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可記得,上上一次,太妃病了,柳驚塵犯了牛脾氣,死活不肯醫,還是夜慕楓出面,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請了他來,結果的結果是,太妃的病好了,夜慕楓卻躺在牀上,整整躺了三天沒有下牀!
正常人躺在牀上三天,子午不知道是什麼概念,但要讓夜慕楓在牀上躺個三天,那就一定是發生了非常可怕、非常嚴重的事情!嚴重得,足可以危及他的生命!
雖然,從那之後,那個脾氣古怪的柳驚塵似乎變得關係和夜慕楓好了許多,但是,從那以後,子午只要一看到那個叫柳驚塵的傢伙,就覺得從頭到腳的,直冒冷氣!
現在,夜慕楓居然又提及了那個難纏的傢伙,子午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他硬着頭皮,快速地應了一句:“知道了,九哥!”
商雪玉的手,原本就是拿針的。那一手飛花落葉針,雖然算不上神出鬼沒,但看在夜慕楓的眼裡,也是觸目驚心!
夜慕楓知道,那雙手,對商雪玉的意義非凡,所以,他一定得幫她保住那雙手!
想到這裡,夜慕楓微微地閉了閉眼睛,說道:“子午,你找個人跟在她身邊……就叫緋衣吧……這樣的話,她有了什麼事,我也放心一些!”
子午聽了,又是悚然一驚!
夜慕楓的身邊,有十二子,十二衣。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高手,尤其是那個緋衣,不但機警過人,而且醫術高明,可以說是十二衣之中數一數二的人才,可現在,夜慕楓居然要給商雪玉?
這,又是爲什麼呢?
夜慕楓卻是背對着子午的。他忽然想起此前聽到的消息,三皇子夜殷正已經將矛頭指向了商府,那麼,不管商雪玉在這之間扮演的是什麼角色,都會不可避免地被波及,有緋衣在側,怕是能幫商雪玉擋上不少吧?
背後好久沒有發出聲音出來。
夜慕楓轉過頭來,只看到子午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夜慕楓不由蹙了蹙眉:“子午,你怎麼了?”
子午怎麼敢告訴夜慕楓,他是在猜測對方的用意呢?子午連忙搖了搖頭,說道:“沒……沒什麼,九哥,我只是看看,那雨怎麼還那麼大呢?”
夜慕楓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洞外,說道:“有麼……我怎麼覺得這雨小了一些呢?”
原本豆大的雨滴,此時變得密而細長,斜斜的雨線,在洞口處織出一道細密的幕簾,站在燈火閃亮的洞裡看着,猶如散落的細密的水銀,朝着大地傾斜而下!
子午哪裡敢和夜慕楓辯駁呢?他連忙轉過頭去,喃喃地說了句:“還是九哥看得清楚……似乎,這雨真的小了不少呢……”
雨小了,子午也應該走了。他拿起自己的蓑衣,重新披在身上,臨轉過頭來時,才朝夜慕楓說道:“九哥,商小姐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您這一趕幾百裡,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夜慕楓點點頭,卻是不置可否!
沒過多久,一副簡易的擔架做成了。
商雪玉被小心翼翼地置於其上,包裹得滴水不漏,然後,又被人擡着出洞。朝着商府的方向走去!
擔架之側,有一個身穿緋衣的女子,始終緊緊地跟着,她望着擔架上的商雪玉,俏麗的眉緊緊地蹙着,似乎在想着什麼難解的事情!
一側的子午說道:“緋衣,從現在開始,這商府的五小姐就是你的主子了……這是九哥交待的,你可要好好保護這一位商小姐啊,她要是出了個什麼事,少不得九哥又要從遙遠的京城連夜飛馬而來了,到了那時,受苦的,可還是我們!”
緋衣淡淡地看了子午一眼,說道:“據說天山的烏鴉什麼都不喜歡,只喜歡吃一樣東西,你知道是什麼麼?”
子午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不知道!
緋衣淡淡地說道:“舌頭……八哥的舌頭!”
聽了這話,子午連忙捂住了嘴!然後,眼神悻悻地看了身材嬌小,但是卻鎮定冷酷的女子一眼!
這個緋衣啊,幾個月不見,這毒舌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一行人快速地朝着不離山下奔去,途中,甚至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在天亮之前,他們已經來到了商府之外,將商雪玉放好,只留下緋衣一人,其他的,全部都轉身離去!
下了一晚的雨,終於停了下來。當黎明的天光,衝破黑幕,照耀大地的霎那,緋衣已經站在了商府的大門外,朝着這座威嚴的大門,仔細地端詳着!
商府的門口,正是繁華的十字路口,此時,早起的人們,已經來來往往一經過,車馬轔轔的聲音敲響着整個清晨。
緋衣走上前去,拉動門環,叩響了商府的大門。沒過多久,商府的大門旁的小門開了。那個看門的年輕門倌兒,一眼看到門外站着的渾身溼透,瑟瑟發抖的緋衣時,原本濃濃的睡意不由地消了一半!
緋衣只來得及朝門外指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說了一句:“五小姐……”
然後,她向前一栽,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門倌六兒看了,不由大吃一驚,他連忙喚道:“哎……姑娘,姑娘?”
然而,已經昏迷過去的女子,哪裡還能應聲呢?她只是靜靜地倒在黎明前的青石板上,聲息全無!
沒過多久,杜甄來了。
當她看到擔架上血跡斑斑的商雪玉時,不由掩住了口!
內心的某一處,驀地痛了一下,杜甄連忙讓人擡着商雪玉進了院子!
杜甄轉過視線,就看到了那個被扶坐在一側,卻仍舊沒有任何氣息的緋衣。她指了指緋衣,問道:“這位姑娘是……”
六兒連忙答道:“就是這位姑娘送五小姐回來的!”
原來是送商雪玉回來的人?
杜甄聽了,連忙說道:“快,一起擡進來,找個太醫好好看看!”
府裡的人,七手八腳地忙了起來,她們擡的擡,扶的扶,準備熱水的準備熱水,一時之間,這個雜亂的院子裡,頓時熱鬧起來!
聘兒和紅珊和紅雨三個人如臨大敵地一字排開,站在商雪玉的牀前。當她們看到臉色蒼白,氣息微弱的商雪玉時,心軟的紅珊已經抹開了眼淚!
杜甄坐在商雪玉牀前的椅子上,看着昏迷中的女子,一時之間,深深地嘆了口氣!
商永霖去了不離山,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商紫如,商靜盈和商寧蝶蹤影全無,現在回來的商雪玉,卻是半死不活。這讓杜甄的心裡,更加開始七上八下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杜太醫很快就來了。他的身後,除了僮兒之外,還跟着一個神情冰冷的年輕人!
村太醫走上前去,朝杜甄施了個禮!
杜甄抹了一把眼淚,朝杜太醫說道:“五女她……”
杜太醫說道:“夫人請放心,讓學生看一下五小姐先吧!”
杜甄點點頭,吩咐稚雪帶杜太醫上前幫商雪玉診脈!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杜太醫卻是站到了一側,將身後跟來的那人,恭恭敬敬地讓到了椅子上!
那人連一點客氣的樣子都沒有。他大刺刺地坐下之後,看着稚雪將一張帕子蓋到商雪玉的手腕上,然後,他將白皙得根本就不象醫者的指尖,輕輕地按了下去!
杜太醫轉身,輕輕地朝那人說了一句什麼。那人蹙着眉,搖了搖頭!
杜甄有些奇怪地看了杜太醫和那人一眼。似乎搞不清楚,這兩者之間,都是些什麼關係!
杜太醫回過頭來,朝杜甄說道:“夫人請放心……這位柳神醫是在下的師兄……”
那邊,柳驚塵卻是冷哼了一聲:“誰稀罕做你的師兄?”
杜太醫苦笑了一下,朝柳驚塵的背影說了一句:“那……您……我不總不能叫你師叔吧?”
那邊,柳驚塵卻驀地轉過頭來,居然恨恨地瞪了杜太醫一眼,怒道:“我有那麼老麼……你纔是我師叔好不好!我叫你師叔祖……”
杜太醫被柳驚塵一搶白,頓時撫額望天,登時無語了。
而杜甄聽着兩人的話,則一下子笑出聲來:“杜太醫,您的這位……可真有趣!”
柳驚塵淡淡地看了杜甄一眼,說道:“世間萬般皆無趣,唯有青絮笑東風!”
聽了那樣的話,杜甄不由一驚。她剛再想說什麼時,卻見柳驚塵已經轉過頭去,繼續幫商雪玉把脈去了!
過了少頃,柳驚塵轉過頭來,朝一側的杜太醫說道:“右手骨折,關節脫臼,因爲居然的撞擊而肺部出血,五臟移位,更因爲失血、缺水過多而昏迷不醒,再這樣下去的話,會變成植物人一個!”
杜太醫聽了,不由一驚:“前輩……什麼叫植物人?”
柳驚塵罕見地,對杜太醫的那一句“前輩”沒有發飈。他只淡淡地說道:“植物人就象個植物,人雖然活着,也有意識,可是,卻不會吃,不會喝,更不會睜眼說話。”
一側的杜甄聽了,不由大吃一驚:“神醫,麻煩您救救五女……她可不能成爲植物人啊!”
柳驚塵看了杜甄一眼,眼神之中,有淡淡的悲憫和落寞。只聽他說道:“她要不要成爲植物人,並不是你我能決定的……醫者,也只能醫身體的病,心裡的病,是要靠她自己好好地好起來的!”
柳驚塵的話,說得太過深奧,杜甄並沒有完全聽懂,但是,大致上,杜甄還是明白了,這柳驚塵是說,這商雪玉醒與不醒,還是要靠她自己的!
話說到這裡,似乎就沒有什麼說的了!
柳驚塵轉過身去,準備開藥了!
身後,杜甄走到商雪玉的面前,看着她蒼白無色的容顏,再看她昏迷之中仍舊緊緊地蹙着的眉,她的心裡,忽然象被人用利刃割傷了一般,上上下下的痛得難受!
杜甄不由地撫上了心口,驚訝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怎麼分如此強烈,如此的真實。真實得讓讓她瞬間站立不穩!幾乎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