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爲A叔視角——
從霓虹回國的那天早上, 我醒的很早,低頭看了看還在我懷裡酣睡的小宇兒,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
昨天我到底是做了什麼?明明我是在責怪他這麼不負責任的亂跑, 讓我找了好久。
但看着他在我身下一臉自責的表情, 我心頭的不滿已經消去了大半。
他那一句“我是個成年人, 你管不着!”着實讓我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竟然……吻了上去。
我真是無可救藥了。
但吻上小宇兒的脣後, 像是激發了我內心壓抑已久的衝動,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很貪婪。
腹部更像是有一團烈焰般灼燒着我的靈魂……
等他也起牀後, 我甚至不敢看他,我對不起他, 我真是失了智。
飛機上, 我沒想到小宇兒竟然主動牽起了我的手。
那一瞬間, 我甚至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在掌心中能感受到身邊人的溫暖, 那一切就滿足了。
但是我僅剩的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樣自私,明明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
我逃難般的把手從他的指尖抽出,把眼罩拿了出來, 裝作要睡覺的樣子。
明明昨天晚上我基本上徹夜未眠, 但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雖然我戴上了眼罩, 但不斷起伏的胸口根本控制不了, 心跳的極快。
在飛回國的一路上, 我想了很多,把所有應該考慮的因素都考慮了進去。
我不是不知道兩個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我不僅知道,我還對阿全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大家都在傳,惹人非議。我不想小宇也經歷這般磕絆的人生。
我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我不能這樣對小宇兒,我不能因爲自己的私慾剝奪他成婚、生兒育女的權利。
而且我比他整整大了十多歲。
他這時對我的感覺肯定是以仰慕爲主,是對成熟男人的嚮往,並不是真正的愛情,就算他自己分不清,我也要保持警醒。
不然讓我們做出無法換回的事情後,對他就是影響一身的傷害,甚至會對價值觀和性取向產生影響。
小宇兒太年輕了,他肯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而我作爲長輩,更要正確的引導他,不能因爲自己的私慾而去佔有他,絕對不能。
回到C市的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一直睡不着。
明明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爲何還是覺得這麼難受。
翻出手機,我點開小宇兒的頭像,是一張他的自拍,笑的多開心、多爛漫。我明明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但總是覺得看不夠,點開對話框,想對他說些什麼。
但一看時間,已經凌晨了,他可能早就睡了吧。
算了,睡覺。
等我剛閉上眼睛,手機的提示聲就響起了。
等我舉起一看,看清消息提示後心都差點漏了半拍,是小宇兒。
他發來了一張圖片,是我們在富士山前合照的一張,還配了一句【你看我們真好笑。】
那天可真是陽光明媚,大風下的他還是那麼可愛,真想親自捏一捏他的臉。這小子,都凌晨一點過了還不睡在幹什麼呢!給我早點休息!
過了幾天,小宇兒又是給我打電話,又是給我發消息。
我基本沒有回,電話也沒有接。
我怕聽到他的聲音,我怕自己會心軟,我希望能給他留足夠的距離,讓他冷靜下來想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叔侄的關係。
在老家的母親突然給我來了電話,說是有一個鄰居的女兒也到C市來工作了,讓我有空見見。說小的時候經常跟在我的屁股上玩。
我記了起來,好像是叫小婉。
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她立馬就認出我是誰了,說是一定要來見見我這個小時候的孩子王。哈哈,明明都快四十的人了,孩子王這個稱呼可真讓我有些吃不消。
第二天,小婉如約到我家裡來,我在廚房給她削着哈密瓜,盯着窗外,突然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眸。
小宇兒?他怎麼來了?
看他兩眼無神的樣子我真是有些擔心,小心看路啊,來來往往的機動車真是讓我急得不得了。
手中削着哈密瓜的手一個沒注意,在大拇指上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我決定要小婉陪我演一場戲,專門演給小宇兒看看,讓他撞見我已經在新的開始了。
看見他進了樓棟裡,我算好時間,牽着大黃打開房門。
誒,還沒上來嗎?怎麼樓道里沒人?
我探出頭來一看,斜對面的玄關中雖然半關着門,但從下面微微能看到的帆布鞋,不正是小宇兒的腳嗎?
躲在那幹嘛?專門過來了難道還不敢見我?
見我執意要送她下樓,小婉說:“A哥你真暖,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大暖男?”
我心一驚,本來牽着大黃脖子上繩子的手微微一跳。
還真有人說過,那個還正躲在斜對面的玄關裡呢。
下了樓,我給小婉解釋說大黃的東西忘了拿,就讓她自己先走了。
我躲在一樓的逃生走廊旁,等着樓上的人下來。
果不其然,小宇兒乘着下一趟電梯下來了,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也不知道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大黃認出了小宇兒,差點從繩子中崩脫。
我一把按住大黃,示意他別出聲,悄悄的跟在他身後從樓裡走了出去。
這小子現在這六神無主的樣子我還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回家。
我溜着大黃,不近不遠的跟在他的身後,看得我心驚肉跳的。
紅綠燈也看不見,自行車也看不見,如果不是我把飛速而來的自行車給攔住,可能要被撞給滿懷。
算了,跟在他身後走不如把我嚇死得了,我決定走他的前面,幫他開開道。
反正他渙散的目光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人影。
“誒你幹嘛,堵着路做什麼。”一個騎着共享單車的少年不滿的問着我,我正一隻手把他的車頭推住,不讓他前進一步。
“不好意思哈,我這金毛犬可能要拉粑粑了,你走那邊吧。”
“真沒素質,哪有在公路上拉粑粑的。”
拿着大黃做擋箭牌,我幫小宇兒清出了一節又一節的路。
大黃開心極了,還以爲我和他在玩什麼遊戲,舌頭伸得老長。
終於到了小宇兒的公寓樓,我幫他把電梯按好後,就躲在一旁的物業處假裝繳納着水電費。
看着電梯門緩緩關上,我鬆了口氣,總算還是平安回家了。
“先生,你的門牌號是多少?”物業的客服詢問着我。
“哦,不好意思,找錯小區了。”
“???”
緊接着,上了班。
單位上忙碌的工作讓我不得不將注意力從小宇兒身上抽了回來。請了一週的公休假,留在我手中的事情可沒人幫我完成。
中午,我磨蹭着來到了二樓食堂。
剛排到隊伍上,就和小宇兒撞了個着。
看他的氣色好像好了不少,比前幾天看着要有精神了些,純白的T恤衫被他穿的很有氣質,只是牛仔褲膝蓋上的洞是什麼意思?
快給我拿補丁縫上!
我打好飯菜後並沒有去找他,因爲我知道此時的我還不算冷靜,這段“感情”還需要再冷靜冷靜下來,處理的會更加得體。
一連幾天,我幾乎每天都碰得到他。
他現在吃飯的時間怎麼越來越晚了,難道是美鈴給他增加了不少工作量?這可不行,小宇兒這段時間心情本就不好,我想了想,待會看來要給美玲打個電話,讓她照看照看小宇兒。
我每次挑選的座位都離他不遠,因爲雖然我是低着頭吃飯,但餘光還是能在小宇兒身上。
他怎麼回事,紅椒一不吃?專門挑在一旁。
又怎麼了?魚也不想吃?
用餘光看小宇兒吃飯真是的急死個人,這麼高的一個人,吃飯這麼挑食,難怪會這麼廋。
只要一沒人監督到他,立馬吃飯開始挑挑揀揀。真是的。
今天更是,怎麼才刨了兩口飯就站了起來?
吃這麼點下午會餓的啊!
“砰”
沒想到小宇兒竟然走到我的跟前,砰的一聲把餐盤放在我的對面。
輕點放誒,土豆燒牛肉都飛到我的碗裡了。
我挑出幾塊稍微大一點的牛肉,悄悄的用筷子夾進他的餐盤裡。你太廋了,快多吃點。
“爲什麼不接我電話。”
小宇兒鼓着腮幫子,直接問起了我。生起氣來像個金魚一樣,真是可愛。
“……不好意思,在忙。”
我的回答不知道他信沒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我怎麼可能沒看到他的電話,他的電話呼叫一過來我就緊張的連手機都捧不穩。
但我現在的狀況真的接不了他的電話,我的決心下的還不夠篤定,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天你家的那個女人是誰?”
又是奪命的問題,但我正好是在等你問這個問題呢,這個女人可是專門爲你準備的。
“父母介紹給我的。”
是的,嚇到了吧!知難而退了吧!我可是已經開始相親了,你怕了沒?
我看了看小宇兒的眼神,有些恍惚。
“你都不需要騙騙我嗎?”
“不需要,我也不想騙你。”
對不起了,小宇兒,我這樣說是爲了讓你、讓我,都更加堅定。
我比你大整整十餘歲,還是個男人,別人會怎麼想?我可以不在乎,但你還這麼年輕,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我不願你揹負這麼大、這麼沉的包袱。
“那我們算什麼!”
他一拍桌子,眼神篤定的把我看着,我有些被嚇到了。我沒想到他這麼要強,非要挑清一切?
“跟我來。”我把小宇兒帶回辦公室,在食堂畢竟是個公共場合,我怕他接下來的話會傷害到他自己。
辦公室裡,小宇兒有些乖巧的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的把雙腳緊靠,是在陌生環境中潛意識的自我保護。
小臉緊張的通紅,雙眼四處打量,像一隻換了新籠子的小倉鼠,明明很新奇但又因爲緊張不敢動。
我接過剛纔的話:“是叔侄,不是嗎?”
我能明顯的看到他眼神中暗淡下去的樣子,但我也只能這樣回答,我們只能是叔侄。
“那……那天我們做的事情又算是什麼?”
“……”
沒想到小宇兒再次提起了那天的事,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我就又回想起了那日的場面,我忘不了那日他在身下動情的呻.吟,更忘不了那讓人戀戀不捨的擁吻,這幾天裡,我嚐嚐回想那日,我知道我當時那樣做是不對的,但還是忍不住回憶。
我回答不了他,唯獨這個問題,就連我都不知道這算什麼。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回答他,突然一團溫柔向我襲來。
……
我很壓抑,我本就入一團火一般難受,小宇兒又再次向我襲擊,我只能繃緊身子,儘量不去做出反應,因爲我知道,如果他的襲擊再
猛烈些,我的防線百分之百會被攻破。
後面發生了什麼我基本意識模糊,光是壓抑自己的本能已經讓我耗盡全力,小宇兒這邊我已無心應對。
回過神來時,只有手中拽着的我在淺草寺給他求的御守。
他的人早已不見了。
-
接連幾天,小宇兒再也不給我發信息和打電話了。
我知道,他的熱情已經消退了。年輕人不就是這樣嗎?無論忠愛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
我心裡稍微鬆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失落,像是周圍少了些什麼,做什麼都不習慣。
那天我加完班,已經七點過了,直到我下了樓才發現外面盡然已經大雨磅礴,不過還好我出來時看了天氣預報,準備了雨傘。
我走到辦公樓門廳時,突然停了下來。
我記得好像第一次帶小宇兒回家就是像今天一樣的大雨天,那次,他還蹲在門外哭個不停,如果不是遇到我,肯定會被淋成落湯雞。
年輕人總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沒一點準備。
也不知道他今天帶傘了沒?
想到小宇兒,我越發覺得不對,以他的性格肯定沒帶傘,外面雨又這麼大,不會還真在辦公室無助地等着吧?
躊躇了會,我決定還是上樓看看,要是他真在辦公室就把傘借給他好了。
來到十六樓後,發現所有辦公室都熄了燈,還好,看來他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我有些自嘲,別人又不是小孩,我怎麼總把他當作沒有自理能力的小孩來對待,還好他不在,如果他在的話肯定又會罵我不把他當成年人。這一刻,讓我覺得彷彿回到從前。
可等我撐着傘走到停車場時,我呆住了。
一個人站在我的車旁,身體直直的站立着像是一陣風來也會把他吹到,傘也沒打,人被淋了個透。
雖然天很暗,但只看背影我也看得出,是小宇。
你爲什麼不回家?這麼大的雨站在這裡幹嘛?我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他,但卻一個也喊不出口。
我的心很痛,看見他這幅樣子無疑是在折磨我。
我立馬擡腿,想衝過去把他擁入懷中,想把他抱起來到車裡去躲躲雨。
但我還是停住了。
我知道我不能現在過去,我現在腦袋一團混亂,如果過去了可能會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我必須要冷靜冷靜。
大雨的嘈雜聲讓我心很亂,索性將傘偏在一旁,讓雨水幫我降降溫,理一理思路,我希望等會和他對話時我能是最清醒的,最理智的。
“A叔。”
小宇兒扭過了頭,看都沒看到我就叫了一聲A叔。
“嗯。”
他往常打理半天才打理好的髮型已經沒了型,在雨水的沖刷下緊緊貼緊腦門,搭着他那無神的眼睛,更顯憔悴感。我很想說,小宇兒,你這是怎麼了,打起精神來好不好。前幾天和我一起去霓虹時那個陽光、勇敢的大男孩去哪了?爲何現在我沒從你身上看出一點他的影子。
“我……”
“我知道。”
我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來可就不容易了。而現在,我最怕聽到的就是他的表白,我的心本來就軟,難免會有所動搖。
“那……”
我搖了搖頭,片刻的雨淋已經讓我足夠冷靜。
“X斌!”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我愣住了,可他的情緒突然高漲,揮舞着拳頭打在我的身上。
打吧,使勁打,宣泄出來就好了。他的拳頭並不重,但打在我的身上卻很疼,每一擊都像是我的心臟撕裂了般痛苦。
我把他抱入懷中,他的身體好冷,就像是掉進了冰窟一樣,仍然不斷的拍打着我的胸口。
不行,他的體溫太低了,我敞了敞開衣服,儘量用更多的皮膚貼住他的身體,想讓他的體溫有所回升。
不一會兒,傘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是在我懷中泣不成聲,我仰着頭,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我又何嘗不是溼了眼眶,腦子一片空白。
結果還是小婉的電話把有些混沌的意識給拉回來的,小宇兒已經沒了勁,坐在地上痛哭着。讓我看了會更加揪心。
我仰了仰頭,讓雨水流遍臉龐,好讓有些溼潤的雙眼變得看不出來。
“喂。”
“A哥,今天好大的雨我就不過來了,你上次借給我的照相機我明天再給你還回來。”
“好,稍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我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着小婉,沒等她滿頭問號的回答,我就掛斷了電話。
他淋雨已經淋的夠久了,不能在這呆下去了。
我往胸口摸了摸,從貼身內包中把他還給我的御守拿了出來,只是沒想到還是打溼了,輕輕的系在他的手機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心想着就算我不在你身邊,還是把它帶上,能保佑你好運。
我把小宇拉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還是沒有反應。
我打開車門,將車子發動,車燈一開,把他慘白的臉從被淋溼的頭髮中照亮時,我瞬間繃不住了。
捂着嘴巴,我把腦袋抵在方向盤上泣不成聲,距離我上一次放聲痛哭已經多少年了?我已經不記得了,和楠楠他媽結婚時我沒有落淚,離婚時我更沒有落淚。
還以爲我已經再也不會落淚,沒想到還是在他身上破了例。
小宇兒轉過身子,朝着我反方向的走了,不願再讓我送。
我看着他那步履蹣跚的步子,心如刀割。
我明白我現在不能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我對他的溫柔只會害了他,他需要這劑催化劑來幫他解開心結,我現在能做的,只有以冷漠的旁觀者的身份來幫助他成長。我的出現,只會讓他快要堅定的心再次動搖。
我在停車場抽泣了很久,想把情緒整理好了再回家,可卻遲遲做不到。
也不知道他到家了沒?
信息提示音響起,是小宇兒發來的,我慌忙的拿起手機一看。
【A叔,請別擔心,我沒事。你也別總是關心別人,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做到放下了,我打從心裡爲他覺得高興。他信息中說出的話完全沒有以往的幼稚,很成熟,成熟的甚至讓我有些心疼。
小宇兒,你以後可能會有女朋友,可能會有妻子,也可能會有孩子,也許不再需要我的存在,但也沒事,只要你能過的好,我就……我就……
【好。】
光是一個好字我就打錯了不少於三次,顫抖着回覆後,我把手機一丟,隨意的任由它滑落進座位底下。
眼淚珠子再次不受控制般落下。
現在他終於釋懷了,那該輪到我了,我還能放下嗎?我不知道,但我會好起來的,畢竟我都快四十的人了,心裡承受能力比年輕人強得多不是嗎?
我手緊握在方向盤上,有些撓心窩子的痛。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懦弱,明明小宇都這麼勇敢,敢於直面自己的愛與恨。
或許他根本不再乎別人的眼光和議論,我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能只是因爲我自己受不了別人的誹議吧。
不敢直視自己的喜歡,不敢突破禁忌的枷鎖,不敢在公共場合牽他的手,吻他的脣。
我說的一切爲他好,可能都是潛意識給自己的逃脫吧。
我可真是懦弱,連小宇十分之一的勇敢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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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沒見到他。
第三天,我也沒見到他。
問了問美玲才知道,他生病了,請了一週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