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瓏只覺得自己的整顆心如遭重擊,每跳一下都是一陣鈍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什麼都知道!他原來早就調查清楚了,卻還是忍着一直沒問,到底是他心機深沉,還是對她真的包容到了容許她的欺騙和隱瞞的地步?
楊玲瓏心裡很清楚,經過這些年,他或許有變化,但是絕不會從一個心胸狹窄的人變成一個寬容的人,那麼,他的隱忍就一定有着別的緣由了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卻還是不死心地問:“你全都知道?”
慕容衝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溫度:“是!”
“你爲什麼不問我?爲什麼我說我是相思門的門衆你裝作相信了?卻還是讓手下調查我?”
慕容衝心裡也是一陣恍然,是啊,爲什麼呢,爲什麼打心底裡還是不信她呢?
“呵呵……”她笑着倒退了一步,小玉在身後低着頭輕輕扶住了她,憤恨地看了看慕容衝,卻不敢說話。
“好,好得很!慕容衝,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啊!這些年過去,你卻還是一點也沒變!”
慕容衝偏過頭不看她,語氣也是冰樣的寒冷:“玲瓏,不是我沒變,只是你變得太多!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這些年你在江湖上經歷得廝殺多了,心已經變得冷硬,已經分不出我對你是好是壞了?我以爲給你時間,你終歸會主動對我坦誠,可是你卻變本加厲起來,越發沒有一個女人該有的樣子了!”
“夠了!”楊玲瓏崩潰一般,一把將他推開,他手中的血玉令牌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竟沒有摔碎,只是滾了幾圈,就停在了楊玲瓏腳邊。
她退開遠遠的,強行將眼中的淚水忍住,“總之你就是想說,你後悔讓我回到你身邊了,是嗎?我告訴你,慕容衝,我也後悔了,後悔回到這個牢籠一樣的地方,也許你說得對,我變了,變得不再甘心做你衆多女人中默默無聲的一個,變得不再對外界一點也不關心,變得狠辣,變得冰冷……可是,我想問問你,這一切,都是因爲誰?”
慕容衝終於肯看着她了,卻仍舊皺着眉看着她,眼中分明就是再也難以掩飾的疏離:“玲瓏,你我大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可是你爲什麼非要逼我!將你手上握着的東西交給我,讓我來報仇,讓我來籌謀,不好麼?”
楊玲瓏聞言突然低頭看了看地上的令牌,猛地一發力,將令牌踢到他的面前,冷冷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吧?你違心地將我接回來,每日裝作柔情似水,就是想要它吧?還是,我身上的血龍珠你也打算要了去?”
慕容衝眼神一閃,看着她不說話。
楊玲瓏見他一副不辯解,默認了的樣子就更是來氣,上前幾步,咄咄逼人道:“你以爲那日你和餘墨說的話我真的沒有聽到?五萬金呢,夠一隻五萬人的軍隊三年的軍餉了!你打算怎麼拿血龍珠呢,是一刀宰了我,還是那天趁我睡熟了給我下點迷藥什麼的用內力將血龍珠催出來啊?”
慕容衝臉上終於閃現出一種叫做憤怒的神色:“你瞎說什麼?我何時想要血龍珠了?你現在的疑心病真是越來越重了!”
楊玲瓏滿眼哀傷地靜靜看着他,看着發怒的他,看着面色漸漸冷淡的他,心裡突然間還是承認了,他們之間,早就已經結束!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無論你再怎麼努力,還是沒辦法回覆原本的模樣,就像他和她,事實終於還是擺在了面前,逼得他們去接受,哪怕再不捨,哪怕心有不甘,最終還是要承認,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
慕容衝見了她臉上的哀傷,漸漸後悔起自己方纔的狠絕來,面色稍稍緩和一些,看着她道:“好了,今天我心情不是很好,我們不要再吵了,你先回去,等我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再去找你,我們好好談一談!”
楊玲瓏垂下眼臉,一滴眼淚悄悄地留下,滴在了她腳上的木屐上。
“好,我走了!你多保重!”
說完,她果決地轉身便走,像是身後有什麼兇猛的野獸要追殺她似的,一路小跑着出了門。
慕容衝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出門走掉,只覺得心裡一陣沒來由的慌亂,卻還是悄悄見這股子心慌壓下,低下頭看了看腳邊的血玉令牌,習慣性地皺了皺眉,還是彎腰將它撿了起來。
楊玲瓏片刻不想多呆地一路奔到大門口,上了馬車,又一路奔回慕容府,回到沁荷居,她的整顆心纔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回想着剛剛在府衙的那一幕幕,立時只覺得渾身有一股熱血直衝腦門,說不上是傷心不甘,還是惱怒羞憤,漸漸的,僅存的理智也被這股子熱血衝擊得所剩無幾了!
“小玉,收拾行李,我們走!”
小玉有些害怕地問:“姐姐,你真的要走嗎?這次再離開就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你可想好啊!”說着說着,她竟哭了出來。
楊玲瓏哪裡聽得進去,果斷地衝她吼道:“你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去收拾行李沒聽見嗎?”
小玉被吼得一個哆嗦,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好乖乖去收拾行裝了。不知是楊玲瓏無意打扮,還是早就從內心裡覺得自己遲早會離開,回到慕容府後她幾乎沒有置辦什麼東西,所以她們二人的東西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丁點,並不需要怎麼收拾。只是過去了片刻,小玉就拎着兩個半大的包袱走到了楊玲瓏的面前。
楊玲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時已經接近午時,各院的人應該都在各個小院裡忙活,從沁荷居到大門的路上應該沒什麼人。
很好!
“我們走!”她從小玉手上接過一個行囊,率先走出了房門,不做絲毫的停留。
出了沁荷居的圓形拱門,小玉走在楊玲瓏的身後,忍不住悄悄停下腳步,回身看了看安靜的沁荷居,錦繡和錦華此時正怯怯地站在偏廂的門邊,愣愣地看着她們,手足無措的樣子。
她忽然朝她們笑了笑,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句“保重”,轉身急忙跟上了楊玲瓏。
二人剛走到聽雨閣,打算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哪知將將走過大門口時,聽雨閣的院門突然被推開,她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
走出的,正是姚顯。
他看見楊玲瓏,先是一喜,正要行禮,卻看見了二人手中拎着的行囊,不由得奇道:“夫人這是要出門?”
楊玲瓏略略朝他福了下身子,淡淡地道:“將軍說笑了,我不是要出門,我是要離開!”
姚顯驚訝得將嘴巴張得像是吞下一整顆的鴨蛋似的,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說着這樣離經叛道的話語,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楊玲瓏斜覷了他一眼:“將軍能否幫我帶一句話給大人?”
姚顯仍是怔怔的:“什麼……什麼話?”
“我,楊氏玲瓏,今日與慕容氏鳳凰,正式和離,此生此世,再無糾葛,兩不相欠!”
姚顯幾乎是下意思地發出一個音節:“啊?”
楊玲瓏不打算多說,轉身便走!
姚顯看着她的背影,心頭是排山倒海般的振動,這個女人,居然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她要和她的丈夫和離?她的表情那樣的橫,倒像是他平常經常見到的,一個負心浪蕩的男人對一個姬妾說,我不要你了你滾吧,那樣的欠揍,卻那樣的霸氣!
他不由得想,這真是個不一樣的女人,像草原上的一隻蒼鷹,就算偶爾落在了樹枝上,遲早還是要離去的,因爲她最終還是屬於那片天空!
就在他還看着她的背影胡思亂想時,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衆人馬,他頓時回了神,眨眨眼,看清那是慕容衝府上的如夫人馬淑賢,忍不住擔心,這兩人碰在一起,不知又會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楊玲瓏也看見了馬淑賢,由不得她看不見,對方人數實在太多,堵在路上,她只得停下腳步,看着滿臉笑容的馬淑賢,心頭那股火蹭蹭地燒了起來,冷冷地看着她:“讓開!”
馬淑賢終於將整日掛在臉上的虛僞和嬌柔撕開了,此時看着她和她手裡的行囊,笑得神采飛揚:“姐姐這是要去哪?”
楊玲瓏面無表情,狠狠壓制着自己的怒火:“與你無關吧?現在,你給我讓開!”
馬淑賢不但沒讓開,反倒錯開步直直擋在楊玲瓏面前,面色也是陰冷無比,冷笑道:“姐姐拿着包袱,莫不是外面有什麼男人等着你?你終於還是忍不住要與人私奔了!”
楊玲瓏立即怒了:“你有膽量,就將你方纔的話再重複一遍!”
馬淑賢不是頭豬,自然不會去重複,反倒笑道:“姐姐,妹妹有句話要對你說,!”她忽然走上前來,靠在楊玲瓏身邊,因爲個子矮小隻到楊玲瓏的肩膀旁,她輕輕拉住楊玲瓏的衣服,靠近了她的耳朵,用一種能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卻並不大的聲音說道,“姐姐,你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了嗎?你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合格的女人。你愛鳳凰,比我更愛他,可是在他心裡,最愛他的人,卻是我!你有十分愛他,他卻只能感受到六分,而我只有六分愛他,他卻能感受到足足的十分。所以,你註定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