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鷺見他倒下,臉上刻意做出來的笑容徹底消失:“去吧,小心別被發現了。”
瞳瞳聞言趕緊上前,這個直到林鹿肩膀的小丫頭竟單手將其提起來甩在肩上扛着消失在夜幕裡。
徹底看不見瞳瞳扛着的他,林鷺像被突然抽走了所有力氣,後退數步,跌坐在軟榻上。
說後退數步其實也不準確,她連腳都沒有了啊!
而現在——她用妖力支撐着手拉開手臂上的袖袍,雙手齊齊沒了一截。手掌之後,手肘之前的那一段手臂沒了。
林鷺發了一陣呆,重新將袖袍拉好,還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獬豸每次顛倒是非黑白,就會缺少身體的一部分,而她剛纔又對小鹿說了謊。只有一件事是真的,她真的把那幾個和小鹿一起來的妖的行蹤說告訴了清裟。
如果小鹿沒有看錯人,那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小鹿看錯了人,那她不希望小鹿死。所以,她選擇瞞下他將妖怪暗中帶進來的這個真相。
小鹿這麼多年都做了什麼,被怎樣對待她全都清楚。
她是獬豸啊!
拔去髮簪,她躺上軟塌閉了眼,頭上有角冒出來,額上浸出汗珠。眼前一片黑暗,但腦子裡卻有畫面清晰起來。
她“看”見一個青衣姑娘靈巧避開各種法陣,輕易就進了太一樓的機密之地——雀樓。
且還有個不太像妖怪的妖怪還刻意在半路等着那姑娘,並親自將她引到雀樓所在。
除了這兩個“半妖”,還有一團陰影。那是個隱去了自己的妖怪,只要林鷺願意,這麼近的距離她是可以看出對方真身的。
是個劍妖,還是身手不弱的劍妖。
白霜並不知自己的行蹤正被一隻女獬豸看着,她半路遇到百鍊,跟着他來到這處地方。
按百鍊所說,這裡應該是太一樓存放機密書冊的地方。
要找他們作惡的記錄,這裡最合適。
她尋了處縫隙,連人帶蝸牛殼一起鑽進去。連百鍊都覺得不可思議,他說以白霜的本事,應該進不來纔是。
可事實是,她進來了。
白霜也是詫異得很,這處掛着“雀樓”匾額的樓閣處處都有交疊着的結界,嚴絲合縫,以她的本事確實打不開結界。
不過一籌莫展之下的她圍着雀樓轉圈時,卻在東南角的一處極不起眼之地發現了薄弱縫隙。
看被破壞的程度,似乎是長年累月都在“挖”,才一點點把這裡變薄弱。
“要麼太一樓有內鬼,要麼我們今天就是進了陷阱。”白霜進了雀樓後,捻起一撮土灰搓了搓。
百鍊差點沒栽倒:“知道可能是陷阱你還進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生常談了。”白霜瞅着周圍,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姿態進了雀樓。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滿載而歸,百鍊也是。
雀樓裡的書冊近乎都是書寫着太一樓的機密,構成、各個術士的來歷,還有正在進行的任務。
包括了魔妖的數量和培養方法……
白霜把這些東西全都搬進蝸牛殼,她不敢在外面點燈,就把蝸牛殼藏在書櫃底下,在拉上百鍊和心眼一起鑽了進去。
她很好奇玄家的玄煌是怎麼成爲太一樓的爪牙的。
“他的來歷很簡單啊。”百鍊舉着蠟燭,也伸長了脖子過來看,關於玄煌的記錄無非就是遊歷術士。
白霜皺了皺眉,合上書冊:“我總覺得他有什麼秘密。”
“人活世上,誰沒有一個兩個秘密?”百鍊把蠟燭塞給心眼,又去翻其他的書冊,“趕緊看看他們培養了多少魔妖纔是正經。”
剛翻了沒幾本,他的手忽然頓住。
白霜也極其默契的看向他,而後,他兩和心眼一起齊齊看向蝸牛殼的出口方向。外面有人!
而且還不是一個。
心眼吹滅了蠟燭,白霜和百鍊也把手上的書冊丟在一邊,靜聽着外面的動靜。沒多大一會就聽明白了。
這些人都是太一樓的術士,他們特意過來抓人卻撲了個空。
此時正一頭霧水在雀樓裡到處翻找,他們沒看到有人出去,但是記錄的書冊大多都沒了……
清裟收到消息也趕來雀樓,一向淺笑淡定的少年氣得暴跳如雷。
他吩咐一定要把盜走書冊的妖怪抓住,還下令帶着人去白霜之前藏身的院子。風風火火的喧譁之後,雀樓很快又安靜下來。
“我有個想法。”
“我想。”
白霜和百鍊異口同聲,後者無奈笑笑:“小半妖你說。”
“好。”白霜也不客氣。
沒想到她一說自己的想法,百鍊直呼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跳出蝸牛殼,白霜在黑暗裡瞧着他,認真一禮:“多謝!”
“與其說謝謝,不如趕緊把自己再變得厲害些。去吧,時間不多了。”百鍊別開臉,語氣很是嚴肅。
但他的嘴角卻忍不住翹起,小半妖還是有那麼點良心的。
白霜帶着蝸牛殼和心眼直奔皇宮,她必須趕在天剛發亮的早朝之時率先潛進朝堂大殿。
她沒看到,自己從屋頂掠過時,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正呆呆看着她的背影。
本以爲會有一場血雨腥風的廝殺,卻沒想到術士們一窩蜂圍上去,卻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不僅如此,雀樓中不少重要書冊也被盜走。
林鷺自然是知道白霜他們藏在何處的,可她卻忽然不想繼續給清裟報信了。強大,不止是正面的對戰更勝一籌。
善於保護自己,並好好活下去,也是強大的一種。
這個突然闖入的姑娘有後者,可她和小鹿卻哪一個都沒有。只因爲他們生而是獬豸,是那個曾經堅持判金蛟一族無罪而被趕出隱世的神祇。
金蛟一族無罪,可還是被神族誅殺。
獬豸一族也因此流落現世,過的一日不如一日。到現在和金蛟一族竟是同病相憐,或許稍稍比他們好一些。
多一個族員存在而已。
這些是她從那個總是和清裟在一起的大妖怪口中聽來的,獬豸一族的祖先生活的年代太過遙遠,她已經看不到當年的真相。
不過對方並未說謊,她辨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