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去看外面的世界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靠自己的雙腳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來的。
肖雅決定了去省城，在高考結束後的第九天。
早在畢業前夕，肖雅就收到了某職業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那個學校，直接把招生啓示寫在了學校的公告欄裡，註明了是民辦學校，只需面試不用考試即可入學。學期是兩個月，也不頒發任何學歷證明，但是承諾推薦工作，學費也不高，五百塊。
出於好奇，肖雅去參加了那次面試，並且很輕易地就通過了。
所謂有面試，也就是提了幾個傻瓜都能回答上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今年多大？”
“家中有幾個兄弟姐妹？”
“身體健康狀況如何？”
“會講普通話嗎？”
……
估計，只要報名都能得到錄取的機會。雖然沒有接觸過社會，也沒見過什麼世面，這點簡單的把戲還是能夠看穿的。所以，當時也沒有把那張通知書當回事。
現在，突然又想起那張所謂的通知書。就像掉在茫茫大海里的人，置身於一望無際的汪洋之中，本來已經完全絕望了。卻又突然發現了，一塊可以讓自己漂浮起來的木板，這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啊！自然就會緊緊地抓住不放。
現在，肖雅已經別無選擇，雖然知道這將是一條不歸之路，走了就無法回頭，卻還是想去試一試。走出農村，到大城市，去看一看外面世界的精彩，說不定會有什麼發展的機會吧！不管怎樣，總比在農村的視野要開闊一些吧？這是她最初的想法，至於能不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倒是沒深想，至於以後的路怎麼走，更不敢奢想，目前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想，想去石家莊”那天吃過晚飯後，她向父母攤牌了。
“去石家莊？做什麼？”急切的詢問中掩飾不住父親的震驚。
“有一個職業學校，我想去讀。”
“什麼樣的學校？”
“五百塊，兩個月，可以推薦工作”
“不會是騙人的吧？”
“不會的，地址電話都有，我以前就諮詢過的”
“可是……”沒出過家門的父母，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樣的學校，大城市的工作哪能那麼好找呢？學費倒是不多，可是就是不放心，一個女孩子家，又沒出過門，一個人在外面遇見點啥事怎麼辦呢？
“你們看，有錄取通知書呢”
父母左看右看，也沒有看出那張紙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
“那你不打算復讀了？”父母已經偷偷地合計過，乾脆讓她再去復讀一年吧。自己再苦再累也沒什麼，這輩子就這麼過了，就千萬別委屈了孩子。
有誰還能比父母更瞭解自己的孩子呢？肖雅雖然一向乖巧、聽話，卻從小就心高氣傲、極愛幻想，骨子裡有一種父母也看不懂的清高。她是不會甘於呆在農村，重複父母走過的這條老路的。這些話，肖雅雖從來沒有對父母說起過，但他們心理卻也明白這一點。
“不了”那時肖雅很感動。雖然父母沒有明說，但她明白了父親的所指，如果此時她提出要去復讀，父母是完全支持她的。
既然她已經做出決定了，父母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沉默也就表示同意了她的決定。這個孩子平時一向都是柔柔弱弱的，但一到關鍵時候，就出現了平日裡少有的倔強。
第二天，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吃過母親特意早早起牀而包的餃子，母親把所有的牽掛，所有的不放心，所有的希望，都包在了餃子裡。
父親揹着行李，肖雅跟在父親身後。在炎炎的烈日下，父女二人步行穿過村裡的那條小路，到村子南頭的橋上去等車。橋在在村子的最南面，一條國道的旁邊，後來才知道這叫做307國道。
車很快就來了，一路上父親保持着沉默，肖雅也都沒說。此時的她心中一片迷茫，即又走出農村的驚喜和興奮，又有一些莫名的擔憂和害怕。她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將會如何。
兩個小時後，到了石家莊車站。
這是肖雅第一次到省城。
就像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的那種感覺，看到石家莊的樓很高，一座連着一座；車很多，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車川流而過；道路很寬敞，也很平坦，不像農村泥濘的小路；行人也很多，而且人都很漂亮、衣服也都很漂亮。
一時之間，還真的很不習慣，就像是在夢裡一樣。
好像連東南西北都換了方位。難怪人家說“薑還是老的辣“，父親也沒怎麼來過省城，書讀得也沒她多，卻還是打聽出了，他們要乘坐的那班公交車站臺所在地。由於不需要中途轉車，很輕易就要找到了那個學校。
學校值班室的大爺到也熱情，問明情況後就把這對從鄉下來的父女帶到了綜合辦公室。
交完學費，拿到了一張收據，就有專人領着去安排宿舍。宿舍門口站着幾個比她早到的學生。
“是新來的吧？”其中一個男孩問道。
“是的”肖雅硬着頭皮回答，以前在中學時，男生和女生之間是不講話的。
“叔叔，我來拿行李吧”另一個男孩禮貌而又客氣的上來幫忙。
“從哪裡來的？”一個女孩子隨口問道。
“晉州”
“晉州？昨天也有一個從晉州來的，叫張子雨，一會兒你就可以見到她的。”
“是真的嗎？太好了”初次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一個老鄉，也算是個大大的驚喜了。這種意外的驚喜之情自是不溢於言表了！
在衆人的陪伴下，向自己的宿舍走去。可惜張子雨不在宿舍，這對肖雅而言，多少有點遺憾。安頓好了宿舍，父親又去看了看教室，便要回家去了。
走時，就跟肖雅說了一句話：“要是不行，就回家去吧”
看着父親漸漸遠去的背景，肖雅有一種想哭的感動，爲了父母對她此次決定的支持和尊重，爲了父母多年來含辛茹苦的勞作，爲了父母在她落榜時的呵護與遷就，也爲了父親那沒有說出卻讓她能深深感受到的鼓勵與包容。
農村父母與子女的愛，就是那麼簡簡單單，無需語言的表達，彼此都能深深地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