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劉吉第二次讓傳話,說明他那邊也很緊急,本來我還想以他將近凝火體第二層的身手,會很快打散左邊的防守攻到我們右邊來,現在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而他的傳話當然不是傳給我----是傳給凝火體的大鬍子。面對虎視眈眈的蠻山射手和威力強大的銀箭我怎麼才能傳話給大鬍子呢?如果我一露頭,其中的一隻箭會像奔雷般毫不猶豫的射向我,十有八九我會當場中箭死亡,我不認爲自己的速度會比短距離的箭快,當然傳話也就變成了笑話。可是如果不把話傳給大鬍子,不讓大鬍子在對峙中脫身,我一樣會活不成,除非乘着現在沒人注意趕緊逃跑…,逃跑的話我的父母將擡不起頭來,我的哥哥也可能在另一支營中被人笑話,我壓下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現在戰鬥已經小半時辰了,我們的人和敵軍在火堆裡已經各自爲戰,雙方的戰陣都已被打散無法組建,不時我聽到我們的人發出的慘叫。如果不把任務完成撤走或者把這隊敵兵打的四散而逃,我們的處境將很危險,只要再拖住我們一會,等他們大營的救援一到,我們這些剛纔還氣勢洶洶設伏的平原人就只能像跑累的兔子,被他們挨個宰殺。
可若想我們燒完所有糧車,只能指望大鬍子能脫身,剛纔我略數了一下還有十餘輛糧車,定是大鬍子有意沒燒留下的,以他的身手當時可以燒光所有糧食,但他還覺得我們有希望搶回十車糧食,他還不知道劉吉要我們毀糧撤退的命令。
怎麼才能幫到大鬍子呢,我有些焦躁的想。
“餘澤,餘澤…!”我聽到劉子成在叫我,他和兩個手下將一個丟了槍的平原人逼進火堆向我跑來,那個平原人嚎叫着在火裡撲騰了幾下就沒了聲息。
“餘澤我們要幫下大鬍子!”,原來他也看見大鬍子的形勢危機了。
“可是怎麼幫啊!”我沮喪的說。
“遠距離投槍!”劉子成胸有成竹的道。
大鬍子和那倆個箭手還在對峙,箭手持弓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站在火裡的大鬍子也似乎額頭上汗涔涔的,雙方誰也不敢先動手。我和劉子成各帶一個人,分左右兩邊慢慢爬着向有那兩個箭手的土丘靠近。劉子成帶的那個人還是野戰營大鬍子的手下,也許他投槍襲擾的靈感是來自於那個人。我們要在離土丘二十丈的地方一起向那兩個箭手投射,當然準頭是沒有的,我們只是干擾,但如果投中一個敵兵最好。我們的目的是讓箭手分心,讓大鬍子從銀箭下槍輕鬆逃走。
“擲!”劉子成大喊一聲。我們四隻長槍同時向土丘飛去。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投槍的時候只看一眼,投完立即伏地。如果不伏地就會變成活靶子,就算被銀箭擦破了點皮也會喪命。銀器對我們來說就像喪鐘一樣厭惡和恐怖,被箭手瞄一下我們都會覺得不詳。
“啊…!” 一聲慘叫響起,聲音是從土丘那邊傳來的,中了,我擡頭一看,土丘上那個持弓敵兵不知道被誰的長槍釘在地上,那個持弓的女的已經不見了,大鬍子也失去了蹤影。
劉子成向我奔來,他身邊野戰營那個人呢?好像看到我眼中的疑問,劉子成氣喘吁吁地告訴了我剛纔我沒看到的驚險一幕。
剛纔他身邊的那個野戰營士兵在劉子成喊擲的時候,沒有按我們預定的那樣投了槍馬上伏地躲避,而是擡頭又瞄了瞄,等他剛扔出手裡的槍,一枚銀箭像道白色閃電一樣射中他額頭,他連叫聲都沒有發出就死了,而他的那杆槍如同長了眼睛般也將那個射手紮了個對穿。
我不禁唏噓不已,那個野戰營士兵一定是一個被專門訓練出來的投擲手,覺得沒穿盔甲的蠻山人實在是個好靶子,這樣的機會一輩子也許遇不到一次,見獵心喜的他抵擋不住自己內心的呼喚鋌而走險一試,他成功了。我想如果我有那麼一個機會,如果我的投射準頭讓我很自信的話,很可能我也會那麼做的。可是這樣做的代價也太大,他永遠也看不到自己的勝利了,生死原來這麼容易,這麼的出乎預料。
突然我聽到我方士兵發出的歡呼聲,當中夾雜着敵兵的驚叫。一定是大鬍子出手了。在火光中我看到有幾個輜重營的什長在喊着整隊,劉子成一拉我就跑過去了。
果然,我們右邊的敵兵舍了所有車輛物資全跑向左邊,大鬍子正匆忙的指揮幾個什長拉那十多輛糧車,大鬍子能夠指揮我們這些輜重營的理由一方面是軍銜高於我們,另一方面是----在他前面躺着七個面色通紅被烤死的蠻山兵。在行伍裡只有實力纔會贏來服從和尊敬。這些蠻山兵盔甲完好無損,還能依稀看出死前驚恐痛苦的表情,也許還帶有很多的不甘心吧,像他們這麼裝備精良的盔甲戰士,除了像被大鬍子這樣千里挑一的高手用非常規方式殺死外,他們的確可以在戰場上橫行無忌了。被大鬍子一出手瞬間殺死七個也駭破了他們的膽,以前只有他們給我們這種恐懼感,現在反過來了,失去鬥志四散而逃變成了他們在這種情緒下最符合本能的選擇了,也許逃跑的時候他們除了害怕還帶有深深的屈辱感吧。
我上前把劉吉的命令轉述給大鬍子,大鬍子看到我和劉子成的時候眼神一下溫和了,他一定看見了是我們剛纔幫他解了圍。
“使用銀刀的高手,銀器…銀器…可能自然堂的弟子!”大鬍子聽到劉吉被纏住後想了一下說道。“餘澤劉子成等聽令,你等押送這些糧食按原路快速返回!”大鬍子思考了一下說道。
“遵令!”我們幾個什長回道。我心裡一下子輕鬆了,終於可以回去了。大鬍子給我們調撥了一百多人,他帶餘下的六七十號人去接應劉吉。臨走時我把傷重的姜路放到一輛糧車上,他已經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邊境,但我想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它葬在琥珀城裡,不能讓他的魂漂泊在這個沒有人煙的異地他鄉。
我們趕着角犀趕緊返回,角犀體格比馬大很多,力大無比,一隻角犀負重是可抵四五匹馬的。幾十年前只有野生的,後來被蠻山人馴服投放到戰爭中運送物資,它是食雜食動物,葷素不禁,不容易受驚還容易餵養。唯一不好的就是這種動物數量稀少,不容易馴服,有時候會野性大發暴怒傷人,想要制服一頭暴怒的角犀最少要用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士兵才行。馴服角犀的方法最近十年才由蠻山人那裡傳入我們平原,平原人對於馴獸很沒天分,掌握訓角犀方法的人寥寥無幾,我們十二三萬大軍中,角犀還不到一百頭,而蠻山人的大營裡據說有兩三百頭,他們的大營中才有兩三萬部隊。
這十幾個車輛中不全是糧食,在其中兩三輛車上我還聞到一股藥味,雖然包裝很嚴實,但濃濃的藥香味還是散發了出來,太好了,戰場上最稀缺的就是藥了,這麼兩大車藥能救我軍幾千幾萬人的命,同樣,沒有了藥,蠻山人可能就會死去千千萬萬,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敵軍這次護送任務算是徹底失敗了,而我們就算傷亡慘重也雖敗猶勝。這三十車糧食遠遠沒有這兩車藥材珍貴,拉這麼一大車藥回去龍將軍一定會重重獎賞我們這些死裡逃生的新兵,我有些欣喜地想。
這時劉子成過來了,他吐了口氣道:“總算可以活着回去了,現在想想大營裡那糙口的粗饅頭是多美味可口啊!”一下子我的心倒沉重了起來,傷感的道:“不知道劉將軍那邊戰事如何啊,我們這次可死了不少兄弟,走的時候連他們的屍體都來不及掩埋…!”
“呵呵,我們能在銀器下逃生已經是運氣了,如果去掩埋屍體可能一個都回不來了,唉,蠻山人太可怕了!”劉子成道。
“一個小小的運糧隊怎麼會有女戰士,自然堂刀手和銀箭手呢,蠻山人自從十年前開戰就下令不準女人上戰場的,這次好不尋常啊!”突然,我和劉子成一起望向了那三輛裝滿藥的車。
一定和這三車藥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