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過那場大雨後, 的確讓我有些感冒。但真正讓我渾身上下有氣無力的,卻是A叔的話。
索性直接向徐主任請了一週的病假,回老家了。
這個城市我有些待不下去了, 光是一聞到大雨後瀰漫在樓宇間的味道, 都感覺有些噁心。
還好只用六個小時的車程, 我就到家了。
我這次回來什麼都沒帶, 兩手空空, 拿鑰匙打開門時,老媽正在廚房煮着晚飯。
“媽,我回來了。”
垂着眼皮對着有些詫異的老媽說了一句, 我立馬關進了自己的房間。
顧不得外面老媽拍打着門。
邊拍邊問:“兒子,你怎麼回來了?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飯也沒怎麼準備, 嗯?”
聽見老媽的關切聲, 我憋了一路的淚水也忍不住了。
咬着牙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怕被老媽聽了去。
我也想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 把心中的委屈說出來舒坦舒坦。
但卻做不到,就算我知道老媽老爸無論如何都會支持我,但還是說不出口。
老媽拍了會兒門,見沒有聲響,自言自語道:“這孩子, 休息會兒快出來吃飯啊, 哎呀!鍋裡的菜要燒糊了。”
終於老媽踏着小碎步走了, 我也鬆了口氣, 把臉埋在枕頭上, 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什麼?宇兒回來了?”
是老爸的驚訝聲音把我吵醒的。
我渾身一個機靈,嚇得立馬坐了起來, 摸了摸臉上,還好沒有淚痕。
剛坐起來,臥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你今天怎麼回來了?不上班?”
老爸剛從公司回來,明顯看得出一身疲倦。
“我生病了,想回來休息休息。”
“哪病了?”
“重感冒。”
老爸狐疑的看了看我的樣子:“那快出來吃飯吧。”
在老爸面前我還真不敢放肆,從小到大我因爲“作”沒少受到老爸的“毒打”。
忐忑不安的坐到餐桌上,沒吃兩口飯,就被老爸審訊。
“是不是在單位受了什麼委屈啊?”
老爸像是隨口一說,一邊用筷子在回鍋肉裡翻找着什麼,一邊問。
“沒啊。”
我繼續埋着頭吃飯。
“真沒有?”老爸把眼神放在了我的身上,盯着怪嚇人的。“如果受了委屈你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要是真有哪個王八犢子欺負你,爸爸立馬去幫你討回公道。”
“爸爸!”
我有些氣急敗壞,我又不是小孩了,爲什麼讓我有一種上學時在班裡受了欺負回家告父母的感覺。
還好老媽及時解圍了,呵呵一笑,接過話來:“哪受什麼委屈啊,兒子就是想家了,回來看看,你看離上次回來都大半年了,真是的,也不知道多回來幾次。”
我打着哈哈,胡塞了幾口菜,糊弄了過去。
老媽看我低頭不說話的樣子,連忙說:“沒事兒,回來就好。老媽天天給你做好吃的,不漲10斤不準走。”
雖然餐桌上的這場晚飯吃的並不輕鬆,但至少還是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這是我在A叔那裡受了傷後急需得到的。
就算在外面遍體鱗傷,回到家仍然有父母幫你療傷,這種感覺,真好。
但是,這時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到了A叔。
我在想,A叔是否也需要人療傷呢?
拜託,怎麼可能!他這種大直男性格,說不定轉頭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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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遠香近臭,果不其然。
在家裡躺了四天,親眼見證了老媽的態度由欣喜到還行,再到厭惡。
“我說你,一天天躺在牀上玩手機,一點事情都不做,我看人都要躺廢了!”
老媽一把掀開我的被子,咄咄逼人的教訓着我。
“媽~我在療傷!”我把手機一扔,蹬着腿:“說好回來就好,還天天給我做好吃的呢!”
“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吃,給我出去買菜去。”
一轉眼,我就被老媽從家裡趕了出來。
已經接近六月了,天氣也開始變得悶熱了起來,剛出門動了兩下我就感覺背上像糊了一層汗。
還是在家裡吹着空調舒服呀~
來到菜市場,人擠人的更加是溫度驟升,往日裡有再多的矯情,在菜市場中都化爲了烏有。
“誒,這個土豆怎麼賣啊!”
“一塊五一斤。”
“阿姨你是不是看我是小夥子不懂行情啊,八毛一斤,不賣拉倒。”
“……”
我發現我盡然有些喜歡上了在菜市場上砍價的感覺。
我這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人爲了一斤幾毛幾塊的蔬菜爭來爭去。
這是在超市買菜完全體會不到的“樂趣”。
直到……我看見了它。
漆黑漆黑的瓜。
以前我還不認識這種植物,還是A叔……教會我的。
是生魔芋,生吃會中毒的。
那時候還是A叔生病,我來照顧他。
雖然已經過去幾個月了,但是原來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明明當時的我和A叔的關係還沒有那麼的親近,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但相處之中,卻很是舒服。
而現在,明明我和他之間已經不再是普通朋友,卻有了隔閡。
回來了這麼久,我和他一次都沒有聯繫過。
信息記錄也截止他的一句“好”爲止。
我掏出手機,猶豫的點開他的頭像,看了看他的朋友圈。
和以前一樣,除了轉發一些新聞和時政外,沒有其他的私人信息了。
果然,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
大豬蹄子永遠不會受傷,受傷的只有白月光。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在售賣生魔芋的攤位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攤主試探性的問:“買點什麼?”
我指着生魔芋:“老闆,你說吃了這個後,心會不會就不痛了。”
“……”老闆:“要買就買,不買就快走,別神神叨叨的亂逼逼。”
“……”
最終,我還是買了一口袋蔬菜和肉,準備晚上讓老媽做糖醋蓮白和鹽煎肉。
那是我在A叔生病時給他做的,雖然黑糊糊的基本看不出菜式,但味道還是不錯的。
不知道老媽做出來的會不會比我做的好吃。
在樓下的小賣部,我眼尖,發現冰櫃里居然上市了最新款的雪糕,立馬挑了出來,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
“透心涼,心飛揚。爽!”
在炎熱的夏天吃到一口雪糕真是太美好了,特別是剛從菜市場這種地方回來,我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感嘆。
聽到我的聲音,蹲在路邊把頭埋在膝蓋上的一個小妹妹擡起頭,白了我一眼。
喲,居然還被看起來讀中學的小妹妹鄙視了,我憋了憋嘴,準備上樓,但又發現她好像有些不對勁。
身體一抖一抖的,像是在抽泣。
穿着的是五中初中部的校服,我以前就從這個學習畢業的,所以還是認得出。
不對啊,這時候應該還是上課時間,怎麼這小女孩蹲在這裡?
我又從冰櫃中拿了支雪糕,用手肘靠了靠她。
“喂,你怎麼啦?怎麼不上學?”
小女孩擡了擡眼,看了我一眼還是不說話。
果然,透過她擡起的眼睛的瞬間,我看出了她是在哭。
我把雪糕從肩膀下遞給她:“這麼熱的天氣,哭什麼呀,吃點雪糕解解暑吧。”
“不用了,我的心已經夠涼了。”
聽見她的話,我差點把包在嘴裡的雪糕噴出來。
現在的小女孩已經這麼早熟了嗎?這話說出來怎麼這麼彆扭。
“和男朋友鬧矛盾了?”
“他纔不是我男朋友。”
果然!小女孩的心思,我懂。
小女孩接過雪糕,話夾子也像被打開了,吐槽似的跟我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
無非就是“我愛他,他不愛我,就算他愛我,也不能和我在一起”這種青春疼痛文學劇情。
“所以說,就是他明明喜歡你,但礙於班上同學的看法,故意要疏遠你?”
小女孩囉裡囉嗦半天,我總結了一下,就一句話概括了。
“嗯。”她點了點頭。
所以你就逃課跑外面來哭哭啼啼了?
現在的小朋友,真是早熟的不得了,要是擱我以前,根本連談戀愛是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喜歡他?”
“因爲他長得很像XX凡啊!”小女孩說起他臉又紅了。
“哎。”我嘆了口氣,拿出了畢生經驗幫小女孩疏導了一下。
用了好大的功夫,才讓她情緒稍微好了些。
“哇哥哥,你懂得真多,你肯定有男朋友吧?”
見我露出有些難堪的表情,小女孩的情緒又有些失落起來:“果然沒有嗎?”
不行!好不容易幫她緩過來,不能功虧一簣。
“怎麼可能沒有!你看。”
我拿出手機,翻出我和A叔在富士山前的合影遞了上去。
小女孩眼睛一亮。
“哇,哥哥你男朋友好帥!”
“哇,這是富士山嗎?”
“哇,你們看起來好甜。”
終於,又和小女孩探討了下對付男朋友的心得,還是把她勸回了學校。
現在的我看十多歲的小孩談戀愛,覺得好不滑稽。
什麼爲情所傷、爲情所困、無痛□□的。
真是惹人發笑。
我盯着小女孩離開的背影,笑的直不起腰。
我居然和十多歲的小女孩探討了一上午的戀愛心得。
不過笑着笑着,我突然發現……
我看十多歲的小妹妹,覺得爲情所傷有些滑稽,那A叔會不會看我也是一樣呢?
真是搞笑,說到底不過也是自己戲多。明明才二十多歲的年齡,非要變得那麼多愁善感。
哪裡有那麼多愛的死去活來的。
人生還長,爲什麼偏偏要在A叔身上消沉。
他喜歡我也好,不愛我也罷。
今天,我是真的走出來了。居然是被一個小女孩點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