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忽然就出了這麼多動作,徐家自然也關注上了。
徐昭昭一早收拾完後,便打算去大勞看看徐程青,畢竟這麼多日過去了,他一直都在大牢裡,也不知過得怎麼樣。
袁紹這兩日都陪着袁綠衣,她的肚子漸漸大了,京城又不安寧,他放心不下,所以都親自陪着。
已經是寒冬臘月,早起的時候還下了些雪粒兒,徐昭昭找了條淺青色的披風裹着,便提着熱騰騰的食盒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小姐,您小心這些。”丫環低着頭扶了她上馬車,輕聲道。
“知道。”徐昭昭與她對視一眼,淺淺抿脣一笑,便提步上了馬車往前去了。
馬車一路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走過鬧市區後,便是一條安靜寬敞的大路。
因爲是大理寺附近,尋常不會有百姓們過來,所以在轉過前面的一個大彎後,基本就看不到人了。
徐昭昭的馬車前後也就跟了四個侍衛,等她們剛好走到中間地帶,暗處的動靜便大了起來。
徐昭昭安安靜靜的坐在馬車,心中略有些忐忑,其實一開始墨月來說,有人要對她動手時,她還不信,現在看來,當真是如此。
“來了!”
跟她坐在一起丫環打扮的墨月忽然開口,立即就跟徐昭昭道:“徐小姐一會兒自己小心。”
“放心!”徐昭昭拿出護身的短劍,很是堅決道:“一會兒你們只去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的事就行,不必管我,我能保護好自己。”
墨月朝她笑笑,很快外面便傳來了兵刃相接的聲音。
墨月小心的透過簾子往外看,瞧見不遠處那處巷子內隱隱有人影站着,她這才咬咬牙,飛快的往那處衝了過去。
這些個人,要各個擊破,纔有用!
她飛快往前,那些來刺殺的人發覺她的動作,立即要去攔,但跟在馬車後的侍衛們也迅速殺了上去,而且功夫還不低。
徐昭昭心裡忐忑着,就等着誰殺過來,但等了半晌,沒等到有人來殺她,反倒是馬車被人駕着走了。
她驚愕的掀開車簾,看着前頭駕馬的陌生人,抽出短劍暗暗咬牙:“你要帶我去哪兒?”
“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那人冷聲說完,轉頭便直接朝她刺了過來。
徐昭昭險險躲過,這次她可沒再猶豫了,雖然是三腳貓的功夫,但她手裡可還抓着好大一把的藥粉呢!
她輕哼一聲,藥粉一撒,而後才抽出短劍狠狠刺了出去。
墨月暫時沒工夫管這裡,她一心往前追着,等看到那巷子裡的人就是陶謀後,才冷冷一笑,提劍殺了上去。
陶謀也發覺墨月的目的了,轉身快步要走,但還不等出巷子,就被墨月給攔了下來。
“陶公子既然都親自來了,又何必要走呢?”墨月的劍垂落在地上,慢慢朝他走近時,劍尖劃在青石板的地面,發出森寒的聲音,彷彿地獄的催魂聲。
“你們早就料到我會有此一招?”陶謀忽然反應過來。林錦嫿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刺激弦月,逼她從暗處伸出手來,然後林錦嫿纔好一網打盡!
好一個小打小鬧,她這心思當真是細膩,居然把人心都猜得這麼準!
墨月冷哼一聲:“你們的行動有何難猜的?”她說罷,不再跟她多費脣舌,看到周圍已漸漸有人圍過來,直接就將劍抵在了根本不會武功的陶謀心口。
徐昭昭在馬車上將那人給踹下去後,才發現馬車已經到了大理寺門口了,新任大理寺卿鄭大人也親自迎了出來。
鄭穹一瞧見她,便問道:“徐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快,鄭大人快帶兵過去!”徐昭昭忙道。
鄭穹看到她着急的樣子,也不多說,立即就召集了府內的衙役們全部跟了出來,到時,剛好墨月拿下陶謀。
此時的林府內,林錦澄接到陶謀已被抓的消息時,心裡一直壓着的大石頭纔算是放下了。
他從外間進來,在隔間裡把身上烤暖和了,才走到裡屋。
瞧見王汝嫣已經醒了,正坐在牀邊喝藥,不時還難受的皺起眉頭,他覺得心疼不已,立時上前輕聲道:“可好些了?”
“好了許多,叫你們擔心了。”王汝嫣看到站在門口的她,淺笑起來。
臉色仿若半透明一般,帶着散不去的憂愁,眼底卻也有濃濃的愛意,她知道她的夫君真心疼愛她,而她也深愛着他。
林錦澄走到牀邊來,接過一側丫環手裡的藥碗,又將她們都打發了下去,才親自吹涼了藥一勺勺喂她,等餵過後,又立即拿了一枚糖糕來給她,這纔算解去了嘴裡的苦味。
王汝嫣輕笑,想起最近丫環在耳邊嘮叨的事兒,還是問了問他:“聽聞府裡來了個姑娘?”
林錦澄見她主動提及,上前拉着她微涼的手,無奈笑着點點頭:“這姑娘的蹊蹺,想來你也知道了。”
“嗯,聽丫環們說了。”
“她們就知道成日的嘴碎,你心思重,與你說這些做什麼。”林錦澄提起來便一股惱怒,王汝嫣本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尤其是當初那些事發生之後,她就越發的如此了。
王汝嫣笑着安慰他:“我沒多想什麼,只是覺得,如今這多事之秋,忽然出現這麼個姑娘,會不會有問題?”
林錦澄點點頭:”我也覺得蹊蹺,所以已經命人去查了,但還沒人來回稟,也不知結果如何。當年父親對於死胎一事很是虧欠,所以如若這個姑娘的疑點沒那麼大,我擔心爹爹當真會極爲疼愛她。“
王汝嫣聞言,只虛弱笑笑:“若當真是的,要補償自是沒問題,只是齊國才建立,我見錦嫿,尋常看着倒是與以前一般,悠閒自在的模樣,但她纔是要想的最多了,裡裡外外的事兒她都要考慮,這件事若是不能確定,是不是勸勸父親,那姑娘暫時便不要認回來。”
“這……”
“我知道這樣的話你們不愛聽,但錦嫿好,你們才能好,我只能當這個壞人。錦澄……”王汝嫣深深看着他,道:“我幫不了你們什麼,時不時還要拖後腿,所以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們會跟我一樣後悔,所以便是要認回這個姑娘,也要等年後再說……”
林錦澄看着她又是擔憂又是謹慎的樣子,上前輕輕將她攬在懷裡,淺笑:“放心,我會照你說的做的,即便她真是當年那個被棄的女嬰,也沒有讓她越過錦嫿的道理。”
王汝嫣嗅到他身體上淺淺的香氣,才揚起脣角微微笑了起來。
在墨月回宮覆命時,林錦嫿才終於知道林家多了個陳阿妙的事,但墨月知道的也不詳細,只因爲聽林府的下人們提了幾句。
“說是跟你生的極像,只是臉上有一塊很大的胎記。而且還聽說,將軍提過,您曾有一個雙生姐姐,不過生下來就死了,將軍現在懷疑這位陳阿妙,就是您的那位雙生姐姐,不然不能解釋爲何她與您長得如此之像。”墨月道。
林錦嫿聽着這話,總覺得奇怪的緊。
她想了想,才道:“這件事你先尋人盯着,而且既然是產婆說的死胎,便立即叫人去查查當年那產婆,若是還活着,帶回來見我,可若是被人給殺了的話……”
林錦嫿眸子危險眯起來,敢冒充她的親人去欺騙爹爹的感情,簡直不可原諒!
墨月連忙應下。
走時,一向利落的她還有幾分遲疑。
“在擔心常青?”林錦嫿問她。
“嗯,他被關在地牢,由江太妃看着,奴婢總擔心會出事……”墨月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她跟着林錦嫿這麼久,也學了她幾分脾氣,加之本身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喜歡常青,她就不藏着掖着了。
林錦嫿看她如此坦蕩,跟着笑道:“再傳老太后的口諭,召江太妃入宮。若是不來,便以違抗聖諭爲由,直接擡進來。”
墨月聞言,立即跪下給她行了禮:“多謝娘娘成全!”
林錦嫿淺笑,哪裡全是爲了她,此番叫江太妃進來,可也還要處置長孫祁燁的事兒呢,也不知現在她辦的全城選妃,江太妃是否滿意。
“陶謀你暫時先秘密看押起來,他我還另有用處。”林錦嫿又道。
“是。”墨月連忙應下,這才轉頭走了。
等她一走,翠嬤嬤才端了湯來,笑眯眯看着她道:“皇后娘娘,您最近也乏了,喝點湯醒醒神吧。”
說起乏,林錦嫿起身動了動,朝窗外看了看,外面的地面上已經落了微微一層白雪了。
她想到這麼輕易抓到了陶謀,皇上又控制住了赫連璟,心情好了不少,才叫了阿寶來,一起到院子裡收集新落下的雪,準備煮茶了。
雪花慢慢落着,一片又一片,林錦嫿領着幾個丫頭從東宮搜尋到西宮,要就要那些落在未敗的花朵上的雪,這樣煮出來的茶才香,宮裡也難得有了歡聲笑語。
老太后這會兒醒來,聽到外頭的笑聲,想起身動一動,但發現半邊身子都沒知覺了。
她以爲是睡着壓麻了,皺皺眉大喊:“來人,快來人!”
一直伺候的太醫很快過了來,瞧見她這緊張的樣子,問道:“太后,您有何吩咐?”
“哀家半邊身子怎麼動不了了?是不是被人給下毒了?”她下意識就到。宮鬥了一輩子,日日夜夜,腦子裡就只有爭,只有鬥,所有的一切她都相信是爭鬥的結果。
但她才滿腹懷疑的問完,太醫便尷尬的搖搖頭,道:“您如今半邊身子動不了,是因爲中風了。”
“什麼?”
“太后娘娘,不可大怒,否則另外半邊身子也……”
“閉嘴!不可能的,哀家身子一向好,怎麼會忽然這樣,肯定是你們對哀家用毒了,肯定是這樣的!”她大罵起來,擡手要去砸東西,但一面又動不了,動作起來極爲的狼狽。
她現在才心慌起來,她一直高高在上對人頤指氣使,怎麼能忍受自己已經成爲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由人利用呢?
“未野呢,把他叫來!”
“太后,賢郡王已經得了皇上聖旨,要去西南了,此番可能正在郡王府收拾東西。”太醫如實說完,老太后氣得心裡一陣絞痛,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林錦嫿此時就站在院子外面,聽到她這些話,心裡反而釋然不少。
如今她沒有了害人的能力,也不過是個可恨但又可憐的老婦人而已。
負責如今打理慈寧宮的管事嬤嬤這會讓上前來,諂媚的笑了笑,才行禮道:“娘娘,如今太后可算安寧了,您放心,奴婢往後一定好生伺候着。”
林錦嫿只看了她一眼,纔跟旁人道:“以前伺候太后的寧嬤嬤呢?”
“您問她做什麼?當初您撤換了慈寧宮的下人後,奴婢擔心她仗着在太后身邊伺候這麼些年,對您不敬,便想法子調到浣衣坊去了,如今這寒冬臘月的天兒,她又不曾做過粗活的,想必手都被凍得裂開了吧……”
這嬤嬤討好似得還要說,林錦嫿卻微微擰起了眉頭。
她能保證懷琰現在只娶自己一個,那往後葡萄長大後呢?他會娶幾個,等自己垂垂老矣,會不會也有這等刁奴,越過自己的本分,而爲了討好某個人擅作主張幹些欺凌之事?
她想了想,看了眼那嬤嬤道:“往後,這慈寧宮交由寧嬤嬤掌管,慈寧宮的一應用度還是遵循太后的份例,太后畢竟是太后。”說罷,便提步去了。
只要看住後老太后別再作妖就行了,不過現在她想必也作不了了。
出來後,林錦嫿看着採好的雪,心裡舒暢了些,沿着硃紅的高牆低着頭慢慢踩着來時的腳印笑着回去了。
就在她回去的路上,轉角的地方便有人剛好走過來。
赫連璟看着那一身華服但形容仿若少女般的林錦嫿,眸光深了深。
“朕當年一心扶你坐上雲水間副閣主的位置,允你一腔癡心跟着弦月,事到如今,你可後悔?”趙懷琰只看着林錦嫿離去的方向,轉身往宮外走。
“後悔能有用嗎……”
“起碼你還能懸崖勒馬。繼續下去,弦月一定會死在朕手裡,你應該也很明白。朕知道她現在就在京城中,之所以還沒殺她,也不過是因爲她跟長孫玄隱有所糾葛,所以才留她一命而已,不代表朕是非她不可。朕要殺她,易如反掌。”
赫連璟聞言,倒是不多擔心。
弦月的生死,自己的生死,他都不在乎了,也不想變得清醒,來看清他現在所做的事到底是對還是錯。
“朕知道你一腔赤誠,當初在山寨,你曾還說過,要做武林盟主,名揚天下。”趙懷琰一面往前走,一邊道。這諾大的紫禁城都被白雪覆蓋着,冰冷又純淨,讓人一眼望去,心裡都乾淨起來。
赫連璟腳步停下,沒有繼續跟着他走,腦子裡卻浮現出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來。
他看着趙懷琰依舊未曾停下的背影,聲音大了些:“皇上是覺得,現在我還有退路嗎?”
“有沒有,你自己知道。”趙懷琰頭也沒回,只道:“你若是想清楚了,紫禁城你隨時可以出去。若是沒想清楚,便就在這兒站着吧。不然下次再見,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赫連璟沒說話。
他擡起頭來,望着這雪花飄落的天,寒風呼呼颳着,落在他越發堅毅的臉上。
他也恍惚了。
這一生都圍着弦月在打轉,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所謂的退路嗎?
雪簌簌的落,到了晚上的時候,雪花更大了些,林錦嫿卻在這時候收到了宮外送來的禮物,是長孫玄隱讓在宮外的墨月送來的,一個木匣子裡,放着一枝梅花。
“梅花……”林錦嫿看着寒香欲透的梅花,想起自己造謠他是採花大盜一枝梅,淺笑:“他那個辛夷小師妹定是有了好主意了。”
“娘娘,他之前藏身的梅園已經被官府給查抄了,今兒晚上有人來報,說有一輛馬車闖出了城去,沒抓到人,但那馬車過去時,留下了一地梅花。”墨月道。
“他暫時離開了。”林錦嫿將這支梅花放下,淡淡道:“當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不過他不管是逃走還是另有計劃,你都尋人盯着,找到計劃,殺無赦。”
林錦嫿說得極爲平淡,因爲她知道派底下那些人要去手刃了長孫玄隱的機會幾乎爲零,既如此,那就只有等着他的目的慢慢浮出水面了。
“是。”
“江太妃還是沒請來?”林錦嫿又問道。
“是,推說重病,出門就能死的那種。”墨月提起這事還有些氣,這江太妃,關鍵時刻居然如此的不磊落。
“罷了。”林錦嫿道:“過幾日便有使臣到了,到時候皇上要安排去西山圍獵,那個時候她一定會去的。”
“西山圍獵?”墨月有些擔心。
林錦嫿卻是狡黠一笑:“現在朝中有些大臣不好動手,便只能用些特殊的法子逼他們動手了。清除一波烏合之衆,朝中也要乾淨些。”
墨月聞言,也跟着放鬆笑起來。
晚上的時候,趙懷琰放下政務回來一起用晚膳了,林錦嫿特意把其他人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了相熟的人,在不大的側殿裡叫人支起了熱騰騰的湯鍋子。
她跟趙懷琰一個,墨風幾人在下首支了一個。
葡萄和酒兒則坐在搖籃裡,眼巴巴的朝林錦嫿看。
林錦嫿笑眯眯的看着兩個小胖墩,燙了塊肉便美滋滋的放在嘴裡,饞的酒兒咧着小嘴,口水嘩嘩的就流出來了。
“叫孃親,孃親就給你嚐嚐。”林錦嫿逗弄酒兒。
酒兒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的肉,又看看她發出的聲音,含含糊糊的竟就喊了個‘娘’字出來,雖然不清晰,但隱隱能辯出這個字了,林錦嫿樂得不行,忙讓乳孃給她上了一碗極品羊奶。
酒兒來者不拒,咕咚咕咚兩口下肚,一側不聲不響的葡萄竟是一張嘴,就喊出了‘孃親’二字來,驚得滿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趙懷琰也難得抱起了他,道:“葡萄,喊父皇……”
“孃親……”葡萄奶聲奶氣的重複,樂得林錦嫿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好生獎賞了他一碗羊奶纔算完。
屋子裡其熱融融,翠嬸兒伺候在一側,不禁想起當初初見皇后娘娘時,她那公子的模樣,也是尤愛在這冬日裡支起個湯鍋子美滋滋的吃着,如今一眨眼,竟是一年多過去了。
不大的側殿裡,縈繞着飯菜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惹得沒能進來的宮女們都羨慕不已,而皇后娘娘愛吃湯鍋涮肉的消息,也很快不脛而走,傳得大街小巷都是了,京城很快便掀起了一頓湯鍋熱。
“這個皇后娘娘倒是個識貨的,還好,此番我們蒙古給她帶了極品的牛羊肉來!”
此番駐紮在京城外不遠處的一座驛站裡,衆人圍着此番來朝賀的人,笑眯眯道。
其中一個年輕俏麗梳着滿頭漂亮小辮子的少女得意揚起下巴,一腳踩在一側的凳子上得意的拍拍胸脯子:”那是自然,我蒙古的牛羊肉,本就是世上最好的,尤其是皇家御貢的!”
“寶珠,你溫柔些,都說齊國的男人喜歡溫柔小意的女子,你還跟在草原上一樣粗野,萬一嫁不出去怎麼辦?”一側梳着滿頭小辮子的高大男人笑道。
“大哥放心,爲了我蒙古的將來,我就是綁也要綁個男人回去的。他們齊國男人不是信奉生米煮成熟飯嗎?到時候我辦了他,我看他還敢不娶!”寶珠公主豪氣道。
巴圖無奈搖搖頭,要是他妹妹是個男孩子就好了,這樣豪氣干雲的女子,在齊國怕是不吃香啊!
不過也罷,反正是來和親的,若實在不行,他也只能考慮考慮,犧牲自己……
寶珠看他唉聲嘆氣,自己倒是不多擔心,傳聞齊國的皇后娘娘,那也是走南闖北還打過仗的,這樣的女子也能成爲皇后,還得皇帝獨寵,她就不信自己這樣的沒人喜歡!
兄妹兩又說了會兒話,纔去歇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使團就開始啓程入京了。
得到消息的弦月此時正在自己的院子裡,現在她已經亂了方寸。
“陶謀沒回來?”
“應該是被抓起來了。”一側的侍女道:“公主,此地已不安全,不若您也學定王的,早些離開吧。”
“他一個懦夫,成日爲了個女人打轉,關鍵時刻竟逃走了!”弦月冷嗤一聲,她算是知道長孫玄隱的目的了,但她想不通的是,他既然那麼喜歡他的小師妹,爲何要把她小師妹的臉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還把她送去別的男人身邊?他到底圖什麼?
侍女沒出聲,說來,赫連璟不也一直圍着公主打轉麼。
但侍女沒敢說出來,只道:“公主,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現在他們把身邊的人防範的這麼緊,我還能怎麼辦?長孫祁燁呢,今天的藥給他喂下去了嗎?”
“已經喂下去了。”侍女點頭。
“那就好。”
“可是公主,據陶謀所說,咱們這兒也早被盯上了,您現在對穆王動手,會不會逼急了他們……”
“若是逼急了纔好呢,我早已經等的不耐煩。聽聞此番蒙古使團入京,會跟他們一起去西山圍獵?”弦月冷淡道。
“是。”
“很好,去準備一下,我要見那蒙古的使臣!”弦月轉過身,看着銅鏡裡自己的臉。
上次受傷,雖然廢了一雙腿,但她這張臉依舊姣好,她不信男人會無動於衷。
但事實證明,她還真的想多了,這位巴圖王子,偏就不喜歡那些世俗人眼裡認爲生的極妖孽好看的那種,就連林錦嫿在他眼裡,也是美則美矣,卻只可遠觀,反倒是她身邊圓臉圓眼睛,最近還有點發福的阿寶,在他眼裡便是驚爲天人的存在,仿若那草原上剛長出細嫩新毛的小羊羔似得,綿綿軟軟,白胖的可愛。
阿寶今兒伺候着林錦嫿接待使臣時,就老覺得這男人在時不時看自己,看得她一張小臉都羞紅了。
林錦嫿此刻坐在上首的位置,底下是林麓之和徐泊山,還有幾位重要的大臣。
“此番蒙古過來,可給我們大齊皇帝帶了禮物?”
禮部的官員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側的大臣便急急開口了。
林錦嫿一瞧,當真是前南疆的人。
當初辭官去了一批,不肯辭官的竟還是這樣冥頑不靈麼?
巴圖聞言,心裡略有些不大痛快,但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很快叫人擡了東西上來,尤其把用冰鮮保存的牛羊肉搬了來,笑道:“得知皇后娘娘喜歡嚐嚐鮮,此番來,特意備了些蒙古最極品的牛羊肉,還請皇后娘娘不要介意。”
“你把我大齊皇后當成什麼了?就這麼些牛羊肉你也好意思拿出手?”方纔那大臣又大聲說起來,似乎都沒看到林錦嫿略冷下來氣勢一般。
林錦嫿眸底微涼,剛要開口,坐在巴圖身側的寶珠便忍不住怒站了起來:“你們皇后都沒開口,你插哪門子的嘴?你是皇后,還是上首坐着的那位是皇后?”
巴圖忙去拉扯妹妹,那大臣面色微青,想要繼續開口,便聽林錦嫿微涼的聲音傳來了:“左大人想坐本宮這皇后的位置,不若本宮起身,把這位置讓給你可好?”
“微臣不敢。”那大臣自然聽出林錦嫿是在揶揄他。
“不敢?方纔左大人膽子不是挺大的嗎,代替本宮都說了那麼多話了,渴不渴?來人,給左大人多上兩壺茶來。”林錦嫿直接道。
旁邊的人聽着,頓時忍不住偷笑起來,徐泊山這時候才道:“左大人,你最近不是總說不舒服麼,今兒便不要勉強了,下去歇着吧。”
“我……”
“準了。”趙懷琰當即道。
那左大人面色微白,看着堂上堂下的嘲諷,暗暗咬牙,才灰溜溜走了。
等他一走,巴圖才小心翼翼的看着林錦嫿和趙懷琰,道:“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我們此番當真不是有意折辱……”
“本宮明白,本宮很喜歡你們送來的東西。”林錦嫿淺淺一笑,阿寶便會意的上前端上了個盤子,是林錦嫿提前準備好的賞賜,一顆極罕見的夜明珠,和一塊雕刻着雄鷹的玉佩。
雄鷹代表着草原,也是當今蒙古族的族徽。
巴圖看到這塊玉佩,心也定了下來,知道是沒有得罪皇帝皇后的了,這才安了心。
接下來說的話,無非都是些客套話了,但看得出來蒙古此番朝貢的誠心很足。
就在宴席將近散了的時候,林錦嫿幾番要請來宮裡的江太妃,居然這會兒自己來了。
林錦嫿讓人送了巴圖和寶珠去驛館休息,這才見了江太妃。趙懷琰沒在,他不想見,林錦嫿走時,他還道:“她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之所以留着她,無非是投安撫西夏投降兵民的心罷了,朕與她的母子情分早已盡了。”從她開始露出真面目,從她開始不折手段,趙懷琰便只當生母在十幾年前便過世了。
林錦嫿知道他心裡的陰霾,即便強大如他,堅毅如他,在親人這一塊,他永遠是千瘡百孔的。
林錦嫿回到自己的宮殿,見到江太妃時,她一身素錦長衫,黑白兩色的錦繡,顯得人尤爲的優雅端莊。
再見她,依舊是曾經的美貌婦人,但頭髮白了大半,眼角也刻滿了深深的皺紋。
美人在骨不在皮,林錦嫿覺得,她身上已經沒有當初那股優雅從容的韻致了。
“太妃此番入宮,是因爲穆王婚事吧。”林錦嫿直接越過她到上首坐下,淡淡叫人伺候上茶水來,再沒多看她一眼。
江太妃見她一副等着自己請安的模樣,就知道她早已沒把自己當做懷琰生母,當做她的婆婆了……
她淺笑:“既然皇后娘娘知道,臣婦……就不多說。”她提及‘臣婦’二字時,尤爲加重了這二字。
林錦嫿放下茶盞,淺笑:“太妃是有了合心意的姑娘?”
“臣婦覺得,今日來的寶珠公主便不錯。”
“是嗎,穆王殿下也是這般認爲的?”林錦嫿只當做不知道長孫祁燁的事一般。
江太妃微微皺眉:“穆王他……”
“本宮現在不輕易替人賜婚,便是本宮親自給穆王招親,那也是要招穆王滿意的。如今太妃都開口了,本宮不好拒絕,但穆王可否願意?”林錦嫿慢悠悠說道,便是這慢悠悠的語氣,成功激起了江太妃心裡的不耐煩。
她略冷淡道:“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本宮不管什麼父母之命,只要穆王同意,這婚事本宮就能做主,不若這樣,太妃明日得空,帶穆王殿下入宮一趟吧。不然後日西山圍獵,我朝人才輩出,寶珠公主若是看上了其他男子,本宮便也不好做那棒打鴛鴦的惡徒了,你說是不是?”林錦嫿依舊輕聲笑着。
江太妃牙關更緊,這算是什麼道理,她明擺着就是故意要逼自己把祁燁帶來吧!
兩人正在對峙間,乳孃忽然從裡間走了出來,急急道:“娘娘,太子出事兒了!”
“出了何事?”林錦嫿立即站起身來緊張問道,乳孃臉色微白,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了。林錦嫿知道孩子就在隔間玩,乾脆快步往裡去了。
江太妃皺眉,看她進去,想了想,也跟着進去了。
等林錦嫿到裡頭一瞧,才知道原來是葡萄因爲好奇,抓了個糖糕塞嘴裡,結果噎着了。
林錦嫿迅速取了水和銀針來,好一通忙活,竟是疏忽了江太妃也跟了進來。
墨風倒是留了神小心盯着,但坐在暖榻另一側的酒兒卻被這陣仗嚇到了,扁着小嘴就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江太妃正冷冷瞧着林錦嫿焦急的樣子呢,便覺手上一軟,轉頭一看,便見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正淚眼汪汪的看着自己,扁着小嘴好委屈的模樣,而自己手心傳來的柔軟觸感,正是她在抓着自己的手。
“抱……”
乳孃緊張的都說不出話了,一羣人都圍着現在被噎住的葡萄,所以酒兒看來看去,站在牀邊的也就只有江太妃了。
江太妃聽着她這軟糯的聲音時,一瞬間的觸動是真的。
長孫祁燁生下來時,她不曾管過,但當年跟錦朝皇帝相愛生下懷琰時,她也是將孩子疼到心裡的。
她看着此刻的酒兒,竟一瞬間覺得愛憐和愧疚起來,仿若十幾年壓抑的情緒就要宣泄而出,直到墨風急急過來將酒兒抱了過去。
“江太妃,公主還小,不懂事……”
“那你就看緊她。”江太妃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冷清,轉過頭去看了眼哇哇直哭的葡萄,手心微緊,轉身便離開了。
出宮時,她的心情很複雜,她還記得初入宮時的懵懂和開心,也記得跟皇帝相愛後的喜悅和悲傷,也清晰記得,被所愛之人背叛然後殺死時的屈辱和萬箭穿心。
這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酸甜苦辣,苦卻大過所有。
所以她鐵了心要追求權力,在權力的漩渦裡掙扎,今生她成爲不了人上人,如何甘心這麼多年的隱忍壓抑!
出宮時,她腳步微微停了停,轉頭看去,似乎還能看到金鑾殿那飛起的屋檐。
“皇帝一直在批閱奏章?”
“底下的人是這樣說的。”蘭姑輕聲道。
“說到底是不想見我這個娘罷了,跟他父皇一樣,無情之人。”她冷漠說罷,想起方纔手心的那溫柔的觸感,眉心微擰,直接提步離去。
她出了皇宮後,林錦嫿這廂也處理好了。
葡萄嘴裡的東西都清理乾淨了,林錦嫿又嚴肅的訓了一頓乳孃,囑咐旁人多看着些,這才親自抱着哭累了的葡萄回去哄着睡了。
等哄完葡萄,才發現酒兒居然委屈的趴在墨風懷裡,平日裡的活潑勁兒也不見了,蔫蔫的的樣子叫人心疼。
“這是怎麼了?”乳孃要上前去抱酒兒,但立即被酒兒抗拒了。
林錦嫿微微一頓,想起方纔所有人都圍着葡萄沒管她,她還記得方纔還聽到這孩子的哭聲了……
她跟乳孃道:“你去照看太子吧,再不許發生這等事了,公主本宮親自照顧,遲些你再來接她。”
“是。”乳孃立即誠惶誠恐的應了。
等她走後,林錦嫿這才上前,朝酒兒伸出手淺笑道:“酒兒乖,孃親抱着你去玩雪好不好?”
酒兒不懂玩雪是什麼意思,但‘玩’這個字她聽得明白,很快就乖乖跟林錦嫿伸開了雙手。
林錦嫿笑着把敦實的她接到自己懷裡,抱抱這軟綿綿的小胖子,跟她笑鬧了好一番,等她睡着了,這才發現江太妃不見了。
“江太妃自己走了。”墨風將之前的事兒說了,才道。
“酒兒要她抱?”林錦嫿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胸口已經睡着了的女兒,淺笑起來:“你倒是個招人喜歡的。若是她能因爲你,放下執念就好了。”
“奴婢看着……可能性不大。”墨風道。江太妃看酒兒的目光是極複雜的,若不是自己及時上前將酒兒抱起,怕就連江太妃自己都不知道會對酒兒做出什麼來。
林錦嫿微微嘆了口氣,等乳孃來了以後,才把酒兒交給了她。
等她一走,才輕聲道:“後日的西山圍獵,江太妃和絃月肯定會有動作,準備好,到時候……可能要對弦月下狠手了。”若是她還不珍惜現在的能好好活着的機會,也別怪她心狠手辣了。爲了家人和孩子,她即便墮入十八層地獄,也絕不回頭!
墨風應下,但也猜得到,接下來,必然要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如此也好,早些結束,皇后娘娘也能早些安心,跟皇上好生過日子。
想到這裡,她便立即下去安排了。
等她走後,林錦嫿也沒閒着,很快便去見了被抓住的文淵。
老太后爲了換回慈寧宮,抖落出這個人來,身上定還有沒挖掘的價值,譬如忠心耿耿的他,到底是聽了誰的命令,當初偷偷拿出玉璽,到底是要做什麼,這些她都要問個清楚!
文淵此時就被關在皇宮某處私密的地牢中,等到林錦嫿來時,他卻彷彿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般,就等着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