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莽末年,幽州大亂,朝廷對幽州的管控能力逐漸下降,使得不少郡縣被義軍佔領,還有部分郡縣擁兵自立,能夠支持朝廷,剿匪自守的郡縣微乎其微,而真定郡,便是一個典型自立,斷絕朝廷來往的郡縣,在三年前,真定郡便自立爲真定國,並襲去了常山郡全境和中山郡以南的部分土地,勢力不可小覷。
耿弇的計策,得到了劉睿的支持,此時,耿弇扮作商人,率領二十名隨從,押運着三輛馬車,車上裝載着這次出使真定國的禮物,從安國縣入境,越過滋河,入苦陘縣,在苦陘縣休息三天,便急忙啓程,過九門,來到真定國都城,曾經的真定縣。
街道上行人擁擠,不少地攤的老闆在高聲吆喝,從街道上的繁華來看,真定國這幾年並未受到戰火的襲擾,還處在一種自安的狀態。
越過長長的街道,過了虖池橋,真定府赫然出現在眼前,耿弇給一名親隨遞個眼色,親隨立刻走上前,與把守府門的軍官交談,不久,軍官入內了,耿弇的車隊也來到府門前,一隊士兵圍了上來,耿弇立刻拱手笑道:“我們是漢朝使者,別誤會。”
但士兵們並沒有放鬆警惕,他們半信半疑,手舉長戈,僅僅凝視着這支可疑的商隊,很快,府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個剛剛進入府衙的軍官已快步走出,來到商隊前,笑道:“誰是漢朝使者?”
耿弇抱拳道:“在下就是。”
軍官也趕忙拱手笑道:“我家劉將軍有請,請跟我來吧。”
耿弇點頭,回頭吩咐道:“留三個人看守馬車,其餘人扛着禮物,隨我進府。”
穿過一道道迴廊,耿弇已目瞪口呆,這真定府好似皇宮一般,大的讓人分不清道路,很快,在那個軍官的帶領下,耿弇來到了劉楊處理政務的大殿,這時,門口站崗的士兵高呼:“漢朝使者到。”
“吱呀••”宮門被拉開,耿弇快步走入,可親隨卻被攔在了殿外,耿弇也顧不得親隨,只得快步走了進去。
在一張桌案旁,劉楊正在批閱剛剛送來的文書,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擡頭看去,是耿弇進來了,便大笑道:“真是貴客,聽說,你是漁陽郡耿況的長子?”
耿弇點頭,微一行禮,笑道:“給劉將軍請安。”
劉楊一揚手,笑道:“不用如此客氣。”
劉楊讓耿弇坐下,上下打量着耿弇,疑惑道:“你們是銅馬軍的將領,爲何會替劉睿來出使我國,難道••”
劉楊的目光忽然變得犀利,而耿弇卻說笑自如,緩緩道:“銅馬軍雖然勢衆,卻是一羣烏合之衆,當年父親歸附銅馬軍,也是逼不得已,有苦難言,而如今的銅馬軍,卻自恃居山鄰險,不把各路軍閥放在眼中,此等軍隊,豈能不亡?”
見耿弇說的有些道理,劉楊從桌案旁站起,來到耿弇對面坐下,又一次笑道:“那不知道將軍這次來,是爲了何事?”
話題終於嘮到了正題上,耿弇略作沉思,整理言辭,不久,耿弇笑道:“大漢國皇帝劉子輿,乃是邯鄲街中一卦師,卻敢冒充漢室宗親,此等人狼子野心,侮辱前朝太廟,比王莽更爲可惡,我家將軍,不懼生死,親率大軍,準備剿捕此等暴徒,但兵馬甚少,想要與貴國結盟,一同南下,待邯鄲破滅,貴國可與我家將軍平分土地,如何?”
耿弇說話底氣十足,鏗鏘有力,劉楊一時沒有考慮到與劉睿結盟,當初他的想法,是投靠劉睿,真定國雖然民富國強,但區區五萬兵馬,不足以吞天下,小小真定國,不足以爭霸一時,這也是劉楊最爲憂慮的事情,眼前的強大,並不能持久,一旦白馬軍和銅馬軍的戰爭進入僵持,吞併真定國必然是他們必經之路,而自己,想要在中間謀求生存,唯一的辦法,就是與其中一家結盟,可這兩家,一個是僞漢族,一個是目光短淺的東北軍閥,沒有一個能讓自己看上眼,故此,劉睿東進之後,劉楊就一直在考慮這個事情,他本準備這幾天派人去談判,不想,耿弇卻在這時來了,這真是天隨人意啊••
可如何談判,劉楊心中必須認真琢磨,歸附劉睿是必然,可自己必須拿到在劉睿軍中的穩固地位,而不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將軍或者地方軍候,這不是劉楊想要的,在長達半個時辰的思考後,劉楊終於開口:“僅僅結盟,恐怕劉睿終究很難再幽州佔住腳吧?難道東邊的銅馬軍會甘心讓劉睿消滅白馬軍,在回軍東進嗎?”
劉楊這是在試探耿弇,耿弇聽出了他話中的微妙,笑道:“我家將軍已派兵守住了居庸關,而且,漁陽又有我父親爲內應,問題不大,不過••”
耿弇話說到此,故意將話頭頓住,凝視劉楊,又道:“如果貴軍能助我家將軍東進,我家將軍必有重謝!”
話題有了突破口,劉楊不禁朗笑道:“重謝就免了,若是我們兩家能結成姻親,我想,歸附劉睿也是有可能的,至少,劉睿有了真定,常山和中山這三郡之後,在河北的根基便可以穩如泰山了!!”
劉楊話說的及其厲害,耿弇聽出了他話中的語意,若是能夠結親,那麼,劉睿在河北將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軍糧和補給將會就地供應,地方的支持也會使劉睿在幽州穩如泰山,這是一次機會,耿弇意識到,這個機會不能錯過,但劉睿此時還未娶妻,沒有子嗣,也就是說,劉楊是想讓劉睿娶他的女兒嗎?
如此想,耿弇故意裝作驚訝道:“如果兩家能夠結爲姻親,他日我家主公稱王稱霸,李將軍也將是漢室國丈,我先再此恭喜將軍了。”
劉楊並沒有女兒,但他有一個外甥女,叫郭聖通,郭家也是真定大族,所以,劉楊想到了用外甥女來結親,此時耿弇答應的如此爽快,讓劉楊有一種踏空的感覺,這一切來得太快,似乎顯得不真實,這時,劉楊反問道:“你不去和劉睿商量嗎?”
耿弇心中清楚,時間有限,一來一返,會耽誤很多時間,而且,不能及時平定劉子輿的大漢軍的話,銅馬軍大軍抵達漁陽,劉睿軍就真的進退維谷了,想到此,耿弇朗笑道:“我臨來之時,我家主公已全權授予我權利,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應,這件事,我替主公允諾了,不知劉將軍準備何時嫁女?”
劉楊聽得耿弇能做主,不由咯咯笑了起來,這時,他不悅的看向身旁的親隨,親隨這才反應過來,沒有上茶,趕忙出去,很快端來兩杯茶,放在二人面前,歉然道:“請貴使喝茶,招待不週,請多見諒。”
耿弇搖搖頭,表示無妨,這時,劉楊呷了口茶,笑道:“我並無女,但我有個外甥女,叫郭聖通,我甚愛之,如果劉睿能娶我的外甥女,我便率軍歸附劉睿,獻出三郡土地,全力支持劉睿。”
耿弇微微點頭,又問:“那不知,劉將軍想要何時結親?”
“半個月之後。”
耿弇略微思索,半個月的婚期有些急促,這等於拿劉睿的婚姻來賭博這場戰役,但權衡利弊,利大於弊,而且,劉睿能夠穩坐幽州,這是天賜良機,如此想着,耿弇點頭大笑:“就這麼定了,我這就趕回去,通知主公,已半月爲限,我們必來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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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在谷丘屯駐已有半個月,此時涿鹿的銅馬軍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忽然南下的重要,他們依然在按兵不動,似乎在等待東面的援軍,而關中的情報卻已陸陸續續遣送而來,最值得劉睿注意的,有兩點,第一,赤眉軍與漢軍終於發生了大規模的戰役,赤眉軍全軍壓境,將長安的漢軍趕出了關中,漢軍浩浩蕩蕩,回撤到南陽郡,實力受挫的漢軍已無力在北上爭奪中原,而始終霸佔涼州南境的隗囂軍,他們卻不安本分,多次向蕭關進兵,雖然王宏已收復郭煌,全力鎮守蕭關,但兵力上的有限,使得王宏壓力倍增,請求劉睿派兵增援,否則,恐涼州將會失守。
“隗囂!”這個如芒在背的隗囂,劉睿恨恨的念出了他的名字,此人不解決,自己西面的土地將永無寧日,這時,一旁的葛昕將一份情報遞上,笑道:“主公,這份情報一定會讓您大吃一驚。”
劉睿驚訝的看着葛昕,接過情報,情報是從長安送來的,自從吳漢北上之後,長安由吳漢的一名副將接管了,此時他將這份極爲重要的情報已最快的速度送來了幽州,劉睿一目三行,很快看完,情報中說,去年,劉玄爲劉演的死而自責,他將劉嘉封道漢中,爲漢中王,也算是對劉演的一種自我贖罪,而劉嘉抵達漢中後,勤勉執政,漢中大安,而且,赤眉軍與漢軍的長安之戰,劉玄多次派人督促劉嘉派兵增援,卻得到了劉嘉的拒絕,使得漢軍大敗南下,回到了當初的根據地,南陽郡。
這份戰報,劉睿讀完,大喊了一聲:“好”,這時,葛昕又道:“將軍不妨休書一封,請劉嘉攻伐隗囂之後,牽制隗囂,涼州可減緩壓力。”
劉睿微微點頭,但劉嘉已成爲一陣諸侯,他還會聽自己的嗎?如此想着,劉睿還是拿起筆,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及楊蕾,希望劉嘉能夠幫忙照顧楊蕾,並請求劉嘉北上,牽制隗囂等語,並承認劉嘉的漢中王,允諾,若是漢室復國,會讓劉嘉出任蜀中王,執掌漢中以及巴蜀的政務。
親隨拿着信,匆匆出去了,這時,屋內再次安靜,幽州一戰,不能再拖了,劉睿感到,時局在漸漸變得更加混亂,如果自己陷在幽州,恐怕不日,涼州失守的噩耗會傳來,而且,赤眉軍漸漸變得強大,若是不適當抨擊赤眉,恐怕他日,赤眉軍會壓在自己頭上,如此想着,一名親隨匆匆走入,朗聲道:“主公,耿將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