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管家裡的小字輩們如何抓耳撓腮的追着羅冀團團轉,長輩們已在爲着秦連鳳的婚事做着最後的準備,自是忙的熱火朝天。
轉眼又到了約定的日子,秦家的水鄉家常菜、新人兩進的嶄新院落、姚氏兄弟妯娌的謙和周到、秦家的分家情況……都讓過來做客的郭家人感到賓至如歸,對於這樁婚事,也再沒甚的好擔心的地方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先是秦連虎陪着大媒方良許氏兩口子親去郭家下了催妝,再到第二天剛過晌午,郭家的嫁妝也伴着噼裡啪啦的爆竹聲進了秦家大門。
又徑直擡入了內院新房之中,擺在已經栽上了花木,又張燈結綵,看起來喜氣洋洋的庭院裡供姻親故舊鄉鄰們觀看。
嫁妝並不算多。
不過郭家人到底是買賣人出身,何況又是經營的水八仙的買賣,自是再明白不過“人離鄉賤,物離鄉貴”的道理的。
再加上也是爲着遠嫁的新娘子能有個念想,所以嫁妝之中,不管是綢緞也好首飾也罷,還有銅、錫、瓷、竹、木一干的器具,一多半都是南邊兒少見的京作式樣,反而京城之中從來都非常時新的南作式樣只佔了一小半兒。
一院子見慣了南邊兒精巧俊秀式樣的女眷們大多都是頭一遭看到這樣質樸典雅的京作式樣,自然覺得氣派不凡,嘖嘖稱奇。
何況除了整套的傢什之外,牀帳被褥、茶酒餐具、臥房用具都是成套的,尤其金銀首飾,不但俱是成套的頭面,還一多半都是分量十足的新金。
不免叫人交口稱讚。
只也有家底殷實的婦道人家,不免覺得這麼一注嫁妝,擱在旁人家那還罷了。可不說秦家已經分家,不管數目幾何,秦連鳳都已是分得了一大注的家產。只說光是擺在這麼一間三間兩進的院子裡,也實在是有些不夠瞧的。
至於秦家之外,沿途觀看到嫁妝行列的崇塘百姓,也有不同的聲音。
秦家同郭家結親一事兒,本就不曾大張旗鼓,好多有心人其實都是在八仙居的商船靠岸之後,甚至是昨兒秦家下催妝之後纔有所耳聞的。
不知道郭家來路的,都以爲是哪路神仙,忙去打聽。那些個知道郭家底細的,不由有些懵。
要知道這兩三年來,雖說舊年着實風言風語了一回,可偌大崇塘,最不缺的就是紛至沓來新舊交替的流言了,隨着時間流逝塵埃落定,還是有爲數不少回過神來的財主鄉紳仍舊想同秦家結門親的。
在這些人看來,雖說秦家第三代的小小子小丫頭們也陸續長成,可到底差了一輩。
不說旁的,只說秦連鳳這個老來子,這輩子哪怕甚的都不用幹,就是躺在秦白芹上,亦能衣食無憂。
可差了一輩,或許再是沒有這樣的底氣,也沒有這樣的話語權的。
卻沒想到秦家出了名的挑剔,千挑萬選的,竟然相中了郭家。
想到郭家的靠山和底牌,自是說甚的都有的。
只秦家人自是不知道外頭的這些個閒言碎語的,花椒姐妹看過嫁妝之後,就領着家裡的那三個小姐妹徑直去了香葉家,把小嬸嬸的嫁妝轉述給守在四房的蒔蘿聽。
蒔蘿同舒秉庚今兒一早就帶着兒子過來了,只是一來九個月大的小貓兒如今正是調皮好動到叫人叫苦不迭的辰光。
自打開春脫下厚厚的棉襖棉褲之後,擺在牀上就再沒有片刻的安穩了。
塞在牀裡,蹭蹭蹭兩下就爬到了牀沿上,一會兒打滾一會兒要扶着人站,放他坐下來都不肯,兩條小短腿繃的直直的,扯着嗓子直嚷嚷。
若是抱出去,那就更是不得了了。抱在手裡片刻的工夫就不耐煩了,一定要下地自個兒走。看到甚的都要伸手去抓,抓了就往嘴裡塞,不讓還要閉着眼睛裝哭。兩隻小腳往人肚子上一蹬,人都要射出去。
饒是蒔蘿抱着他,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就擔心到時候不是他遭殃,就是身邊的瓶瓶罐罐花花草草要遭殃。
所以今天這樣的場合,要不是小貓兒得吃奶,蒔蘿本是不打算帶他一道過來的。就算過來了,因着知道這臭小子就是個人來瘋,人越多越鬧騰,所以也沒打算往正院和新房去。
索性秦老孃又託了蒔蘿幫着照看家裡的那個小女娃,蒔蘿就箍着小貓兒徑直來了四房,同進進出出的花椒姐妹和那三個小丫頭看住了兩個小的。
這會子小貓兒正在午睡,小女娃也睡着了,蒔蘿聽着丁香興致勃勃的說着也是聽來的南作北作的差別,也來了興致。
只是轉頭就聽到搖籃裡小女娃嗚咽嗚咽的聲音,忙朝着丁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過來安撫。
花椒比蒔蘿動作還快,已是踮着腳拍了拍小女娃,似醒非醒的小女娃小嘴吧嗒了兩下,就又睡着了。
蒔蘿看着就攬了花椒小聲笑道:“咱家椒椒真乖,都會照顧小妹妹了。”
只到底看着搖籃裡已經退紅的小女娃,這心裡又是憐惜又是發愁。
孃家的事兒,蒔蘿自是比誰都要關心的,如何能不知道這樁事故。只是鑑於家裡頭正操持着喜事兒,不好打聽罷了。
哪裡知道不過幾天的工夫,孃家人已經把這個孩子放在心上了。
她是當孃的,哪裡看得了小女娃這樣可憐的情形。可她更是當女兒孫女的,越想越覺得難爲,就把丁香拉到了一旁,悄聲問她:“祖母母親她們都忙的腳打後腦勺,我也不好問,你可聽說這事兒會怎的處置?”
說着還朝着搖籃的方向努了努嘴。
丁香看着就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沒聽說呢!不過這幾天家裡都在忙着小叔的婚事,想來也顧不上這個。”說着想了想,又道:“要不,大姐問椒椒吧!咱家小丫頭可是千里眼順風耳,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蒔蘿聽她這樣說花椒,氣不打一處來,不禁恨恨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聽你說的甚的話,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
不痛不癢,丁香纔不放在心上呢,朝着蒔蘿嘿嘿地笑,果然叫了花椒過來,自己則過去趁着蒔蘿不注意,擺弄睡成了大字的小貓兒。
花椒不明所以,過來喚了聲“大姐”,就眨着眼睛望着她。
蒔蘿看着仰着頭望着自己的花椒,一時語凝,見她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說不出的機靈,就隨口將剛纔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只到底花椒這樣小,她也沒指望甚的。
花椒聽着恍然大悟,就牽着蒔蘿的手去了堂屋,才告訴她:“大姐放心吧,那些人想看咱家的熱鬧想看咱家糟心,且沒這麼容易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