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66露出了端倪
二月初六,陰霾整日,入夜掌燈寒風刺骨,吹的枯枝搖曳,窗紙噗噗作響。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
寧重樓獨自一人在燈下讀書,卻不知爲何心神不寧。他放下手中書卷,喚出貼身影衛,問詢道:“自從初二晚上我和你一起去過下奴院子之後,最近這幾日廿一還做了什麼事?只說左總管沒提到的或者有出入的就行。”
影衛屈膝跪在寧重樓身前,畢恭畢敬答道:“回稟主人,那個叫廿一的奴隸這五天的行蹤與左總管說的沒有太大出入,無非是陪伴秦家二小姐左右,房裡房外當個傢什物件。不過每天早上三更天還未亮廿一就會去車馬院那邊勞作,可能是王府的規矩,讓他負責洗刷馬匹清理馬糞。晚上掌燈之後秦家二小姐通常會將廿一打發走,頭兩日他都是在下奴院子休息,從初四開始王府的管事秦三才就安排廿一去做雜務。今晚廿一是在磨坊那裡推磨,估計別的奴隸下工的時候他就可以回去休息。”
寧重樓面色一沉,不滿道:“你只知道這些麼?左總管看的是大事,我吩咐你們注意細節,比如廿一都與什麼人接觸過,他何時吃飯吃的是什麼,這種事情不認真盯着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主人,屬下確實按照您的吩咐特意加派人手收集這些細節消息。不過……”影衛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所有與廿一接觸過的寧家的人左總管都提到了。大少爺的小廝小九已經被打發到鄉下,另一位是女奴杏生,她應該是左總管派去探聽廿一情況的人吧?還有一個比較特別……”
寧重樓眉頭一皺:“你是指那個更夫?”
“對。初一晚上廿一是被拴在畜棚過夜,那個更夫巡更回來路過,曾經靠近了片刻。當時我們的人沒將那邊當作重點,不曾靠近仔細看。不過那更夫應該是打了廿一一巴掌拂袖離去。初三早上,廿一去車馬院子做事,與那更夫打了個照面擦身而過,只那更夫望着廿一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兩人並未交談。”影衛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屬下後來查過那更夫底細,那更夫戶籍來歷都很清楚不曾作奸犯科。這人年輕時是咱們鄉下莊上的幫傭,現在年紀大了經可靠的人舉薦才能來城裡當差。不過據傳他因是好男色的,父母雙亡家裡又窮,發了月錢就去小倌樓裡花銷了,至今還孤身一人沒有娶妻成家。”
“那更夫來多久了?可與別的奴僕有什麼交往瓜葛?”
影衛的語氣裡流露出幾分同情之意:“那更夫是去年十月進宅子做事的,一直循規蹈矩,每日巡更從未出過差錯,不好酒貪杯不賭博滋事,和和氣氣老老實實。有人見他單身曾爲他說媒,他委婉拒絕,想來還算是有良心不敢耽誤女子終身。他容貌普通,又上了歲數,無錢無勢,也不敢招惹宅子裡的俊秀小夥。何況他是晚上上工,白天睡覺,來了幾個月認識的人不多。他只在每月發月錢的那天休假一晚,去城裡最便宜的小倌樓裡睡個過氣的人,一早便回府裡從不去別處,城裡也沒親朋。總的來說,沒有可疑的地方。”
寧重樓的眉頭皺的更緊,質疑道:“那他初一晚上爲何會打了對他而言陌生的廿一?”
影衛分析道:“屬下查過,初一晚上宅內大廚房管事家中添丁,那更夫巡更正撞上母子平安的大好事,得了兩杯酒的打賞。那更夫不善飲酒,當晚就有些醉走路打晃。許是巡更收工的時候看到畜棚裡有人,想靠近了詢問。然後……多半是酒後失了心智,想要佔廿一的便宜。廿一不肯纔會起了爭執。不過那更夫膽小,終於還是回房睡覺,沒將事情鬧大。”
寧重樓點出疑慮所在:“廿一剛來的幾日臉上紅腫面目難辨,一身傷穿的破爛骯髒噁心,那更夫眼睛不瞎怎會起了色心?”
影衛也有些困惑道:“屬下並不知好男色之人的心思。可是人醉酒時稀裡糊塗,那更夫也許一時迷了心竅,覺得廿一年少又是奴隸好欺負。不過最近廿一臉上紅腫消退,已能看出俊秀模樣,他又是溫順乖巧的性情,不僅是女奴,就連宅子裡見過他的丫鬟婆子們都想着再多看他幾次。”
寧重樓的目光飄向不知名的遠方,幽幽道:“我聽有人議論,說廿一長的與我有些相像,你覺得像了幾分?”
影衛猶豫道:“主人,左總管已經下令不許宅子裡的人議論廿一容貌的事……可是……”
“你但說無妨。”
“屬下請主人恕罪,據屬下觀察廿一的容貌的確與主人有七八分相似,尤其身材骨架是普通人少有的,可惜他年歲尚小比主人清瘦許多,手腳傷痕又太多無法仔細分辨其他特徵。”
寧重樓知道可以通過觀察容貌身材骨骼肌膚來考證骨肉至親的方法,比滴血認親更準確可靠,若說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兩人容貌身材體徵都相似幾乎是不可能的。多日來的疑慮再次被放大,寧重樓的心裡一緊。
過往被深深埋藏的那段記憶由夢境呈現,翻涌在腦海中。
夢中那個絕色女子被他攬在懷裡,兩人坦誠相擁做着最親密愉悅的事,他撫摸着她如絲綢一般細膩白皙沒有一絲瑕疵的肌膚,開心地說着情話。
“重樓,你真壞,不許摸那裡。”女子在他耳畔溫柔細語,欲拒還迎。
他豪爽大笑,手卻不停,在她雙腿之間撫弄:“這裡好滑,藏着什麼秘密?”
女子身體微微顫抖,卻與他貼的更緊,嬌喘道:“那裡,那裡有顆硃砂痣,據說只要是我們家人的血脈都會有。將來我們的孩子也會有。”
“真的麼?”他好奇地將她雙腿分開,頭也湊過去仔細看,果然發現她左腿內側靠近大腿根部有一顆圓圓的硃砂痣,宛如璀璨珠寶鑲嵌在雪樣瓷器之中。
她的身體忽然僵硬,扭捏着併攏了雙腿,不安道:“應該會有的,放兒身上就有,也是這個位置。重樓,我……我這樣做是不是很不對?我已經和別人生了放兒,我不該離開他們父子,我很壞很自私,我嫁了別人心裡還一直想着你,我配不上你也對不起他們。”
他將她牢牢禁錮在胸前,柔聲安慰道:“雪兒,不要自責,如果有錯都是因爲我。我若是能早一點離開師門,你也不會被家裡人逼迫嫁給別人。我既然已經找到了你,我不能再失去你。忘了他們吧,你已經把兒子留給了他,你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爲我也生個孩子可好?我們就此隱遁山林,一家人過逍遙日子。我會用武功保護你和我們的孩子,他永遠不會找到咱們的。”
感覺到懷中女子還在不安地顫抖,他繼續說道:“雪兒,你還記得我對你提過,我是寧家子嗣,現在風頭緊我不便爲寧家添麻煩。等風頭過去,我再帶你回北方寧家的勢力範圍。我雖然沒有繼承家業的資格,不過也有辦法能保咱們一家人衣食無憂。我要讓咱們的兒女像王子公主那樣幸福生活,絕不比你的放兒差。我要把我的武功都傳給他們……讓他們可以逍遙自在不被人欺負,行俠仗義甚至開宗立派流芳百世。”
往昔一幕幕重現,寧重樓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不懂他既然給了那女子許諾,爲何他們會分開?雪兒,慕容雪,世人眼中與平南王伉儷情深的女子,爲何好像是與他兩情相悅甚至爲了他拋夫棄子?十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與她曾有過怎樣的一段愛恨纏綿?
如果他沒有記錯,如果真是她的孩子,那個孩子的左腿內側會否也有一顆硃砂痣?秦家二小姐現在還不便查看,但是廿一,他該不該去親眼看一看求證一下?
廿一,會不會是他與她的兒子?
“今晚你再與我去一趟下奴院子,不要讓閒雜人等看到。”寧重樓並不說明理由,只是正色吩咐。
影衛領命就要離開去提前準備一下,將下奴院子那邊的佈防調整到適合家主的要求。
寧重樓忽然叫住影衛又問道:“廿一的飲食情況你還沒有彙報,這種小事左總管一向不提的,但我想知道。如果廿一是王府的暗線,或者根本另有身份,也許是久經訓練的死士,一些生活細節比如飲食都有可能與普通奴隸不同。”
其實那影衛也覺得這是小事,但家主問起,他不得不答道:“王府的護衛奴僕是與宅內奴僕一併在大廚房開伙吃飯。不過他們也帶來了一些南方特產食材,偶爾會加餐添菜。至於奴隸,就只有廿一一個,屬下從未見廿一與宅內的奴隸去大廚房領飯食。據說王府的奴隸是與騾馬牲口一樣吃豆餅糠餅,應該是每日早上在車馬院子裡幹完活纔給發,所以廿一每天都很早就過去做事。”
“就這些麼?”
“嗯,主人如果關心詳情,屬下會加派人手再去打探。”
“算了,一會兒我問他本人吧。”寧重樓嘆了一口氣,眼中流轉着莫名憂傷,擺手打發那影衛離去。
接着寧重樓從櫃子裡取出夜行衣,也不叫旁人來服侍,自行換好。然後他先熄了燈燭,站在房內默默調息運氣,等得心神稍定,才悄悄離開書房,身輕如燕飛身躍上屋脊,去往下奴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