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瓏聞言,心中憤恨,突然一把推開她,手上勁力之大,直將她推得倒退十幾步,一下子摔倒在了路邊。那些侍從眼見二人動了手,立即大呼小叫地上前扶起了馬淑賢,兩個壯碩的僕婦甚至還微微捋起袖子,想要上前制住楊玲瓏。
楊玲瓏看着這些人,心裡一陣陣地發涼,她知道自己和慕容衝在府衙吵架的事情已經不知通過何種渠道傳遍了整個慕容府,這些下人們都是馬淑賢在她離開的三年裡陸陸續續養在身邊的親信,自然是不敬她的,此時見她失了勢,就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可楊玲瓏也不是吃素的,此時見衆人一副對她虎視眈眈的樣子,心裡的怒火終於再也壓制不了,將手裡的包袱一把扔給了小玉,冷笑吩咐道:“小玉,退後點,看好包袱!”
小玉立即明白她要做什麼,狠狠地點了下頭:“小玉省得!”
楊玲瓏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馬淑賢,笑道:“妹妹,也許你說得很對,我是有很多地方不如你的!但是,你可知,我最不會輸給你的,是什麼?”
就是她這一身武功!
馬淑賢見了她臉上的冷笑,心裡頓時慌了,十幾年相交,她最是瞭解楊玲瓏臉上的冷笑代表着什麼,於是急急地往丫鬟和僕婦身邊躲,看上去很是害怕的樣子:“你……你要做什麼?”
楊玲瓏見了她這副樣子,心裡明白附近一定有什麼人在看着她們,仔細一聽,才覺得那人呼吸綿長,一定是個高手,可是她已經完全不放在眼裡了!
她一個旋身靠了上去,一把抓過還在僞裝的馬淑賢,內力迅速涌上雙手,碎心掌第七式便朝着馬淑賢招呼過去,夾裹着絲絲的寒氣,激得馬淑賢立即回了神,明白她這是動真格的了。她的眼中立即寒光一閃,內力涌動,雙手齊齊送出,硬生生地接下來這一掌,立即被打得倒飛出去,砸在身後的僕婦身上,立即將兩個身板粗壯的僕婦砸的差點喘不過氣來。馬淑賢頓時只覺得有一股磅礴的寒氣順着經脈迅捷地朝着心脈而去,帶着森然的殺意和地獄般的溼腐之氣,激得她喉頭一陣腥甜,立即吐出一口鮮血來。
楊玲瓏緩緩收了勢,悄然挺立在她面前,看着她吐血,立即笑得邪魅陰狠:“怎麼樣,妹妹,我的碎心掌滋味還不錯吧?這只是第七式,接下來……”她緩緩舉起右手,“第九式!”
淡藍色的身影一閃,化作一隻藍色利箭,朝着馬淑賢惡狠狠地射了開去。
馬淑賢立時心神俱碎,只恨不得身邊有一條水溝,她立即跳下去,哪怕是淹死,也好過於被楊玲瓏活生生打死!
她怎麼也想不通,按說楊玲瓏平日裡就算脾氣再火爆,卻還是個冷靜理智的人,有人對她冷嘲熱諷幾句,她頂多罵回去,再小小地懲戒,斷不會自己動手,更別說下死手了!
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怎麼事情超出她的預計了?
她不是應該惱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罵上幾句,然後試圖上前打罵,再然後僕婦們將她制止,她氣惱之下轉身離去,慕容衝回來後就會知道楊玲瓏又欺負了她,還是當着滿院子僕婦丫鬟的面,他對她就會更加溫存……
她暗自懊惱着,迎着楊玲瓏的攻勢,只覺得前後左右的退路都被她堵死了,無論怎麼閃躲,都躲不過這一掌!
看來楊玲瓏是下了狠心要將她一舉斃在掌下了!
生死關頭,她只來得及看了看身後不遠處被丫鬟拉着的慕容瑤,心裡是萬般的不捨和後悔,其實她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楊玲瓏一隻右手夾着雷霆萬鈞之勢,朝着馬淑賢的頭狠狠劈下,眼看就要將她一掌劈裂,哪知就在此時,不知什麼物什帶着巨大的勁力狠狠砸在了她的手上,堪堪改變了她的攻向,一掌只是拍在了馬淑賢的肩頭,只聽咔咔幾下骨頭碎裂的響聲。馬淑賢的身子瞬間倒飛出去,飛出老遠,重重落在了花圃裡,悶哼一聲昏死了過去。
楊玲瓏收了手,恨恨地看向旁邊,卻見姚顯衝她憨憨地笑了一下,揚了揚手裡的石子,顯然是大方地承認了剛纔的作爲。
她心裡恨得牙癢癢,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白了他一眼,轉過身看了看昏死的馬淑賢,和一衆戰戰兢兢縮成一團的僕婦丫鬟們,冷笑一聲:“今日,我就先放過你們,他日若是再讓我看見你們這些令我生厭的臉,絕不手軟!滾!”
於是,她們就擡着昏死的馬淑賢迅速地滾了!
小玉這才抱着包袱樂顛顛地走上前,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解氣輕鬆:“姐姐!打得好!”
楊玲瓏瞥她一眼,此時心裡惡氣已出,心情不錯,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笑:“看把你得意的,看我打架很開心嗎?”
小玉立即點頭:“姐姐,咱們就是要這樣快意恩仇纔對!相思門的少主,何曾怕過誰了!從此咱們再也不必受這羣女人的氣了!讓慕容衝後悔去吧!”
楊玲瓏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再最後看了看這個困了她的身和心這麼些年的慕容府,突然覺得萬分的輕鬆愉悅,猶如終於登上了山頂,視野那麼開闊,前路那麼光明,以後的她,再沒了牽絆,身與心都是完全自由的了!
從今以後,她就只是相思門的少主,縱馬江湖,快意恩仇,無人爭鋒!
“我們走!”
姚顯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不見,突然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石子,就這樣沒來由地覺得索然無味,一把將石子扔了,轉身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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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三七八年四月十八,天氣溫和,陽光普照,百花齊放。
萬歲山的山腰小院裡,楊玲瓏正擺弄着一盆盆的野薔薇花,任性妄爲地將花枝剪作一個個怪異彆扭的樣子,看得院中樹下坐着的段無邪幾乎就要將口中的茶水盡數笑噴了出去。
謝如是閒閒地倚在他身邊的石凳上坐了,看着楊玲瓏搞怪,沒奈何地笑道:“真是個孩子!”
段無邪靜靜看着楊玲瓏,悄悄將眉頭皺起:“都二十歲了,還是什麼孩子!整日在我這山上白吃白喝,真將我當作那鎮日裡不勞而獲的山大王了!”
謝如是眼波如飛地瞥他一眼,一手掩了脣笑道:“你可不就是麼!”
段無邪作勢瞪她,無奈謝如是早已不怕他,只是笑眯眯地與他對視,二人這幅樣子立即落在楊玲瓏的眼裡,頓時惹得她大呼小叫:“哎呀呀,不知羞,這大白天的,爹,姨母,你們別當着我們的面這樣膩歪好不好!”說着還衝謝如是不懷好意地眨眨眼。
謝如是被個小輩這般調笑,頓時紅了臉,笑罵道:“你這孩子,年紀越大越皮實了,真是要好好休整一下才行!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般放肆了!”
楊玲瓏笑嘻嘻的:“姨母,我看您還是把力氣省下來好好休整我們的段門主吧,我可就不敢勞煩您費心啦!”
段無邪聞言竟也不惱,狀似悠閒地喝了口茶,並沒有接下二人的話茬,只是面色漸漸沉重地看着門外,微微揚聲道:“進來吧,別躲在外面了!”
楊玲瓏暗呼一聲:“老爺子耳力真不錯!”
她都沒察覺到院外來了人!
轉眼看向院門,卻見玄武微微氣喘地推了門輕輕走進來,顯然是疾奔而來的,他見了段無邪,很是恭謹地行了禮:“屬下見過門主,夫人,少主!”
段無邪淡淡地道:“行了,你找到這裡,可是漓兒那裡有什麼消息?”
玄武面色鄭重非常,將手裡的銅管遞給段無邪。
謝如是伸手接過,見銅管已經過被拆開,便急忙將裡面的布帛拿出交給了段無邪,他接過一看,眉頭輕輕皺起,立即轉頭看了看楊玲瓏,似是鬆了口氣一般:“苻丕帥步騎七萬,進攻襄陽,另有三路大軍隨後出發,四面合圍襄陽。”
楊玲瓏一驚,手裡的短刀悄無聲息地滑落下去,直直插進了腳下的泥土裡。
秦晉之間,終於還是開戰了!
也許很多年後,楊玲瓏和她的良人都已經老得忘記了很多事,但是他們卻和歷史一起記住了這一天,公元三七八年的四月十八,因爲在這一天,長達十年的秦晉之戰,正式拉開了帷幕!亂世起,梟雄生,從這一天開始,無數的人在這個猶如黑夜的亂世中似流星般璀璨地劃過天際,綻放了無人能及的光彩後又消失在了浩瀚的歷史長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