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潼不解, 從鍾白的肩膀後探出小腦袋看向徐程,又疑惑的戳戳鍾白的後背。
大牙抱着雙肩瑟瑟發抖,徐程發起火來的樣子他只見過一次, 但卻到現在都讓他難以忘懷。那時候他們還在爲名上學, 有天下午趙青潼因爲有事單獨回家, 路上被和他們有過節的一夥人圍蹲, 寡不敵衆, 趙青潼不免吃了虧,臉上掛了道彩,第二天徐程知道了, 單槍匹馬拿着棒球棒就離開了,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大牙想起來還心悸。
他看看了鍾白, 雖然身高和徐程差不多, 但在體格上似乎弱上不少。
這不就是莽夫對書生嘛。
大牙一方面爲鍾白默哀, 另一方面爲趙青潼擔心,這個沒眼色的傢伙, 沒看到程哥都這麼生氣了,還不快過來。
“趙青潼,我再說一遍。”徐程咬了咬牙。
“紀筱來了,你東西不都在她那裡嗎。”鍾白迎上徐程的目光,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 側面看了看正揹着書包低頭走路的紀筱, 對趙青潼說。
趙青潼的注意力果然被吸走, “筱筱。”
她邊叫紀筱的名字邊招了招手。
紀筱迷濛的擡起頭, 見是趙青潼也激動的揮揮手, 兩人一起進了學校。
鍾白卻轉了方向,朝着徐程走去。
大牙見勢不妙, 撂下一句“我去找青潼”立刻就跑的沒影。
徐程三步兩步跨到鍾白麪前,一手提起他的衣領,另一隻手攥緊了拳頭。
鍾白麪色未變,嘴角微勾發出一聲冷哼,右手單插在褲袋裡,左肩上單背的書包也閒散的垂着。
“要動手?”他挑眉。
上課前十分鐘,學校門口正是學生最多的時候,兩人的相貌身高都極其出衆,已經吸引了不少同學的目光,在學校門口站着的教導老師也留意着他們之間的狀況,似乎只要情況稍有不對就會立刻衝過來。
“趙青潼的事你別管。”徐程額頭的青筋緊繃的一跳一跳,他強壓着怒氣鬆開手,稍稍後退一步說道。
“你是她的誰?”鍾白伸手撫平領口的褶皺,絲毫無懼徐程似乎要吞人的兇狠目光。
徐程一時語塞,他從初中開始便喜歡趙青潼,但是那時礙於她還小,就以兄弟的身份一直陪在她身邊。本以爲趙青潼的一切喜好、身邊發生的所有事他都參與,卻不知怎麼短短一個暑假便出現了一個鐘白,奪去了她的全部目標。
而他對於趙青潼而言,真的只是一個好朋友,和大牙、談菲林沒有任何區別。
苦守三年卻沒有絲毫迴應,這是徐程最不願意承認也最不想面對的事實。
鍾白卻一語中的。
“你喜歡她?”這幾個字幾乎是從徐程的牙縫中擠出。
他調查過鍾白,他和趙青潼明顯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家裡無權無勢,幾乎可以用清貧兩字形容,和趙青潼的家世可謂是天壤之別,不僅如此,鍾白成績永遠在首位,而趙青潼,他太瞭解了,心思從來沒有放在學習上過。
這樣兩級分化的兩個人,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從趙青潼每次被碰壁的不開心,鍾白對她的態度,徐程都能看出,鍾白對趙青潼無意。
而這,也是現階段唯一讓他安心的定心丸。
聽到徐程這樣問,鍾白眼神閃過一絲飄忽不定,然後便是大段的沉默。
預備鈴響遍整個學校,在空曠的上空餘音飄蕩。
“那兩個同學,快關門了,進不進來。”教導老師在門口叫着他們。
就當徐程以爲鍾白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他略帶不自信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
徐程的心狠狠一震。
他轉身盯着鍾白的眼睛,整個人氣勢勃發,似是被激怒了的獅子。鍾白的這個答案就像是火星,成功點燃了他心底的熊熊怒火。
“你再說一遍?”
鍾白伸手勾了勾肩上的揹包,無視徐程憤怒的表情,冷淡的從他身邊走過。
“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說。
教室裡。
趙青潼正坐在位置上發呆,已經把放在紀筱那兒的校服重新換上,她雙手套在鍾白的校服外套裡,無意識的一甩一甩,看着左前方鍾白空出的座位。
大牙眼尖的看到她散發下面的紗布,大驚小怪的剝開趙青潼的頭髮,好奇的碰了碰。
“你幹嘛。”回身取書包的紀筱看見這一幕,毫不留情的狠狠拍了下大牙的手背。
樣子像極了保護母雞的雞媽媽。
“哎呦。”大牙吃痛,憤然的看着紀筱。
小丫頭平時蔫聲細語的,沒想到力氣還挺大。
“頭上光榮負傷,這是我們趙大小姐第一次啊。”見趙青潼回頭盯着他,大牙笑嘻嘻的說道。
“你懂個屁。”趙青潼對他的調侃不以爲意,細長的眼角微微上揚,眼裡藏着一絲得意,“這是老子爲愛分佈鼓聲的證明。”
“還奮不顧身,我呸。”大牙被她的話酸的牙倒,剛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鍾白和徐程一前一後的進門,鍾白的表情一如往常冷淡,徐程的臉色卻比平日裡還要黑上不少,他便乖乖住了嘴。
鍾白剛一坐定,趙青潼正準備把外套還給他,就聽到旁邊的馬薇薇輕聲細語的開口,“鍾白,數學作業就差你沒交了。”
“嗯。”鍾白點頭,似乎正從書包裡拿出些什麼。
“我也沒交吧。”趙青潼冷哼一聲,輕聲細語的以爲自己是兔子?
她煩躁的把手裡的外套纏到一起。
馬薇薇瞟了趙青潼一眼,倒是什麼都沒說。
後排的大牙跟着起鬨:“數學課代表,我也沒交。”
他和徐程早就被老師同學公認爲是班級裡的混混代表,但礙於他們父母的權勢,也不能說什麼,只要他們不擾亂班級紀律,作業、成績什麼的都不重要。
顯然,趙青潼也被馬薇薇劃入這列。
“我和趙青潼的。”鍾白語氣平淡,從書包裡拿出兩個作業本,放在馬薇薇桌角上堆着的一疊作業上。
大牙住了口,趙青潼臉上明顯的掛着笑,就連在一旁安靜預習功課的紀筱都放下筆睜大了眼睛。
突然班級後排傳來一聲巨響,徐程把書狠狠摔在桌面上,“說什麼說,都他媽給我上課!”
略顯嘈雜的教室一瞬間安靜下來,剛剛走上講臺的數學老師微微一愣,吃驚的看向徐程,這霸王平常不是逃課就是在課上睡覺,今天居然積極性這麼高還組織起了班級紀律,數學老師頓時被鼓舞,聲如洪鐘手舞足蹈的講起課來。
話劇表演的結果很不錯,整個高一十六個班級,九班得了第一名,班主任對鍾白的表演和馬薇薇的劇本讚不絕口,當然也沒落下趙青潼的組織能力,趙青潼笑眯眯的把功勞全都堆在了鍾白身上,什麼鍾白同學的表演充滿張力,鍾白同學經常組織大家排練,直到結束之後鍾白把她拉走,趙青潼仍舊在獻寶似的誇着。
鍾白看着趙青潼越發眉飛色舞的樣子,只能無奈的聽着,心裡暗自懷疑是不是昨天的承諾讓她肆無忌憚起來。他又想起和徐程在早上的談話,他難道真的喜歡趙青潼嗎?
如果不是,那邊好。
如果是呢?
鍾白從小便被冠上“少年老成”的名頭,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把幾乎可能出現的結果設想出來,然後權衡利弊進行選擇,畢竟他的成長環境、爲了養活這個家而獨自辛苦的母親都不允許讓他的人生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所以他必須冷靜自持,正確的走好每一步。
母親不喜歡他畫畫,但似乎因爲有父親的基因在,他初拿畫筆一年的水平便趕超別人幾年的學齡,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賺獎金貼補家用,鍾白已經很滿足。
整個高中,他需要做的,就是認真學畫,參加競賽,保持成績,考上全國最頂尖的大學,然後減少母親身上的重擔。
這樣堅定而筆直的規劃,是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左右的。
喜歡別人這項能力,似乎現在的他不應該擁有,也不能擁有。
學校門口的學生散的七七八八,穿着高三校服的一對情侶不顧同學們的眼光牽手走出校門,女生不停的說些什麼,男孩子耐心的低頭傾聽,似乎說到了什麼開心事,女生咯咯咯的笑起來,男生似乎因爲女孩子的如花笑靨也彎了眼眸,情不自禁的在女孩子額頭上落下一吻。
鍾白的眼神從那兩人身上轉開。
趙青潼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間紅了臉。
就算她再嬌縱蠻橫,也還是個情竇出生的小女孩,在喜歡的人面前,自然會臉紅,會害羞,會惱火。
趙符生坐在副駕駛,把校門口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張叔,叫她過來。”
坐在駕駛座的張叔點點頭,摁響了喇叭。
學校門口向來很少有車鳴笛,趙青潼回頭望去,心裡頓沉了兩截。
車內有兩個人,趙符生應該回來了。
“我先走了。”她語氣染上一層鬱悶和煩躁,同鍾白告別。
“嗯。”鍾白應道。
“那明天見。”她一邊小跑着一邊和鍾白揮手,一想到明天再見沉重的心情倒是有所緩解。
鍾白看着趙青潼飛揚的身影。
喜歡她?
如果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