轉,“可是就怕公主府的佃戶來搗亂,有時明着來,有時暗着來,反正不讓我們消停就是了!”
木香皺眉,“你們跟平西村的矛盾,不是單單因爲水源那麼簡單吧?”
這是她一直在困惑的問題,來的路上,她就在想,暗說鄉下的莊稼人,不該心思那般歹毒,即便他們因爲是公主府的佃戶,而覺得高人一等,不把別村的人放在眼裡,可也沒有必須趕盡殺絕吧!
“夫人,這事老奴知道,”康伯插話進來,“事情是這樣的,頭幾年吳莊有個女娃,因爲生的漂亮,到了要出嫁的年紀,引來不少求親者,其中就有平西村的一個男娃,那男娃生性膽子小,又不愛說話,長相一般,就是家境不錯,他們家過來求親,吳莊的女娃卻沒看上他,似乎還說了什麼,結果這男娃回家便投河死了,此事,一度鬧到府尹處,最後男方家也沒討到什麼說法。”
“於是,這兩個村便鬧翻了,矛盾越積越多,到了最後,便成了死敵,”木香接下他的話。
吳平嘆氣,“是啊,就這樣,咱們莊跟平西村就成了冤家,他們村有公主府罩着,太子妃一年來莊上兩次,每回都帶着不少侍衛,壯了他們的聲勢,他們膽子自然大,咱們就只有啞巴吃黃蓮,有苦也只能往肚裡吞。”
雖然人家有撐腰的,但吳莊的人也不怨恨主家。
殿下在邊關,拼死拼活的保家衛國,跟殿下的使命比起來,他們這些不過是小事,不值一提。
康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們的苦日子熬到頭了,如今有了夫人,料想他們也不敢再亂來,你們只管好好的把田地種好,其他的事,不必你們管!”
木香也道:“之前我跟蒲山莊的莊頭也說過了,過三日,讓他帶上幾個年輕人,去襄王府領農具,若是他們用着沒問題,十日之後,你們再過去領,到時會派人通知你們,普通的農具每家每戶都有,大一點的,三戶共用一個,這些東西都是屬於莊上的,另外呢,到時再給你們送幾頭牛,若是今年的莊稼豐收,就從收成裡再提一成,若是收成不好,這賬便記着,來年再還,你看如何?”
吳平驚的坐不住,只覺得像天上掉餡餅似的,一下子砸中他的腦袋,令他猝不及防,“這……這真的能行嗎?”
康伯笑道:“既是夫人說的,那便是真的了,十日之後,無論如何你去京城一趟。”
吳平搓着手,樂壞了,感忙去招呼村裡人,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貧困的日子過久了,他們盼星期盼月亮,就盼着有一天,能把日子過好了。
一時間,吳莊的男女老少都樂壞了,一個個樂的合不攏嘴。
午飯很快就做好了,大飛把赫連老爺子叫回來。
吳平讓人給他們單獨開了一桌飯,老爺子卻堅決不肯,非要跟衆人一起吃,他就愛那個熱乎勁,跟着年紀差不多大的老者,喝着小酒,嘮着過去的事,好不快樂。
木家三姐弟帶着大飛以及何安,柱子,康伯,他們幾人坐在一塊。
吳平的大兒子因爲吃飽了,所以在他們吃飯時,他就站在一邊看着,手裡還攥着個東西。
猶豫了許久,才慢吞吞的走到木朗身邊,“這個給你!”他攤開的手心裡,擺着幾個褐色硬殼小果子。
“謝謝,可是這個怎麼玩啊?”木朗放下筷子,接了過來,瞅了瞅,只看見那果殼上刻着圖畫。
吳家兒子指着那果子給他介紹,“這個可以刻圖畫的,都是我從山上撿的,本來這外面還有一層刺殼,掉在地上爛掉之後,就是這個了。”
彩雲探頭看過來,“哦,這個東西,我們那山上也有,野栗子,長太高了,要摘很麻煩的,你都是撿的吧!”
她這話帶着點看不起他的意思,心想你這麼矮,肯定爬不上那麼高的樹。
吳家大兒子聽到這話,不服氣的撅嘴,再怎麼說他也算半大小子,怎能被一個只比他高半個頭的女娃笑話呢?
“這個是撿的沒錯,可我也會爬樹,我們村裡的樹,我都爬過,沒什麼了不起!”
不遠處幫着打理碗筷的吳氏,一直都要注意着幾位貴客,聽了大兒子說的話,急忙走過去,揪着他的耳朵,將他一頓痛罵,“九斤哪,你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還不快向兩位小主子道歉!”
這位叫九斤的小同志,被她老孃一揪,立馬醒過神來,低着頭,不敢言語了。
康伯笑呵呵的擺手,示意她莫怪兒子,“男娃都是皮猴,這沒啥,九斤哪,待會吃過飯,帶着小主子去玩玩,可不許去井邊,水塘邊,知道了嗎?”
“成,我知道哪有好玩的,那我先去把六斤找來,”九斤憨厚的笑笑,轉身就去尋他弟弟了。
彩雲一臉的奇怪,“他們兄弟倆個真好玩,一個叫九斤,一個叫六斤。”
“那是因爲,他們倆出生的時候,一個有九斤重,一個有六斤重,所以便起了這麼個名字,”康伯笑着給她解釋。
鄉下人起名字,本就隨便,只要是好養活的名字就行,好聽不好聽的,並不重要。
木香跟康伯很快就吃完了,吳平便陪着他們二人,在村子附近走走,看看地裡油菜的長勢,經過幾場大雪,眼看着天氣就要回緩,油菜苗也漸漸甦醒。
他們沿路繞回來的時候,卻驚訝的現原本熱鬧的莊子,突然沸騰了。
對,不是熱鬧,而是沸騰。
九斤不知從哪竄出來,一把拉住吳平的衣角,緊張的道:“爹,平西村的人來了,他們帶了十幾個人,裡頭還有公主府的兩個家丁。”
吳平聞言,神色大變,“他們咋又來了,人呢?人到哪去了?”
說到這兒,九斤突然哭了,“他們拉了十幾匹馬,要在咱們地裡放馬。”
吳平面色如灰土,失了血色,“惡棍,簡直是惡棍,哪有放馬到田地裡放的,這不是存心毀我們的莊稼嗎?”
木香很明白他說的,根本就不是放馬,而是讓馬將莊稼踩壞,試想一下,十幾匹馬,在農田裡踩上半天,田裡還能剩下什麼?
赫連明德怒不可遏,“混賬,今日有老夫在,他們膽敢猖狂,老夫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木香頭痛的撫額,這位老爺子,一旦生氣,就像點了火的炮仗,片刻之間就得炸了,哪還容得了別人說話,讓他去,只會招惹更大的動亂。
木香對康伯使了個眼色,康伯明白,走上前勸他,“老爺子,這事不如讓夫人去處理,都是百姓,若是做的過了,怕是不好,夫人去處量最恰當不過!”
赫連明德聞言,不樂意了,“就她會處理嗎?老夫只管去教訓他們一頓便是,打服了,看他們日後還敢不敢糟蹋莊稼。”
康伯無奈的再勸,“打別人可以,打百姓,那是不可以,老爺子,您要三思!”
木香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半推半搡的,將他推向木朗,“您老來這兒的目的,主要是玩的,不是還說在京城釣黃鱔不痛快嗎?既然到了這裡,便去釣魚,釣黃鱔,幾個不懂事的刁民而已,哪用得着你老人家出手。”
她難得主動哄人,老爺子一時受寵若驚,可是面子又過不去,十分別扭的道:“是該叫你鍛鍊,你好好處理,若是搞不定,馬上讓人通知老夫!”
“是,知道了,您老去玩吧,”木香滿面笑容的應下,示意柱子跟何安跟上去,至於大飛,就得留下,打架沒幫手哪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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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老爺子今天可鬱悶了,來巡視封地,竟連丁點的威風也沒沾到。這丫頭,存心想讓他添堵的是嗎?
康伯趕上他,低聲又勸他:“夫人這是給您分憂呢,您老好福氣,以後只管帶着孫兒們玩耍就好了!”
雖是勸他的話,但同時也是自內心的。老王爺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在外征戰,曾經好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身上也留了不少後遺症。
如今,好不容易日子過安穩了,也該頤享天年了。
“哼,你就會幫着她,”老爺子重重一哼,雖然心裡明白,可面子上還是過不去,所以他仍是氣呼呼就走了。
吳平已經等不及了,來不及跟木香告罪,便先行拉着九斤朝着他指的方向過去。
木香帶着大飛跟康伯,還有嚴忠,一同跟着他們過去了。
走了沒多遠,就在一片綠油菜地,還沒靠近便聽見吵吵聲。
兩方人馬對持,其中一方,牽着十幾匹馬,已經有幾匹,被散放在地裡走動,馬蹄子踩過的地方,油菜成了一堆爛渣。
而另一邊,吳莊的人,個個紅着眼,瞪着那些人,小孩被婦人護在懷裡,怯生生的露出兩隻眼睛。
莊裡的青年漢子,手裡或拿鐵鍬,或拿鐵叉,手背青筋突起,咬牙切齒的瞪着對面的人。
吳平趕到之後,即刻衝到人前,對着那羣嬉皮笑臉的人,深深鞠躬,“各位好漢,請你們腳下留情,莊稼萬萬踩不得,萬萬踩不得啊,若是踩壞了,我們吳莊的人,只怕都要餓死了!”
吳平說着話的同時,已是老淚縱橫。
他家小娃剛燒了糧種,他正想着,若是莊稼收了,他打算賣掉自家的糧食,給村民把糧種補上。
可如果平西村的人,毀了油菜,那他連死都死不了。
對面站着的十幾個人,皆是清一色年輕男娃,一臉的痞樣,在人羣的最前方,站着兩個灰衣小廝打扮的人。
雖是小廝的打扮,可臉上沒有半點小廝該有的謙卑模樣。
一人嘴手裡拿着雞腿啃,滿嘴滿手的油,似笑非笑的盯着吳平一羣人。
另一人,手裡拿着把劍,但是隻要懂行的人看一眼,便知他握劍的手勢不對,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
這兩人就是太子的小廝,拿雞腿的叫李墩,拿刀的叫李午。二人在太子府,連根蔥都算不上,可是到了外面,卻敢吆五喝六,擺足了架子。
那李午晃着劍,輕蔑笑道:“我們公主府的馬,就喜歡吃油菜,別的東西都不愛吃,誰叫你們莊上的油菜長的最好,用來餵馬,再合適不過,你們也別火,這油菜進了公主府馬兒的肚子,也是你們的榮幸,榮幸知道嗎?”
吃雞腿的李墩哈哈大笑,肥肥的肚子高挺着,粗聲粗氣的道:“你們餓了嗎?要不小爺把這雞腿給你們吃?啊?哈哈!”
嘲弄的狂笑,要有多猖狂就得有多猖狂。
他倆一笑,身後的幾個人,也跟着一起狂笑,一時間笑聲震耳。
與他們狂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吳莊的人,憤恨含淚的眼神。
眼看莊稼一點一點被踩壞,吳平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想起襄王妃來了,下意識的回頭看她。
他不知道,這位襄王妃剛纔說的很好,到了關鍵時候,她還能不能站出來。
木香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其實他不求救,她也要站出來的。
她們幾人慢慢走上前,一直走到吳青身邊,木香不急着收拾這兩人,而是身後的大飛跟吳忠命令道:“人家好心送咱們馬,哪有不收之禮,這下連耕牛都省了,有馬更好,去把馬牽來吧!”
嚴忠跟大飛神色怪異的一笑,跑過去,將正在油菜地裡溜達的馬兒牽走了。
“哎,你們怎麼能牽我們的馬?”
四個牽馬的小夥子,想阻止,卻被一腳踢倒。
他倆還算手下留情了,如若不然,這幾人的小命,肯定都沒了。
李午跟李墩見此情景,也許是在鄉下,一向囂張慣了,也不追問木香他們是何人,當即便大怒。
李午握着劍,惡狠狠的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公主府的馬,你們也敢強佔,我看你們是活膩了,趕快把馬還來,否則,要你們滿門抄斬!”
李墩也緊隨其後,把自己個兒的肚子往外一亮,“哼,不管你們是誰,得罪公主的下場,你們就有一百個腦袋也陪不起,再不還來,我馬上去衙門,告你們偷盜!”
吳平面色擔憂的看向木香,牽走僅公主府的馬,可不是他的本意。
他的本意,是想讓木香能幫着調解震懾,讓那些個人,看在襄王妃的面子上,對他們莊子高擡貴腳。
木香不看別人,上前一步,揚起脣角,俏臉上浮現一絲冰冷的笑,“公主府?”
“沒,沒錯,就是公主府,”李午跟李墩被她身上散出的氣勢震到,覺得不太對勁,有種不詳的預感。
木香依舊冰冷而淡淡的笑着,可是兩片薄脣,卻吐出一句叫人吐血到內傷的話。
“唐寧嗎?她死了沒?”
李午大驚失色,“你放肆,敢咒我們公主死,這是大不敬之罪,你等着受死吧!”
李墩手臂一揮,招呼後面的人,“聽見沒,他們膽敢咒公主,你們還等什麼!”
吳莊的人都是膽小如鼠,這一點,他們都摸清了。至於這個女子身邊帶着的人,看着像是會點腳拳功夫,但又怎敵他們人多呢?
“打死她,打死她!”
羣情激奮,公主府的佃戶自然都希望唐寧長命百歲,怎能忍受有人詆譭他們的主子。
吳莊的人嚇的往後退,不敢跟他們衝突。
康伯無奈的搖搖頭,這羣人,今天太魯莽了,竟不知自己得罪的是誰。
大飛跟嚴忠,把馬牽走了,栓在不遠處的大樹下,隨即又很快的回來,站在木香身邊。
“那個……”木香隨意的擡手一指,“那兩個傢伙吵的本夫人頭疼,把他們綁了,嘴巴堵上,若是不聽話,就先打一頓吧!”
如此輕巧的語氣,就好像閒話家常一樣,輕的沒有重量。
“是!”
嚴忠跟大飛對視一眼,朝着李午跟李墩走了過去。
李午也不慌,強自鎮定的握着劍,對着嚴忠,使勁亂揮,“你別過來啊,刀劍無眼,你再敢過來,休怪我不客氣!”
嚴忠冷着臉,眯起眼看他,“你要怎麼不客氣?就憑你手上這個破銅爛鐵嗎?”
李午見對方蔑視他的武器,眼睛不自覺的他腰間掃去,當瞧見嚴忠腰間閃闃寒光的寶劍時,李午嚇的直打哆嗦。
殺過人,經過使用的劍,跟他手裡這個,還沒見過血的,哪能一樣,光看劍柄的磨損程度便知道了。
“我……我……我會殺了……”
李午的話音未落,嚴忠身形一閃,便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拎了起來,兩個手指輕輕一捏李午的手腕,破劍便掉到了地上。
“殺了誰?就你這個慫樣,你還能殺誰?”嚴忠將他隨手一拋,像丟一塊破布似的,將他扔出去老遠。
另一邊,李墩面對比自己壯,比自己高,肚子也比自己大的人,艱難的嚥了口唾沫,抖着手指指着他,“我,我警告你,別過來,傷了我,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是公主府的人,我乾爹可是公主府的管事,你敢動手,我一準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飛呵呵笑道:“哦?要怎麼個不客氣法?來,表演給爺看看,快啊!”
他大聲一吼,李墩嚇的腿軟,跌坐在地上。
原本該是緊張恐怖的場面,卻因爲李墩的這一跌,成了最搞笑的笑話。
吳莊的小娃都偷着笑了,躲在大人懷裡,不敢當着衆人面笑,憋的很是辛苦。
這一變故,也叫平西村的人傻眼了。
有幾個膽大的青年,站出來,擋在李墩面前,怒目瞪着大飛,“你想打架,也別光欺負他一個,我們跟你打,上!”
他們自持年輕力壯,即便眼前的這個人會使武功,可他們人多啊。
打架嘛!不需要公平,只要能贏就行。
“呵,爺很久沒打架了,骨頭正癢癢呢,”大飛扔掉劍,活動活動筋骨,衝上去,跟那幾個青年混戰在一起。
吳平看這情形,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便想着叫莊裡幾個年輕人也去幫忙,總不能看着襄王妃身邊的人爲他們出頭,他們卻無動於衷。
木香輕輕搖頭,制止別人過去幫忙,“幾個小嘍囉而已,讓他去玩吧,不必管了。”
大飛以前最愛打架了,可是跟了木香之後,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當保姆。有時硬拖着吳青跟嚴忠打架,想要解解饞。
今天能痛痛快快的打架,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只見他衝入人羣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一拳打倒一個,甚至於直接把人扛起來,重重往地上一摔。
嚴忠的打法跟他不同,他更講究技巧,用最小的動作,達到最大會的效果。
所以,他站在那,別人只看見他動了動胳膊,或者晃了晃腿,他身邊的人,便一個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
九斤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合不上,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不光是他,吳莊的人也傻眼了。雖然也會擔心被他們報復,可是看着曾經欺負他們的人,此刻被揍的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哀嚎慘叫,他們心裡的惡氣,總算出了。
“好,打的好!”
“活該,打的太好了!”
“我也去!”
“帶上我!”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年輕氣盛。見到如此熱血沸騰的場面,他們哪還坐的住,扔下鋤頭,揮舞着拳頭,便衝了上去。
康伯見此情景,暗暗心驚,“夫人,要不要叫他們住手,萬一打壞了可如何是好?”
木香不在意的笑道:“咱們莊上的打壞了,本夫人包給他們治病,吳平,這附近有沒有郎中,去請個郎中來,要好的,庸醫不要。”
吳平愕然回道:“有,十里之外,有個退休在家的老御醫,他是個好人,窮人看病,不要診費。”這位新王妃還真是敢說,打壞了她包治,哪有鼓勵打架的,萬一鬧大了,可以如何收場喲!
“你讓人去把郎中請來,讓他多帶幾件衣服,咱們在村裡辦個義診,他寫下的方子,你讓人去京城抓藥,所有藥費,襄王府出了,”這是她一直擔心的問題。
在醫療條件落後的古代,哪怕只是患個傷寒,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她進來吳莊的時候,就瞧見幾個人捂着嘴咳嗽,面黃肌瘦,很不對勁。傷寒不可怕,怕就是怕,傷寒傳染,所以,防治很重要。
平西村的人,見着陣勢不對,有幾個機靈的,也不管馬,更顧不上李午跟李墩,掉頭就跑。
李墩也被大飛揍的不輕,見有人跑了,爬起來也往回跑,一邊跑,一邊還指着大飛破口大罵,“奶奶個熊,你等着,有本事你們都別走,等我叫來公主府的侍衛,非叫你們磕頭認罪!”
大習撿起地上李墩掉的鞋子,照着他的屁股扔了過去,使勁過大,把李墩撞的差點摔倒。
大飛掐着腰,放聲大笑,“你敢把人叫來,小爺就敢把人往死裡打,你快去叫啊,小爺就在這裡等着,快去啊,乖孫子!”
李午見衆人都跑了,哪敢再待着,腳底抹油,追着李墩便去了。
邊跑還邊回頭,警惕的往着他們,最後視線落在木香臉上。
他納悶了,這位看着不起眼的丫頭,好像是他們的頭,剛纔混亂當中,他好像聽見他們稱呼這丫頭夫人,難道她就是最近京城傳言,又潑辣,又刁鑽,下手又狠的襄王妃嗎?
想到有這個可能,李午腳下虛浮,差點絆了個大跟頭。
他們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卻是灰頭土臉,倉惶落跑,前後反差忒大了。
吳莊的人見仇人跑了,興奮的歡呼。
相比他們的心情,吳平卻高興不起來,“夫人,平西村的人,都很記仇,今日他們受了欺負,萬一再來報復,夜裡偷襲我們,這該怎麼辦?”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帶着人去一趟平西村,這幾個不當家,打了他們,也不管用!”
康伯也是這個意思,“夫人在這裡,他們的確不敢怎麼樣,但是還得跟他們村長談談,以絕後患!”
吳平初時還很擔心,但聽到他們如此說,又想到夫人身邊這兩位,武功奇高,便點頭同意了,“那小人讓村裡幾個年輕男娃也跟你們一同去,壯壯聲勢也好。”
這個主意,木香倒也不反對,畢竟是他們兩個村子的事,得找幾個見證人才行。
他們也不耽擱,追着落荒而逃的幾個人,一起趕往平西村去了。
沿着一條田間小路,走了沒多遠,便看見平西村了。
與吳莊跟蒲山莊不同的是,這裡的村民,不少都蓋起了青磚瓦房,錯落有致,比起吳城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子,不知強了多少倍。
今天也是巧了,公主府的管家也下到村子裡巡視,李午跟李墩,便是這位管事的隨從,跟着他一起來的。
木香帶着大飛、吳平、嚴忠跟幾個吳莊的年青男娃趕到的時候,管事正在村長家吃肉喝酒。
喝的不少,出門的時候,頂着一臉紅臉,身子微微晃着。
平西村的村長年紀不大,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左右,挺年輕的。
只見他一路點頭哈腰的把李管事,送到大路上,還悄悄往他懷裡塞着什麼東西。
那李管事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滿意的點頭。
先行跑回來的李午,奔到李管事身邊,對他耳語幾句。
李管事表情策微微一變,精銳的餘光,看向最後追來的幾個人,最後,他把目光放在了木香身上。
這位襄王妃,他略有耳聞,公主最近受了兩次傷,都跟這位襄王妃有關,但具體的情況,他一個下人,哪能知道清楚,也不敢胡亂猜測。
但是在這裡遇上了,兩家又交鋒了,做爲公主府的奴才,他覺得該爲主子撐起臉面纔是。
於是,在木香快走到跟前時,李管事雙手抱拳,微微彎腰,衝她施禮,“想必這位就是襄王妃吧,小的見過王妃娘娘!”
他拜見的口氣,帶着一絲輕蔑,語氣陰陰的,說不上的怪異。
嚴忠上前一步,冷聲喝道:“大膽,你算個什麼東西,見到我家夫人,不跪着拜見,卻要站着,是不把夫人放在眼裡嗎?”
李管事被嚴忠突如其來的訓斥嚇了一跳,眼皮子抖了抖,膝蓋下意識的就要彎下,可是轉念一想。
不能跪,若是跪了,豈不是要矮人一頭?
“夫人見諒,小的腿腳不適,老毛病了,跪不下去,夫人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跟小的一般見識,”李管事這話說的極有技巧。若木香是個尋常女子,他都這麼說了,看在公主府的面子上,定然不會爲難他。
但木香是尋常女子嗎?很顯然不是。
她冷笑道:“嚴忠,他跪不下去,你便幫他一把!”
“是,”嚴忠疾步上前,在李管事來不及反應之時,一腳踹在他的腿窩處,逼着他跪下。
平西村的村長孫進,見此情景,雖然也驚訝於襄王妃的到來,但是看這人竟然對李管事下這麼重的手,他急了,“你……”
話只說了個開頭,嚴忠的飛腳已至,硬生生將他踹倒在地,比踹李管事的那一腳要狠。
四周圍觀的也有不少平西村的人,見到他們村的人被打了,都對嚴忠等人怒目而視。
木香走過來,她今天的穿着並不突出,一件青花色短襖,下面是一件黑色墜金絲百褶長裙,長及腳踝。
原先的式是陳媽早上幫她梳的,端莊的婦人髻,可是木香不喜歡,覺得太老氣。
所以仍舊按她自己的風格,額頭蓄着留海,後面的頭分出一半,做成一個辮子的樣式,再挽起來,用簪固定住,剩餘的一半散在身後。
這樣既有了婦人的感覺,又很飄逸,很好看。
李管事跟孫進也偷偷瞄她,只覺得這位襄王妃,外型雖不出衆,可那一雙眼睛,卻銳利逼人,看人的時候,似一陣陰寒的冷風,刮過他們,令人膽戰心驚。
木香危險的眯起眼睛,掃了眼四周的村民,最後目光落在李管事跟孫進臉上,“他們二人見到本夫人,居然不磕頭行禮,難道不該打嗎?”
說完,她一招手,大飛極配合的衝進村長家,搬了把椅子,放在她身後。
木香微微一笑,坐下了,派頭擺到十成十,“李管事,跟本夫人說說,爲何要派人去吳莊踩壞他們的莊稼,你可知吳莊是襄王府的封地,你膽敢縱容惡奴毀壞襄王府的莊稼,這個罪,你擔得起嗎?”
李管事跟孫進都沒能站起來說話,因爲木香沒話。可這地又硬又涼,跪久了膝蓋都麻了,寒意順着血液流動,短短的一會的功夫,他倆半個身子就要麻了。
可是對於木香的指責,李管事肯定是不能認的,他轉着眼珠子,狡辯道:“夫人冤枉小人了,我府中的兩個小僕,是去放馬的,絕不是去打架的,這中間肯定有誤會,夫人不可偏聽一面之詞,公主府家規森嚴,曾經得過皇上的讚賞,即便是掃地的小僕,也是懂分寸,知禮儀的。”
聽聽他這一番話說的,好像是在指責她無中生有,無事生非,小題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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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們,你們會一直在輕煙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