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潼是被鍾白的敲門聲敲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開門,鍾白已經穿上了校服,收拾的乾淨清爽站在門口等她。
她擡頭看了看客廳的表,七點剛過,她還想再回去躺一躺呢。
鍾白似乎看出了趙青潼的想法,在她剛要轉身時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冰冰涼,趙青潼混沌的思緒這才清明瞭些。
她的眼睛倏的睜大,不可思議的看向鍾白。
鍾白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幾乎是觸電般的撒了手。
“睡得好嗎?”趙青潼清了清嗓子,隨便捏了句寒暄的話想要打破平靜。
鍾白沒說話,皺眉看着她,不知爲何眼底倒是藏着些怒氣。
趙青潼只覺得莫名其妙,並沒有和他對視,一雙眼睛瞟呀瞟,就看到客廳茶几上攤開着的習題冊。
她瞭然於心的點點頭,踮起腳尖看了看鐘白的臉,深邃的雙眼下明晃晃兩個黑眼圈。
“學霸都不容易啊。”趙青潼拍拍鍾白的肩膀,理所應當的認爲鍾白是爲了學習而睡眠不足。
鍾白眼底的怒意有隱隱加深的跡象。
趙青潼見勢不妙,吐了吐舌便一頭鑽進了衛生間,“等等,我馬上就好。”
鍾白頭疼的看着茶几上的習題冊,那些他早就做好了,只是昨晚怎麼睡都睡不着,那些習題冊也只是拿來做藉口罷了。
小區的早晨人聲鼎沸。
在這邊居住的租戶居多,大部分都是在市中心上班但因爲這邊房租便宜而租下的上班族,剩下的一些便是一直都住在這裡的老人。
三三兩兩的老人早起遛彎、舞劍、下棋,倒是一片溫馨。
這些都是趙青潼沒見過的景象,她頗有興趣的左看看右看看,身上穿着鍾白寬大的秋季校服外套,裡面是昨天的戲服。還好戲服是短裙,顏色深藍,搭配起來倒也不顯得奇怪。
“豆漿喝嗎?”鍾白在賣早點的小攤面前站定,要了兩份包子,指了指自己手裡的豆漿問趙青潼。
趙青潼剛剛給一個挽了漂亮劍花的老人叫了好,見鍾白叫她,便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嗯嗯,好。”她伸手接過小攤阿姨遞過來的豆漿,擰開蓋子咕嚕咕嚕的喝了兩口。
“真好喝,”她的眼睛亮亮的,對着阿姨說了聲謝謝。
趙青潼生的好看,笑起來狐狸眼彎彎,再加上嘴甜懂禮貌,哄得阿姨也笑出了聲,“鍾白,今天和你同學一起上學啊。”
每天都來買早點,阿姨和鍾白早就熟絡起來,平常見他總是自己獨來獨往,今天帶了同學倒是第一次。
“嗯嗯。”趙青潼搶在鍾白麪前回答,又調皮的朝着他眨了眨眼。
“走吧。”鍾白倒也沒出言反駁,同阿姨點點頭,叫着趙青潼離開。
“爲什麼阿姨知道你的名字啊?”公交站等車的時候,趙青潼好奇的撞了撞鐘白的胳膊。
趙青潼太瞭解鍾白了,他性子淡,平常很少與人主動交流,就算在學校,老師和教導主任喜歡他喜歡到不行,鍾白也秉持着禮貌和距離。
但是聽早點阿姨的口吻,他們之間好像還很熟稔。
“她是小林的媽媽。”
小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她靈光一閃,似乎是那天在“景街”的那個調酒師?
“你說的是那個孩子?”趙青潼疑惑道。
“嗯。”鍾白順手拿過趙青潼手裡已經空了的豆漿盒子,又把自己沒打開的遞給她。
趙青潼只顧着聽故事,絲毫沒有注意,順手擰開又喝了一口,一臉好奇。
“爲什麼他小小年紀就要去做調酒師啊。”
聽到趙青潼這樣問,鍾白眼裡到染上笑意,“那你小小年紀還進了教管所。”
“我那是,”向來都是趙青潼鬧他,以鍾白的個性是根本不會迴應的,這還是第一次她聽到他調侃自己,趙青潼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那是事出有因!”
她氣氛的樣子像極了小區裡被踩了尾巴的小貓。
鍾白笑了笑。
趙青潼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鍾白在她面前露出開心的神色。
早晨的陽光金黃透亮,少年的笑容乾淨又美好。
他似乎是真的按照昨天晚上的承諾,沒那麼討厭她了呢。
想到這兒,趙青潼只覺得剛剛喝的豆漿,甜度從口腔似乎蔓到心上。
“小林和阿姨兩個人相依爲命,他從小心臟不好,因爲身體原因也被迫休學,所以爲了照顧小林,還能有些收入,阿姨便辭掉了原來的工作,開始賣早餐。雖然辛苦,倒也能應付兩人的開銷。”
鍾白看着滿臉認真聽故事的趙青潼,眼底的暖意加深。
“小林沒有感受過同齡人的天真爛漫和健康快樂,只能整日待在家裡。於是他便在經常在晚上阿姨熟睡時偷偷溜出來,機緣巧合下遇到‘景街’的老闆,老闆見他實在可憐,便時不時的教他一些輕鬆的工作,倒也讓他開心不少。”
“那你和小林?”
“小林雖然休學了,但是還是不想落下學校裡的課業,我會時不時的過去教教他。”鍾白回答道。
公交車從遠處緩緩駛來,在公交站等待的人們也都紛紛站起來聚到一起。
趙青潼緊跟着鍾白,在他耳邊說,“下次你能不能帶上我。”
後面趕早市的大媽涌上來,手裡的菜籃子頂着趙青潼的腰,她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鍾白手疾眼快的把人拉過來,將趙青潼護在自己身前,早高峰的公交車幾乎是人挨着人,司機急剎車或拐彎的時候總會傳來大家不滿意的喧譁,趙青潼卻被鍾白牢牢地護住。
他個子高,頭幾乎要頂到車頂的欄杆扶手,似乎像是一堵牆般堅定可靠。
車子路過減速帶一個顛簸,趙青潼的鼻尖在他校服襯衫的第二顆鈕釦上蹭了蹭,趙青潼慌不擇路的低下頭,擁擠的車廂,狹小的兩人空間,過近的距離,少字開頭的年紀,不知道是誰的狂跳的心臟,似乎有曖昧在悄悄生長。
公交車停停靠靠了很多站,直到車廂裡傳來響亮的播報,“一中到了。”
全程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的趙青潼這才擡起頭。
“我們該下車了。”
“嗯。”鍾白收回手,聲音略有些不自然。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
趙青潼才突然想到剛剛她問鍾白能否帶自己去看小林,鍾白還沒回答,她快走兩步趕上和鍾白並行,“剛剛你還沒答應我?”
“我可以給小林補習,你能教他什麼?”鍾白挑了挑眉。
趙青潼在腦海總搜刮了一遍自己到底擅長什麼,最終無果,但看到鍾白質疑的看着自己,又不想丟了面子,突然靈光一閃,頗有些自豪的開口,“我教他怎麼打架。”
鍾白的腳步一頓,“小林去醫院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他語氣染上嚴厲。
趙青潼暗暗懊惱,好不容易讓鍾白答應了不討厭自己,但是怎麼自己卻硬是往槍口上撞啊。
她煩躁的抓抓頭,想起每次她動粗或罵人後他厭惡的神色,連忙解釋道,“我說的是教他怎麼保護自己。”
說完又鼓起勇氣看了看鐘白的表情,出乎趙青潼預料的,除了語氣稍顯嚴厲他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表情。
“走吧。”鍾白不置可否。
“哎、哎!”
“程哥。”站在校門口的大牙看着臉色青黑的徐程。
徐程卻一動不動死死盯着遠處邊走邊說的趙青潼和鍾白,她身上的校服顯而易見是個男生的,想到這,徐程的拳頭攥的死緊。
昨天學校話劇排練的時候,趙青潼缺了課,她不在徐程也就失去了在學校的理由,便拉着大牙兩人一起去上網,等到下午回到學校時卻只見到紀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趙青潼和鍾白都不在。
“她人呢。”徐程一把拉過趙青潼的椅子,坐在紀筱旁邊。
本來是想問問趙青潼的去向,卻沒想到身邊的小姑娘卻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在彩排時青潼受了傷,現在在醫院呢。”
一聽這話,徐程的火爆脾氣便壓不住,聲音也不由得拔高,“在哪個醫院?”
紀筱眼看着趙青潼被砸,也受了驚,還一邊擔心着趙青潼的傷,又被徐程這樣惡狠狠的一吼,本來膽子就小的她頓時嚇得機靈,眼淚不受控制的留下來。
抽抽噎噎的說了句“中心醫院。”
沒等她說完,徐程已經拔腿衝出了教室。
他一路上給趙青潼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人接聽,打出租衝到中心醫院,因爲繳費登記的是老師的名字,沒有趙青潼的信息也沒能找到她的病房。
等他再想聯繫紀筱問問清楚的時候,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
最後無奈之下只能拉着大牙守在趙家傻等,直到凌晨也沒人回來,早上又早早起來站在學校門口。
大牙全程都被他鐵青的臉色嚇到,也只能陪在一邊,不敢主動搭腔。
“趙青潼。”隨着兩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徐程終於出聲。
鍾白前行的腳步突然停下,趙青潼好奇的望過去,便看到徐程和大牙站在那裡。
她朝他們揮揮手,說了個早上好的口型,大牙敲敲的指了指身邊的徐程,做了個大事不妙的表情。
趙青潼正疑惑,就聽到徐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
“過來。”
趙青潼不疑有他,剛要過去,鍾白卻閃身向前,把她整個人罩在身後,攔住了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