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甜甜之前非要跟着周庭修是因爲不知道怎麼面對於晚,那麼現在她是因爲真的想和周叔叔在一起。
在家兩天的時間,周庭修不可能都不出門,他總得回公司上班,處理積壓的公事。
甜甜巴不得黏在周庭修身上:“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她怕周庭修不答應,又急忙補充:“我不會打擾你的,我之前跟爸爸去大學裡上課,我都很安靜聽講的。”
於晚嘆了嘆氣道:“甜甜,叔叔需要工作,那兒不是大學,你去了之後人家會怎麼說?”
甜甜不解道:“人家會說什麼?”
“……”於晚張口欲言,周庭修先道:“沒事,我開車到地下室,直接電梯上樓,沒有人會看見。”
“不是,她會打擾到你的……”於晚蹙眉,她不相信周庭修不知道她的意思,目光瞥了過去,無聲地說:“她很麻煩的!”
周庭修淡笑,牽起甜甜的手:“走吧。”
甜甜興高采烈地跟着一塊兒出去了。
周庭修轉身關門時,看了眼因挫敗怒瞪着自己的於晚,恍惚感覺應是多年後的日常了。
— — — —
辦公室裡,甜甜前前後後觀摩了一遍裡面的結構和佈置,跳着來到桌前:“周叔叔,你的辦公室有一盆綠蘿!”
周庭修順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點頭嗯了一聲。
“你還說你不會打理,可我看着這很好看啊!”甜甜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顯得格格不入,可週庭修卻十分歡喜,也不知是爲了她的聲音還是爲了她說話的內容。
他將甜甜抱在腿上坐好:“這是你媽媽讀書時栽的。”
“啊?”甜甜不可置信:“那得多少年了?”
周庭修目光悠遠,看着綠蘿長長的根和茂密的綠葉,緩緩道:“好多年了,有的長出了新的根,有的枯萎了……”
不及他再回憶,門口有序的敲門聲響起:“周總,遊戲部的推廣策劃方案請您過目。”
“進。”
來人將文件放在周庭修桌上,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我們欲將電競類小說IP的製作和新遊戲結合一併營銷,想到Fan神大滿貫退役,現在也入駐我們的遊戲直播平臺,人氣居高不下,屆時……”
他突然一頓,暗自吃驚,不是眼花了吧?
周庭修擡眸問:“屆時什麼?”
“屆時我們可以請男女主聯袂出演遊戲真人動畫推廣,由Fan神在平臺帶着男女主角一起直播遊戲……”
他看着周庭修懷裡的小姑娘翻着周總手裡的文件,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更不知周總聽沒聽進去。
“還可以聯繫網友進行直播操作。”周庭修道:“微博上面的熱搜也買下來,範圍能廣就廣,這次的目的是打造國民遊戲,讓全部人都可以參與,力度一定要大,儘可能多吸引女性玩家……”
來人連連應是。
周庭修又道:“資金可以批。”
來人喜出望外,聲聲稱讚。
事情結束,他拿着文件離開,還想着,周總今天真好說話,又想這小姑娘是周總的什麼人?平日沒見過呀,難道是親戚家孩子?看這麼親密應該是。
可下一秒——
“你的電腦有用嗎?我能看喜羊羊嗎?”
“……能不看嗎?媽媽不準啊。”
那人身行一頓,背地裡嘴張了一個大大的圓。
走了兩步,碰見了關秘書冷冷地說:“你忘記關門了。”
那人又急急返回將門靜靜地關上。
裡面的聲音從縫裡傳出來,他發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
“可是我很無聊。”
“那我讓郭容給你買些玩具回來?”
“好!我想要奧特曼!我還差一個賽羅!”
“……媽媽不肯嗎?”
“媽媽之前說如果我連續兩天自己吃飯就可以再買一個,可是我這兩天都不理她,不好意思……”
……
天啊!周總兩句話不離孩子媽媽,這哪裡是親戚家的,這是周總自己的孩子!是鯨魚科技的長公主啊!
這廂的周庭修和甜甜兩人正說話着,周庭修迫於小姑娘天真無邪的目光,給郭容打了內線過去:“過來一趟。”
郭容來時看到甜甜在這兒也很詫異,不過他沒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問了:“周總,甜甜怎麼在你這兒?”
周庭修睨了他一眼,不答反問:“知道賽羅吧?”
郭容一頭黑線,啥玩意兒?
周庭修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十分恩賜地給他將電腦屏幕轉了過去:“認識一下。”
“……”郭容:“這個賽羅啊,知道啊,小孩老喜歡的奧特曼嘛,什麼迪迦捷德諾亞雷歐賽文,我外甥可喜歡了,非拉着我買。”
他噼裡啪啦一大通,看周庭修面色不好,忙問:“老闆,有何吩咐?”
“去買一個……一套回來。”
“哇!周叔叔好帥啊!”甜甜忍不住往周庭修臉上“啵”了一下:“能不跟媽媽說嗎?……這是我們的秘密。”
周庭修沒想到甜甜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只覺得臉上癢癢的,看着小孩也愈發寵溺:“好。”
郭容看在眼裡:這還是於小姐的乾女兒,要是於小姐的親親孩子那可得寵成什麼樣?……
他腦子裡又冒出於晚醫院的視頻來,心頭咯噔一聲,趕忙打住!打住!
“還有就是。”周庭修頓了頓:“你玩具買回來後,找人去我家,把那些畫拆了。”
郭容吃了一驚,幾年前他有幸到過周庭修家裡,一眼瞧去,簡直驚呆了嚇壞了,當時還想着沒看出來他們老闆口味這麼重是不是心理變態還想着錢沒有命重要直接辭職好了,可到底抵不過高薪的誘惑加之後來觀察周庭修除了煙抽的猛還真的沒什麼不良嗜好,久而久之郭容都忘了這一茬事了。
“是那些畫?”郭容問了一遍。
周庭修知道他想什麼,涼涼掃了他一眼:“嗯。”
“遵命!”郭容得令,一溜煙兒跑遠了。
— — — —
家裡就於晚一個人,她沒敢仔細去看周庭修的房子,一直在書房裡工作。
這臺電腦的密碼和筆記本一樣,她尤記得昨天問周庭修的時候,他挑了挑眉,樣子有點不羈,隱約可見小時候的模樣,講話時語調微翹:“一樣的。”
現在想起來於晚還覺得生氣,可是她一直告訴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周庭修自小沒什麼親近的人,自己在他心裡多少會有一些分量,只是千萬莫要想歪了。而且,萬一和她沒關係呢?
別想了別想了。
於晚拍了拍自己的臉,繼續對着電腦畫圖。
凌深的消息傳來:
“甜甜呢?”
於晚發了一個白眼:“跟周庭修去公司玩了。”
“哦,你覺得我和筱致待會兒帶她去吃飯如何?”
“我勸你三思。”
“?”
於晚的指尖在鍵盤跳動:“木溪跟她說了你倆的事,添油加醋了,甜甜現在很不待見你。懂?”
凌深:“……如果筱致去接她呢?”
於晚:“嗯,也許會吧……只是你可千萬別露面了,現在你就是一個拋妻棄子的薄情漢負心人……”
凌深:冤枉·jpg
於晚:“我添油加醋了,不過你閨女的確是這個意思了。”
於晚默了片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道:“你跟筱致姐?……”
凌深回地很快:你懂的·jpg
於晚:“真的?!”撒花·jpg
凌深:“真的。”
“我們重新在一起了。”
雖然沒看到凌深,可是於晚莫名能感受到他打出這幾個字時的鄭重。
重新在一起了。
凌深覺得他和筱致姐此前的種種都是“在一起”的。
真好。
她微笑着祝賀凌深:“恭喜。”
凌深:“多謝。”
靜謐的時光被中斷,書房的門被突然打開,於晚一驚,轉過頭去:“郭助?”
郭容比她更驚訝,驚地下巴都快掉了:“於小姐?你怎麼在這兒?”
不得了!老闆通過孩子曲線救國已經達到金屋藏嬌的目的了?
難怪!難怪行事都那麼不一樣!原來是戀愛中的男人啊!
於晚看着郭容豐富的表情,不免好笑:“你是有事嗎?”
郭容這才斷了八卦的想法,說道:“周總讓我回來把畫撤了,我不記得書房裡面有沒有掛畫了,就來瞅一眼,現在瞅好了。”
“哦。”於晚走到門前,果然看到客廳有工人正小心翼翼地搬着畫。
郭容仔細打量着她的表情,適時道:“老闆這房子裝修時我有參與,這些畫一直掛着,當時我還覺……很獨特,後來發現老闆他真的是太難了,身邊一個知心人都沒有,每天只能依靠抽菸來麻痹自己,不過老闆從來不喝酒,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有什麼傷心的事吧……”
如果說剛開始他是爲周庭修取得同情心,那麼後邊郭容是真真發自肺腑了。
果然,於晚的表情微有動容,郭容適可而止,換了話題道:“不過於小姐,你最近都……”
他最後一字拖地很長,於晚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甜甜喜歡跟周先生待一塊兒,所以我也暫時住這兒。”
郭容沒有問具體原因,其實有時候原因什麼的不重要,結果纔是最關鍵的。
身後工人哎呀了一聲,郭容警鈴大作,立時跑了過去看情況,現場指揮有度,於晚也不做發言,徑自回書房繼續工作。
郭容忙活到一半,收到了周庭修的電話:“你幫我去書房找一下《殺死一隻知更鳥》。”
“老闆,你拿這本書幹嘛?”
那頭沒講話,郭容後背一涼,立馬慫了:“好的,馬上!”
他敲了敲書房的門:“於小姐?”
“怎麼了?”
郭容探進頭來:“老闆讓我找本書。”
“那你來。”於晚起身開門引他進來。
郭容卻猶豫:“老闆的書房……”
於晚會意:“那我幫你找?”
“多謝多謝。”郭容連連點頭。
“什麼書呀?”
“《殺死一隻知更鳥》。”
“哦,那他應該會放在……”於晚上下找了個遍:“咦,沒有呀。”
“……”郭容尋思着說道:“老闆有時候會在車上看書看到睡着,他會不會睡覺前也有看書的習慣啊?”
於晚雙目一亮,想起周庭修小時候的確有睡前閱讀的習慣,只是不知道現在……
郭容見狀道:“不然於小姐你幫我去老闆臥室裡尋一尋?”
“這……”於晚推辭:“還是你去吧,畢竟周先生是讓你替他找的,我、我不好進他房間。”
“哎呀於小姐你不好進的話我就更不好進了。”郭容一臉懇求的模樣道:“你幫幫我吧,老闆催我了都,這事做不好,我要被扣薪水的……”
於晚愣了愣:“他有這麼苛刻嗎?”
郭容心道不好,這沒促進兩人感情反而讓於晚對他家老闆印象更差的話那自己就難辭其咎了。
“沒沒沒。”郭容忙解釋:“你說這麼小的事我都做不好的話,我在老闆面前也……”
“也是……”於晚想了想:“那好吧,我幫你找找。”
說着,她便進了周庭修的主臥室。
主臥室和她想象的一樣,於晚沒有因爲裡面低壓的環境氣氛而訝異,只是又一股子心疼泛起,他比往年更加陰鬱了。
於晚沒有在自我情緒中沉浸太久,她一眼就看到了周庭修的牀邊靜靜地躺着一本書,正是她要的。
她將書本拿起,餘光瞥到了未閉合的抽屜。
裡面會不會有那個東西?
於晚下意識伸手去開,可觸到邊緣時又退縮了。
不是早就下定決心不再與他糾纏了嗎?何必多此一舉?
天人交戰之際,郭容透過門縫鑽進頭來問:“於小姐,找到了嗎?”
於晚在裡面良久才轉身出來:“嗯。”
她將書放在郭容手中,卻一直沒鬆手。
“怎麼了?”郭容心裡直打鼓。
於晚默了半晌,突然眼眸一擡,目光凌厲起來,看得郭容後背打顫,他才知道於晚生氣起來和老闆頗有一拼:“你知道這個東西嗎?”
她的另一隻手攤開,掌心是一盒帕羅西汀:“你知道他生病了嗎?”
一字字如鯁在喉。
郭容僵化當場,他覺得自己要被周庭修五馬分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