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押送的官兵們想着時辰差不多了,本是要以‘捉拿逃犯’之名將林錦嫿拿下的,哪知他們才走出城門,林錦嫿已經徑直回來了。
領頭的站在前頭要將人拿下,林錦嫿看他張着手臂擋在前頭,心一橫,狠狠抽了下馬鞭,馬兒便更快的往前衝了過去。
領頭的瞪大眼睛,看馬兒衝來,慌忙往前一閃,由着她過去了。
“還愣着做什麼,追!”他怒喝一聲,一羣人又趕忙跟着追了過去,可人的兩條腿哪裡比得上馬兒的四條腿跑得快。
林錦嫿一路飛奔,終於到了林府。
林府門口的小廝還一臉震驚:“七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
“二老爺今日可曾出門了?”她寒聲問道。
小廝忙搖搖頭:“未曾出門,這幾日二老爺都爲着尋大夫的事兒,房門也沒出呢。”
林錦嫿卻是冷笑一聲:“是麼。”
“七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你不必管,馬上去官府請人來,就說林府發生了命案。”林錦嫿說罷,轉頭便跑去了落霞苑。
她這一路氣勢洶洶,沒一個下人敢攔路的,直到到了落霞苑門口。
二老爺的親信婆子柳媽媽站在門口,臉色冷沉氣勢不小,盯着楊媽媽寒聲道:“你莫不是忘了尊卑,連奴婢的本分也不守了麼?”
楊媽媽現在身後跟着侯夫人的人,有了底氣:“柳媽媽,小姐走時吩咐了,不許任何外人進去,奴婢不敢不守本分。”
“四小姐可是爲了七小姐好,爲了林府好,若是真查出三房跟敵國私通,這滅九族的罪要是定下來,林府誰也跑不了。”柳媽媽說罷,又要上前一步,卻被白蘭也擋住了。
她紅着眼睛梗着脖子道:“這人兒就是四小姐招來的,還怕誅連?”
她話音剛落,柳媽媽老臉一沉,冷厲的看着旁的下人:“不知規矩,拖下去掌嘴!”
立即有人上來揪着白蘭就要下去,卻聽一道寒聲沉喝:“我看誰敢動手!”
“小姐!”楊媽媽輕呼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後而去。
柳媽媽見林錦嫿居然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面前,心道不好,忙對旁人道:“七小姐逃出來的,趕緊抓起來送去大理寺!”
下人們立即就要上前,侯夫來的嬤嬤輕輕咳了一聲:“侯夫人到不知道林府的下人都是這樣欺負主子的。”
“可是七小姐本就是朝廷要犯……”
“要犯?媽媽可曾聽到朝廷的判決下來了?可曾聽到誰拿出了證據?”她冷冷睨着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婆子,寒聲道。
柳媽媽看着她這氣勢,微微咬牙,朝下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卻聽林錦嫿立即道:“這裡的人,誰也不許走!”在所有人猶豫的時候,便聽她跟楊媽媽道:“一人去拿一根棍子,誰敢走,立即給我打斷腿!”
“七小姐,你怎麼敢……”
“不敢?”林錦嫿瞥了眼躲在人羣后頭想要溜走去通風報信的雁兒,冷聲道:“楊媽媽,動手!”
楊媽媽會意,親自拿了棍子,帶着人便上前扭住雁兒,當着衆人的面生生打斷了雙腿。
侯夫的人看的心頭一驚,原以爲這林家七小姐柔柔弱弱的,哪曾想竟還有這魄力,而且下手也真的夠狠!
雁兒哀嚎出聲,但楊媽媽手下絲毫沒留情,這一次她害的林錦嫿身陷囹圄,林錦嫿一出事,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想到這些,她下手越發狠了,幾棍子下來,便見雁兒下半身的衣裳血糊糊的儼然是廢了。
柳媽媽帶來的人均是嚇得膽寒,不敢出聲。
柳媽媽暗暗咬牙,只看向林錦嫿:“七小姐如此狠毒,就不怕傳出惡名,毀了自己的前程麼。”女子最是愛惜名聲,她卻不管不顧下如此狠手,就不擔心寧王會因此心生厭惡麼。
林錦嫿現在纔不管這些,名聲不及爹爹和兄長的性命重要。
見人被看住,她這才立即跟楊媽媽拿了之前的麒麟玉,迅速往前門而去。
官府的人很快便來了,後面還跟着那羣官兵。
官兵們見到她就要上前來抓,林錦嫿卻是亮出手裡的玉佩:“軍爺們連駕馬車都不會,害我被人帶出京城,看來鄭將軍把你們教導的並不好。”若是德妃和趙闞動手,他們定不會用自己的人,而手底下剛好帶着訓練有素的兵又十分聽話的,也就是他剛勾搭上一心嫉妒父親的鄭家了。
“你胡說些什麼?”那些人登時一惱。
林錦嫿嘴角勾起,並不再與他們多費脣舌:“你是誰的人,我們心知肚明。你若非要我跟你走,且等我處理完林府的事。”說罷,這纔看向趕來的京兆尹張大人,恭謹行禮:“張大人,有人想要污衊父親謀逆,錦嫿別無他人可信,唯有請張大人幫忙了。”張大人公正,性子耿直,也只有他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說一句實話了。
張大人看着此刻鎮靜的林錦嫿,思量三分,再看了眼氣勢洶洶要帶人走的官兵和停在門外那輛已經殘破的馬車,點了點頭。
“你敢……”後面那領頭的還要繼續說,林錦嫿直接將那麒麟玉摔在了他跟前。
麒麟玉只有誰纔能有,他們心知肚明。
“想活命,便等我一刻。”說罷,扭頭而去。
後面的官兵還想去追,卻被領頭的攔住。寧王他可不想得罪,京城誰還沒本事敢明面跟寧王過不去。
他冷冷看了眼林錦嫿的背影,道:“左右只有一刻,等着便是。若是一刻之後不出來,我們再進去拿人!”
此時的二房院裡。
林紫蘇並不知道林錦嫿已經回來了,她的心思也全部落在了此刻眼前。
“父親,你就放過孃親吧……”
她哽咽着看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孃親,實在想不明白,她纔去山上幾日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二老爺林威冷冷掃了她一眼,冷嗤:“我培養你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優柔寡斷嗎?”
“可是爹,她畢竟是紫蘇的孃親……”林紫蘇早知道父親的真面目,但父親一直少露面,她跟葉氏自然更親近些。
葉氏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相伴二十年的夫君怎麼了,以前總是唯唯諾諾沒有主見,自從自己被指認私通後,便好似變了個人。
“老爺……“她開口要叫,林威則是慢慢轉身沏了杯滾燙的熱茶,這才轉身無情的看着她:“這麼多年,我任由你在府裡爲所欲爲,從不干涉你,你竟然還不滿足,真的與那姦夫……若不是我肯定紫蘇是我的女兒,我連她也不會放過!”
林威這話一出,林紫蘇只覺得背脊也跟着寒了三分。
二夫人被不間斷的虐打了這兩日,渾身的骨頭都碎了,她勉強直起身看向林紫蘇:“紫蘇,救救孃親,孃親當年……只是一時糊塗啊……”
“娘……”林紫蘇想救,但一看林威狠毒的眼睛,馬上把話嚥了回去。
林威聽到這話就惱,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將那滾燙的茶水直接灌了進去,疼的她滿嘴的血依舊不停,直到茶全灌完,才把茶盞狠狠砸在了她臉上:“我如今成了京城的笑柄,你以爲你還能活?下賤貨,下賤貨!”林威一想到自己苦心僞裝這麼多年,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驕傲的站在所有人面前,卻沒想到一夜之間,他就成了戴綠帽子的傻子。
越想越氣,也不想在囉嗦,直接取了一旁早早備好的繩子往房樑上一扔,拍了拍手,外頭便立即進來兩人將葉氏抱着掛了上去。
葉氏本能的開始掙扎,林紫蘇嚇得蒙了,怔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林威輕哼一聲,看着旁人:“那姦夫處置了嗎?”
“回稟老爺,那人被大夫人悄悄關了起來……”
他話未說完,外面傳來看門婆子的聲音:“你們不能進去,你們……”
林威心裡一驚,立即狠厲的瞪了眼林紫蘇,還不及吩咐,房門已經被人踢開。
張大人看到被吊着的二夫人,二話沒說便抽了刀砍斷了繩子。
林錦嫿立即上前探了探二夫人的呼吸,只是昏死過去了,還沒死,但這渾身的傷……
她微微皺眉,卻聽林威道:“錦嫿,你不是被人給帶走……”
“在城外時遭人刺殺,錦嫿僥倖逃脫,卻想通了,是誰要陷害錦嫿和兄長。”林錦嫿冷冷盯着自己這位平日裡看似溫吞的二伯,他眼裡方纔一閃而過的分明是狠辣,哪裡有尋常半分懦弱的樣子。
林威馬上一副驚訝的樣子:“哦,是誰要污衊你?”
“二伯且不必着急,一會兒便知。”說罷,纔看向張大人:“還請大人去請大夫……”
她話未說完,便被醒過神來的林紫蘇一把推開:“不必你假好心!”她惡狠狠說完,才跪到了二夫人身邊。
張大人皺眉,看着林威:“二老爺方纔是打算殺人滅口?”
話落,一旁的衙差迅速拔出了刀。
林威聞言,忙嘆了口氣:“是內子想要自盡。這段時間因爲私通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她覺得愧對於我,所以才……我跟紫蘇過來,是剛準備救她的。”
這話分明說不通,若要救人,怎麼會關緊房門?而且二夫人還一身的傷,腳底下也沒墊着東西,不可能是自殺。
張大人看向林紫蘇,林紫蘇知道自己將要說的話會帶來什麼。她咬咬脣,看了看林威的臉色,攏在袖子裡的手死死攥緊:“是……自殺。”
“四姐姐真是好孝順。”林錦嫿站起身來冷漠道,自己孃親差點被殺死,她還要維護殺人兇手。
林紫蘇面色青黑,只狠狠盯着她:“這些都是你造成的!”
張大人聽得皺眉,但林錦嫿卻只涼涼看了她一眼,便道:“張大人,若是臣女沒記錯,雁兒那丫頭招供的,要陷害我的人現在就還藏着這二房當中,身上必定還有仿照我或着我爹爹兄長字跡的通敵賣國的信件。”
“錦嫿,你在胡說些什麼……”林威眼裡的淡定瞬間散了,忙道。
林錦嫿卻不理他,只看着張大人:“請張大人做主趕緊搜查,外面的人很快會帶走臣女,臣女與父兄的生死,便全部握在大人手中了!”
她記得前世有人污衊父親私通,不僅準備了買過通敵的信件,還有人在父親書房的暗格裡藏了一件龍袍。
她才說完,外面那些官兵已經追來了:“林小姐,一刻鐘到了!”
林錦嫿請求的看着張大人,張大人鬍子微微一顫,咬咬牙:“來人,這裡有人意圖謀殺,馬上搜查犯人!”
底下的衙差們心中會意,立即領命開始搜查了。
“還有……”她想起那隻箭翎,看着林威道:“二伯可知道一種用孔雀羽毛做的箭翎?”
林威背在身後的手慢慢收緊,只疑惑搖搖頭:“誰會那孔雀羽毛做箭翎……”
“是嗎?之前林府被殺的青兒,還有今日城外被人暗殺的刺客,都是死於裝有孔雀箭翎的毒箭。毒不好追根溯源,這孔雀箭翎卻極好找,希望二伯手下的人不會正好藏着這樣的東西。”說罷,跟着那些官兵轉身而去。
張大人聽在心裡,立即吩咐道:“下人房也要搜!”
林威看着離去的人,面色微寒,嘴角卻溢出一絲笑意。便是查到這些又如何?這不過是第一招罷了,德妃佈置周密,三房這次,包括寧王趙懷琰,都別想逃得過去!”
此時宮中,德妃嬌懶的倚在上首,看着特意來喝茶的皇后,淺笑:“皇后娘娘,這可是新進的烏龍,味兒可合您心意?”
皇后手上長長的指甲輕輕劃過茶蓋,淺淺一笑:“德妃妹妹這麼多年來,習慣都沒改。一有好事,見到本宮也是喜笑顏開的了,如今還捨得拿了這烏龍茶來招待,怕是皇上來纔有這樣的待遇。”
她說話輕輕柔柔,不帶一絲焦急。
德妃就是不喜歡她這什麼都不形於色的樣子,像是一汪水,砸什麼進去都只有一點點的波瀾。
她不痛不癢道:“皇后娘娘說笑了,臣妾哪裡敢慢待了您呢。只是今兒心情的確好,您聽那喜鵲,今兒嘰嘰喳喳可是叫了一天呢。”德妃指着一旁金絲籠裡養着的喜鵲,笑的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皇后不疾不徐的揭開茶蓋,看了看裡頭的茶,淺淺一笑,又將茶盞放在了一側。
德妃瞧見,眉梢微挑:“娘娘這是怎麼了,瞧不上臣妾的茶,連喝一口也不願意?”
皇后莞爾,擡眼看着面前風韻猶存的德妃:“茶太燙了,着急喝下去,豈不傷了身?總要等他放涼些纔好一口喝下肚。”說罷,扶着嬤嬤的手優雅起了身:“時辰也不早了,皇上今兒一早還說讓本宮去陪他說說話,在妹妹這兒耽誤的也久了,就不多留了。”
德妃起身懶懶行了個禮,不屑的看着她一身鳳袍的身影離開,冷聲道:“老女人,沒了姿態顏色,就只想着拉拔底下那些鮮嫩的女人來討好皇上,她在皇上跟前,也就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話好說了。”說罷,聽着掛着的喜鵲又開始嘰嘰喳喳的叫,笑道:“讓它多叫喚幾聲,本妃愛聽。”
皇后出了德妃的永和宮,纔對旁的嬤嬤輕聲問道:“懷琰還在皇上那兒跪着?”
嬤嬤頷首:“這次的事情嚴重,林將軍和林少將軍都是剛從邊關回來,又有林家的侄女兒指證,怕是難以脫身,指不定還要連累王爺。”
皇后淡淡頷首,經過御花園時,看着一片淒涼,淺笑:“德妃至始至終都不懂聖心,只是不知皇上要忍她多久。”
“娘娘……”
“罷了,那也不是本宮該管的事。讓你安排的事,你都安排好了?”皇后問道。
“您放心,林家那位七小姐是個聰明的,聽說我們的人還沒動手,她在城外就安全回來了,還到林府殺了個回馬槍。”嬤嬤笑道。
皇后聞言,卻是皺皺眉頭:“女子太聰明,不是好事。不過且先看着吧,若是她能讓懷琰有爭位之心,那便是最好。”說罷,轉頭往皇帝的寢宮而去。
林錦嫿這一次沒有再被繞彎子,穩穩送到了大理寺,只是她身份特殊,這些人還挑了一個稍微乾淨些的牢房給了她。
她尋了堆乾草坐下,開始用力回憶前世這一場事,一個細節都不能漏了。
此時丞相府外。
老六看着底下大大小小的乞丐,低聲道:“方纔說的,都記清楚了嗎?”
“記清楚了。”大家異口同聲答道。
老六點點頭:“那好,按計劃行事。”
衆人齊齊點頭。
丞相熊樹禮正換好官服出來,交代管家看好家,便上了馬車往宮裡去了。
等他一走,管家轉頭就要回去,門口卻忽然來了一羣小乞丐:“老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管家面色一沉:“滾滾滾,這裡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嗎?”說罷,忙要讓人去關門,卻哪知這些小乞丐跟小泥鰍似的,往他身後一竄便溜到了府裡去。
老管家氣得不行,忙指着門口看守的侍從:“把他們給我抓起來,快!”
侍從們立即轉頭去抓人。
等人走了,老六才悄悄從門口溜了進去。
他對丞相府打探很久了,房子裡面的架構也很清楚,裡面住了那些人更是清楚,卻唯獨沒有小姐所說的那個神秘女人,但有一個地方很可疑,熊樹禮雖爲丞相,但每日待在書房的時間,比待在後院任何一個女人房裡的時間都要長,這根本就不切實際。
他這般想着,便是直奔書房而去。
書房外有一片假山可讓他藏着,但門口把守很嚴。
他從手裡掏出一個信號彈,直接衝着天上一拉,頓時一聲炮響。
書房外的守衛頓時警戒起來,一部分人眼看着就要衝出來搜尋,靠着書房後頭的巷子外卻忽然飛進來不少火把,迅速將書房周圍點燃。
他們見狀,也不急着找人了,趕忙就開始救火,一部分則是衝去處準備抓那放火之人。
老六等着外面的家丁衝來救火,藉機也混了進去,旁人見他面生,卻也穿着熊家的下人服,以爲是新來的倒也沒問。
老六一盆水將自己澆透,人直接就衝了進去。
書房內現在還沒燃着,但外頭的火卻是越來越大了。
他急急在書房裡找,但書房根本不大,什麼人也沒有。
“難道錯了?”他暗自咬牙,卻忽然聽到一道柔弱女聲:“誰在外面?”
老六聽到這聲音,眼睛一亮,迅速開始在多寶閣上翻了半晌,終於有一個擺件挪不動,他輕輕一扭,牆上便開了一道暗門,而一個女人正趴在牆面往外聽,門一開,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是……”老六上前忙要將人扶起,她卻是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只低聲祈求:“帶我離開……離開……”
老六猶豫起來,女子看着跟自己一般歲數,極美,卻是那種嬌柔到心坎兒裡的美,腳上繫着鐵鏈,身子輕飄飄的好似沒有重量一般。但她就是小姐說的那個女人嗎?若是不是,今日錯過機會,下次怕再也進不來了。
他咬咬牙,打算先將人抱到外面再繼續找,卻聽到外面有人呵斥:“混賬,趕緊把裡面的玉夫人救出來!”
玉夫人?
老六眼睛一亮,他打聽的熊府衆人裡,可沒人提過什麼玉夫人。這般想把,趕忙脫下溼了的外袍將人裹起,看着一旁裝書的大箱子,想了想,把書掏出來,把人裝了進去,才又把暗門關上了。
剛辦好這一切,外面的人便進來了。
“你在做什麼?”
老六忙裝作結結巴巴道:“這些都是老爺的書,不能燒了。”
那幾人皺眉,卻沒多想:“趕緊滾出去!”玉夫人是不能叫其他人瞧見的。
老六連忙點頭,背起箱子就不要命的往外衝。
那些人等人都走了,這才拉開暗門去瞧,可是裡裡外外找遍了也不見,纔想起老六的箱子:“壞了,快追,快!”若是那女子被救出去,那丞相大人也就完了。
老六早早安排妥當,出了府就有小馬車等着,等丞相府的人追出來,他早混入人羣裡不見了蹤影。
大理寺內。
林錦嫿這會兒慢慢思量着,直到門口傳來急促又輕巧的腳步聲。
“七小姐。”
焦急的呼聲,讓林錦嫿都驚訝了一下,她怎麼會來?
王汝嫣尋了好幾個牢房,終於見到她,才忙欣喜的朝她招手。
林錦嫿看着這單純的王小姐,有幾分好笑,這兒是牢房,她當聚會呢?
王汝嫣可不管這些,等人打開了牢房門,才滿眼感激的衝了進來拉着她的手:“今兒多虧了你。”
林錦嫿微微一頓,難道王御史抓到府裡的奸細了?
王汝嫣見她想到,才感慨道:“爹爹那會兒正接了令要出城,娘跟我也得了德妃娘娘傳召要入宮,你那個叫夜生的朋友來,說讓我們趕緊查人,爹爹這才找到在書房正要藏那叛國之罪信件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誰?”
“是前些年宮裡賞下來的侍妾,爹爹瞧她這些年還算乖巧懂事,也沒防着她,沒曾想她竟如此狠心!”王汝嫣說起來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若是不林家的事已經鬧得這麼大,以爹爹的脾氣,便是有人去說不定也不會查。
林錦嫿聽說人抓到了,倒是鬆了口氣,起碼現在王御史怎麼也會幫爹爹說句話了,他出了名的誰都敢惹,誰都敢參本子,德妃這次怕是要吃苦頭。
“可是,七小姐,你是怎麼知道的?”王汝嫣最想問的是這個,林錦嫿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怎麼會知道王府的事?
林錦嫿早已想好託詞,淺笑:“那夜生混跡市井,尋常沒事便會聽說些小道兒消息,王府那侍妾也是走漏了風聲,所以我才能告訴你的。”
王汝嫣見她說的認真,倒也沒多懷疑,拉着她的手道:“你的事兒我聽說了,正打算跟孃親幫你去求求情,哪知竟是到了這一步。”
林錦嫿忽然眨眨眼看着她道:“有一件事倒是想請你幫個忙。”
“真的嗎?你且說,我一定幫你。”王汝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道。
林錦嫿嘴角勾起,在她耳邊輕聲兩句,卻惹得她小臉緋紅:“這……真的能行嗎?”
林錦嫿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這森寒的大牢,無奈笑道:“若是有別的法子,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了。”
“好,那我幫你。”王汝嫣小手攥得緊緊的,扭頭就要走,卻又折回來看着她道:“七小姐,我信你。”
林錦嫿看着她一臉認真的模樣,竟有一絲絲的感動。前世她當鄭如意和林紫蘇是最好的姐妹,她們卻把自己利用的體無完膚然後殘忍殺死,那這個王汝嫣呢?
她心裡的熱度微微涼了下來,只客氣淺笑:“多謝。”
王汝嫣沒察覺她的異樣,定定看了她一眼,這才轉頭去了。
下午時,林麓之和林錦澄入獄,不過張大人卻是找到了不少東西,也請命入宮了。
王汝嫣在林府馬廄邊,看着那匹英俊的汗血寶馬,認真道;“馬兒,你可要救你的主子一次啊。”說罷,讓人割斷了馬繩,趁着林家人不備將那久經沙場的汗血寶馬放了出去。
馬兒有靈性,尤其跟了林錦澄出生入死這麼多年,被放出去後跟着人直奔大理寺府衙,到了府門前便前膝蓋跪地開始哀嚎嘶鳴。
因着它是汗血寶馬,引來不少人旁觀,衆人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猙獰的疤痕,也開始議論紛紛。
“林家爲朝廷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謀反?”
“就是,這馬兒尚且一身傷,兩位將軍必定也是,這麼多年,若不是他們在邊關守着,哪裡還有這大錦朝的繁榮?”
有人在裡面引導說着,立即引來旁人附和。
王汝嫣聽着人羣開始議論紛紛,心裡長長呼了口氣,悄悄從人羣裡退了出來,不過還好,錦嫿交代她的事兒總算沒辦砸,只是看着這嘶鳴的馬兒,她也有幾分心疼起來。
這裡的動靜不小,自是早早傳到了大理寺內,林錦嫿安靜的靠在角落,聽着門外的差役們議論。
“聽說沒,那可是匹汗血寶馬。”
“哎喲,叫得可慘了,也是可憐……”
……
林錦嫿聽着,嘴角淡淡勾起。這次就算德妃計劃周密,卻也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父兄才戰勝歸國,民心正盛,賞都還來不及,說他們叛國,豈不是太荒唐了?
皇宮,養心殿內。
皇帝看着底下跪着一動不動的人,也不理,只跟皇后說話。
“馬上就是年關了,朕想清靜都清淨不得啊。”他嘆了口氣道。
皇后淺笑,遞了茶盞給他:“年關過後,不少皇子也成年了,皇上何不叫他們分擔些事務,也總好過您親自勞心勞力。”
皇帝看了她一眼,笑笑:“皇后說的是,朕是該考慮考慮。”
正說着,外頭伺候的公公進來道:“皇上,京兆尹張大人求見,御史王大人求見。”
“哦,這倒是一塊來了,朕今日怕是不得安生了。”皇帝笑了笑:“請他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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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示意的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趙懷琰,道:“皇上,懷琰……”
“固執的臭脾氣,仗着朕疼他,便傲氣的很,朕讓他幫忙管着朝廷的事他還不樂意,讓他跪着,等他願意了再說。”皇帝輕哼一聲,看着趙懷琰與故去茵嬪極像的容貌,心中嘆氣,面上卻半分不露。
皇后眉心微皺,她倒是巴不得趙懷琰接管朝廷事務,他竟是不樂意了?
趙懷琰直直跪着並不出聲,不過聽父皇這說話的語氣,林府八成沒事。
皇后還是道:“張大人和王大人到底是臣子,瞧見懷琰在這跪着也不好。”
皇帝笑起來,面上不見絲毫冷意,一雙看人的眼睛卻沒暖過:“你倒是疼惜他,罷了,他不聽我的,林府那婚事便也退了吧。”
“父皇,剿匪之事兒臣已經……”
“可你還是放走了那山賊領頭的赫連瀟?”皇帝直接道。
趙懷琰面色微寒,薄脣微珉,聽到後頭進來的腳步聲,不再多說。
皇帝倒也讓他起了身,張大人進來時沒管幾人什麼表情,只將自己發現的全說了。
“這些信件全是從林府二房下人屋裡搜出來的,還有這孔雀箭翎,好幾次差點殺了林家七小姐。”張大人這話才說完,便覺身旁一道寒芒照來,而後一直修長的手便拿走了箭支。
“不是宮裡出的,民間也少見這樣的工藝。”趙懷琰寒聲道。
張大人頷首:“林家二老爺林威說,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全是那下人胡作非爲。下官已經派人去查這箭的來源了。”
皇帝瞧着趙懷琰渾身冒着殺氣的樣子,眉心微沉,男人沉溺於兒女私情可不是件好事。
“她倒是福大命大。”皇帝淡淡一句,皇后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思,只看着張大人道:“還發現了什麼?”
張大人也趕緊道:“還有,林小姐自己的丫鬟先一步去了林將軍和少將軍的院子搜查,找到了這個……”說罷,讓人呈上一件繡好的龍袍來。
皇帝再好性子,此刻眼底也升起些陰翳,沉聲道:“七小姐的丫鬟先搜出來的?”
“是。林小姐被官兵帶走前,她便讓人看住了自己和兩位將軍的院子,自行搜查了一番。而且,林小姐今日被押走時,竟是被人悄悄帶出了城,差點被人暗殺。若是她死了,便落實了畏罪潛逃之名。”張大人本不打算說這話,可想起林將軍素來公正,爲人也厚道,便多嘴說了這兩句。
王大人聞言,心中已是一片膽寒,上前跪下將府裡的事也說了。
皇帝聽罷,臉跟着黑了起來,原本以爲不過是小打小鬧,不曾想竟還拖了王御史下水。王御史的爲人他再清楚不過,說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也不爲過,他若是證據確鑿,自己怕也不得不要下殺手。但他一死,自己不僅少了一位忠臣,只怕還要落下濫殺賢良之名。
皇后看了看他的臉色,嘴角泛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只上前道:“皇上,看來真是有人想害死您的得力之人,若是此計奏效,怕還有下次,到時候朝廷裡的賢良怕都要遭毒手啊。”
皇后這話說的急了,皇帝微微皺眉:“皇后真當朕如此昏庸?”
“臣妾不敢。”皇后立即起身行禮。
皇帝無心說這些,纔要下吩咐,便聽人說,林錦澄的汗血寶馬下跪泣冤一事了,也知此時耽擱不得,看了眼站在一側面容清寒的趙懷琰,道:“朕記得林家老二是個什麼官?”
“是從五品的修撰。”
“貶爲庶民,待查證之後再另做處罰。”皇帝頓了頓又道:“這件事全權交給你處置,張愛卿和王愛卿輔佐,此事儘快處置好,不可耽擱。”
趙懷琰見皇帝鬆了口,立即帶着人便出了宮,直奔大理寺而去。
這廂,德妃還在逗弄着喜鵲呢,趙闞才急急從外頭來了:“母妃,出事了。”
“何事如此慌張?”德妃毫不在意問道。
趙闞看了眼舅舅也在,這才道將方纔養心殿的事兒說了。
德妃一驚,餵食的手忘記收回,竟被鳥兒啄了一下,氣得她當即摔了鳥籠子,鳥籠子被摔開,那喜鵲卻趁機飛了出去。
熊樹禮倒是經過些大風大浪,立即道:“這件事皇上既然交給了寧王來辦,怕是容不得這顆砂子,現在補救也來不及了,闞兒,你馬上將底下的人推出去,接下來半分不可再插手,否則必要引火燒身。”
趙闞聞言,有些猶豫,底下的那些棋子他都廢了極大的心思才佈置好,更何況這個計劃也是他苦心想了許久。
德妃當機立斷:“聽你舅舅的,快去。咱們孃家好歹是西南王,縱然兵權不在,皇上看在西南王的面子上也不會將我們如何的。”
趙闞見事已至此,面色陰鷙的很,卻也不得不轉身去辦了。
熊樹禮還打算商量下接下來怎麼辦,便聽外頭來人,說丞相府的人有急事求見。
熊樹禮以爲又是熊夫人在鬧性子,心裡煩的很,擺擺手:“暫且不見……”
“可是。”那公公猶豫了一會兒,見他態度決絕,便也沒再繼續說了。
宮外。
天上陰霾散開,難得出了個太陽,林紫蘇的心裡卻像是蒙上了一層灰。
看着來回踱步的父親,急急問道:“爹,這怎麼辦,是您讓我去指認林錦嫿的,若是她再回來……”
“你只說意外罷了。”林威想着今日之事,證據他都推到了下人身上,但難保上頭的人不會爲了撇清關係而把他推出去。
這般一想,他越發覺得危險,忙喊道:“來人,收拾東西,我要出府一趟。”
“爹……”
林紫蘇要上前將他攔住,林威卻是反手將她推開:“你在林府好生住着,等我消息。你畢竟是林麓之的侄女,他僞善的很,不會殺你,至於你娘葉氏……”他輕哼一聲,扭頭而去。
林紫蘇看着快步離去的人,整個人好似被抽了骨頭一般跌坐在地,直到下人來傳,說林家老族長日夜兼程,現在已經到了。林紫蘇聽罷,兩眼一翻,直接倒地昏死過去。
林錦嫿此刻坐在勞中安穩的享受着王汝嫣送來的‘精品牢飯’,淺笑:“你怎麼又來了。”
王汝嫣臉蛋兒紅紅的,俯身靠近她輕聲道:“我回家的時候,撞上了你二伯駕着的馬車在市集翻了車,我看他帶着一身的細軟銀兩,又受了傷,便使人把他送回去了。剛好路過聚福樓,就買了些飯菜來。”
林錦嫿看她小小個兒坐在對面,天真單純的模樣,竟不知是個這樣腹黑的主。至於二伯,怕是想逃走吧。
她嘴角淺淺勾起,看着王汝嫣眯起了眼睛,這妮子夠聰明的。
飯菜用完,趙懷琰也到了。
大理寺丞親自迎了他來,才恭謹道:“皇后娘娘吩咐過好生照看,下官沒讓林將軍和林小姐吃苦頭。”他有些自豪笑道。
趙懷琰看着林錦嫿淒冷的牢房裡只有一堆乾草,眉頭擰起:“差。”
大理寺丞一怔,就這還差?這可是所有牢房裡最乾淨的一個了,而且他還沒讓底下的人來威脅嘲諷這位準王妃。
不過素來知道寧王的冷淡脾氣,忙道:“下次下官一定買好鋪蓋細軟……”
“下次?”趙懷琰面色更沉。
大理寺丞嚇得渾身一緊,林錦嫿卻上前見了禮淺笑道:“王爺來了。”有趙懷琰在,她總安心許多,卻說不上是爲什麼,就似乎,要與那黑夜惡獸纏鬥的人,並非她一個,有人作伴,便是十八層地獄也好過一些。
“來遲了。”趙懷琰溫柔看着她,寒意全無。不過這件事到底是他疏忽了,而且一入宮便被困在了皇宮,父皇只怕也有了想削弱林家的意思。這般想罷,看着林錦嫿望向自己放鬆的眼神,嘴角不自覺揚起。
他說完,又讓人去將林錦澄和林麓之放了出來,而後才落後一步吩咐高稟:“吩咐下去,改變計劃。”
“改變計劃?王爺是指……”高稟心猛地一跳,該不會是他們已經計劃了十多年的那件事吧。
趙懷琰淡淡睨着這森寒牢房,鳳眸冰寒:“這天下,可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