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縣城內,寬寬的街道,一隊三千人的隊伍急速奔馳,他們越過人羣,直奔縣衙而去。
在縣衙內,劉睿負手站在地圖前,自己進入幽州已經半個多月了,雖然戰果不錯,可一個不好的消息從居庸關傳來,銅馬軍出兵十五萬,準備會合涿鹿縣的四萬主力與自己一戰,而自己,僅僅擁有七萬軍馬,而此時,分別派守各地,手上可調用的兵力只剩下三萬,敵我形勢明瞭,這一戰,劉睿才真正認識到葛昕所謂的走的太快了••
可這一戰,能放棄嗎?如果放棄,自己何日才能再次打入幽州?而且,華融能乖乖放自己離開幽州嗎?一旦銅馬軍從後追擊,幷州必然出現大亂,而且,冀州的鄧禹也會倉促撤兵,那時,真的就是萬貫家財一朝散了!
輕嘆一聲,劉睿將思路再次轉了回來,他緊緊凝視地圖,一旁,葛昕也默不作聲,所有人都在思索對策,一名親兵卻在這時走入屋內,輕聲道:“主公,耿弇在府外求見。”
“他來的正好。”劉睿精神一振,朗笑道:“快讓他進來。”
想了下,劉睿感覺這樣對耿弇不夠重視,便大步向屋外走去,衆人也紛紛跟着劉睿出來,很快,在前院,劉睿遇到了匆匆而來的耿弇,便朗笑道:“我正等你呢。”
耿弇擡頭,看到了劉睿,他居然出來迎接自己,不由驚訝道:“劉將軍,我也有急事來找你。”
二人寒暄數語,一起向大堂行去,進入屋內,一名親兵走入,添加了一個座墊,才緩緩離去,這時,劉睿指着座墊笑道:“耿將軍真是及時雨,我正憂慮如何與華融在漁陽開戰,你就來了。”
耿弇歉然一笑,無奈道:“家父也接到了祝融的命令,讓權力配合賈宏,要錢給錢,要糧給糧,要人給人。”
說到這,耿弇長長嘆口氣,又道:“十五萬大軍!這是何等規模!難道要吃空漁陽郡嗎?”
說到此,耿弇無奈搖頭,片刻後,他感到自己把話題說遠了,不由自嘲的笑了:“我這次來,奉家父之命,投效將軍。”
這是耿況在向自己示忠,劉睿滿意點頭,但如何才能與漁陽的十五萬大軍抗衡,這着實讓劉睿頭疼,其中主要原因,還是兵力太過懸殊,想到這,劉睿看向耿弇,問道:“不知令尊,有何計策,助我討伐華融?”
耿弇早有腹案,只是他沒有把握,劉睿會不會聽從,此時既然劉睿問起,他便指着地圖道:“將軍,我的建議不知道你能否聽從,但我還是要說給你聽。”
耿弇將手指指向邯鄲城道:“白馬軍在這裡建都,他們擁立劉子輿,國號大漢,兵力有十五萬人,實力不可小覷,另外,在這裡,是真定郡,郡守劉楊,是漢室偏族,手下有精兵五萬。”
話到此,耿弇頓了一下,他得給劉睿思考的時間,此時,劉睿的目光也落在了真定郡上,這時,耿弇又道:“之所以他沒有追隨劉子輿的大漢國,是因爲,劉子輿的身份存在爭議,很多人認爲,他是假的,而且,我也曾派人秘密調查過他的身世,此人是邯鄲街頭的一個算命先生,得劉林幫忙,纔敢詐稱漢室後裔,自立一方,所以,我認爲劉楊也一定知道劉子輿的身份,所以他們沒有聯盟。”
劉睿的目光飄忽不定,他雖然在盯着地圖,可腦中卻在急速的思考,耿弇的意思,他已大概明白了,如果能夠結盟劉楊這支部隊,自己在幽州的兵力將會增加到八萬,雖然數量還是有限,但已足夠與銅馬軍一搏,想到此,劉睿笑語耿弇道:“不知將軍可認識劉楊此人?爲我做一趟說客?”
耿弇見劉睿終於問起,毅然道:“出使真定郡,沒有問題,關鍵將軍要做好心理準備,我不知道此人會提出何等要求,只要在將軍能力範圍之內,我希望將軍授權與我,讓我能夠做主。”
事關幽州戰局,劉睿點頭應允,這時,耿弇又道:“可將軍僅僅依靠這支部隊,恐怕很難擊破銅馬軍,如果將軍肯聽我一言,我保證將軍能夠從容擊破銅馬軍。”
耿弇的話讓劉睿眼前一亮,他不由凝視耿弇,笑道:“請說。”
耿弇略作沉思,整理言詞,緩緩道:“祝融的十五萬大軍從遼東抵達漁陽郡,行程較遠,而且跋山涉水,預計應該在一個月之後才能到,所以,我建議將軍,不妨再與劉楊結盟後,一鼓作氣,討伐劉子輿,只要劉子輿兵敗,將軍再結盟花玉樹,幽州境內,將軍將無後顧之憂,可從容對抗賈宏的十五萬大軍,勝算在握,請將軍自裁。”
屋內再次變得安靜,劉睿此時已起身在屋內徘徊,幽州的局勢忽然逆轉,對自己不利,但遼東地形,劉睿並不瞭解,這裡太過偏遠,但奪得幽州,便是穩固整個北方,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從容面對河南一系列的戰役,而耿弇此時的計劃,卻又恰恰與自己的打算違背,這讓劉睿十分爲難。
這時,劉睿的目光落在了葛昕身上,葛昕此時已微微點頭,他支持耿弇的意見,但劉睿心裡還是拿不定注意,他很擔心涿鹿縣的銅馬軍會有異動,此時不管任何一個決定,都關乎全局,決定着最終的勝敗,就在劉睿爲難之時,葛昕已起身,來到劉睿身旁,笑道:“主公還在猶豫嗎?”
劉睿擡頭,看向葛昕,剛想開口,葛昕卻笑道:“主公,我認爲,無論是廣寧縣的晁鐵,還是居庸關的銚期,都有着豐富的經驗,半個月內,他們一定能堅守住城池,而我們,只需半個月,便可以結束冀州的戰爭,難道,主公忘了,我們還有鄧禹這支部隊了嗎?”
鄧禹這支隊伍,是劉睿伏下的奇兵,但此時,似乎有些早,而且,劉睿擔心,鄧禹此時還打不到這麼遠,可機會只有一次,若這次劉睿抓不住這個機會,那麼,結局會是怎樣的呢?如此想着,劉睿終於長舒口氣,他已決定聽用耿弇的計劃,便回頭凝視衆人,毅然道:“全軍準備,我們向谷丘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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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皮縣城頭,一隊隊士兵正在往來巡邏,一批批民夫吃力的扛着滾木雷石,向城頭運送,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在一座峰火臺的旁邊,楊恆看着滾滾的黃河水,久久不語。
自從花玉樹吞併了檀鄉軍後,便自命爲檀鄉軍,軍旗尚黑,黑色是崇武的精神,而且,這些年自己東征西討,本以爲忘記了劉睿,可以從容接受花玉樹,可今天自己才發現,自欺欺人,自己根本忘不了他,冷娘在一旁,看着楊恆現在的樣子,心中十分難受,可她又不知道如何勸解,自己離開楊恆已經多年,這麼多年,兩人之間彷彿隔着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甚至,冷娘都不知道楊恆此時在想寫什麼。
一聲爽朗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將二人從沉思中拽醒,冷娘回頭看去,是花玉樹,她急忙半跪行禮:“參見將軍。”
花玉樹笑着揚揚手:“起來吧。”
這時,楊恆也想行禮,花玉樹卻快一步扶住楊恆,笑道:“這可使不得。”
花玉樹見楊恆雙眉緊鎖,心中已然明瞭幾分,不由笑着開解楊恆道:“讓我猜猜,你爲何會匆匆越過黃河,回到南皮,一定是遇到強敵了!”
話說到此,花玉樹也回頭看向遠處滾滾的黃河水,數日前,劉睿的使者吳漢來到平原縣,表達劉睿的問候,想要與自己結盟,共同對付赤眉軍,他便隱隱猜到,劉睿已經對幽州發起了攻擊,在交談中,吳漢的言語也進一步證實了花玉樹的猜測,這麼多年來,花玉樹很怕楊恆會突然離開自己,去尋找劉睿,他便轉戰青州,進兵渤海郡,就是爲了躲開中原雜亂的戰事,遠離劉睿,可新朝覆滅,羣雄角逐,自己又能躲到哪裡?難道真的要出海才能躲開這一切嗎?
幾日的思考,花玉樹也想通了,他可以束縛楊恆的身體,可他能束縛楊恆思念劉睿的心嗎?這麼多年,他親眼所見,楊恆因思念,漸漸變得惆悵,曾經脾氣火爆,性格倔強的楊恆已經不見了,而自己的歲數也在一年年增長,性格成熟了,人也不在那麼執着,他此時,已不在恨劉睿佔住了楊恆的心,因爲,只有楊恆真正幸福,纔是自己想要的。
如此想着,花玉樹看向楊恆,笑道:“前幾日,劉睿的使者來了。”
這句話一出口,楊恆身子顫了一下,但僅僅只是一下,楊恆便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但花玉樹卻已將這一幕捕捉在眼底,他不由輕嘆,微微搖頭,無奈道:“他想與我結盟,讓我牽制赤眉軍,襲取洛陽,這的確是最好的時機,但我卻不想這麼做。”
花玉樹將話頭頓住,楊恆的目光也在這一刻直視了過來,這時,花玉樹自嘲的笑道:“這麼多年,是我太自私,牽絆了你,我也知道,你忽然南下,退回黃河,是爲了我,你不想我知道你與劉睿相遇的事,怕我難受,但我已想通,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真正的幸福。”
淚水在楊恆眼中漸漸滑落,這一刻,楊恆有無盡的歉意想表達,有無數的話想對花玉樹解釋,可她,最終將到嘴的話壓了回去,花玉樹卻心疼的拍着楊恆的肩膀,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撫慰的拍着,許久••許久,花玉樹輕聲道:“去吧,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吧,跟隨劉睿,我願意放棄檀鄉軍,將渤海與青州交給他,這些年的征戰沙場,爾虞我詐,風餐露宿,我受夠了,以後,我只想歸隱山林,放棄這些繁雜的世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