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告別中學時代
不管是悲傷也好，快樂也罷。
時間的腳步都不會停止，日曆依然是一張又一張地翻過、撕下。
周天宇走後，高考的日子也在一天天中接近。
像所有畢業班的學生一樣，肖雅緊張而又忙碌着。
開始寫一份又一份的畢業留言，與平時關係較爲密切的同學、好友拍照留念，在老師的指導下填寫報名表，討論着各自要報考的學校。
緊張的忙碌中，高考也如期而至。
考場，設在了市一中，和肖雅就讀的二中，都不在縣城，分別位於晉州兩個不同的鄉鎮，相距大約有二十華里的距離，估計騎單車要四、五十分鐘左右。每天騎車來回，似乎時間太緊張了些，再說身體也吃不消。鄉下的父母一般都不會去陪考的，所以沒有城裡人的車接車送。好在，大多數的同學，都可以在一中找到熟識的人，初中的同學或是同村的老鄉（全縣的高中一共就只有三個嘛，找起來很容易的），食宿的問題也就基本上得到了解決。
忙忙碌碌的三天，七門課程就全部考完了。
走出考場，三個一羣，五個一夥的同學們，陸續騎着單車返回自己的學校。
低年級的學生都已經放暑假了，教學樓在去參加考試的同時，也貼上了封條。
回到宿舍，沒有時間討論有關考試或其它的話題。收拾起各自的行囊，無非是書、鋪蓋、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最簡單，也是學生慣用的方法，把牀單鋪開，書和衣服等夾在被子裡，再用牀單包起來，用繩子固定在單車的後座。其它的小件用品，用袋子裝上，拎在手裡，背在身上或是掛在車龍頭上都可以。
來不及互相道別，和同鄉順路的同學一起，匆匆地蹐上了回家的路。
就這樣，遠離了那個生活、學習了三年的校園。三年的朝夕相處，來不及對說留戀與祝福；三年的諄諄教導，來不及表示感謝；三年的花草樹木、教室宿舍和操場小路，來不及再多看一眼……
遠去了，永遠的同學時代。
回到家裡，天色已黑。
“今天下午不是剛考完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父母對她的回來，頗感意外。原本以爲她怎麼也要在學校住一個晚上，和同學們、老師話別一下。
“哦，學校已經沒什麼事了，就都回家了”
“那好，先吃飯吧”父親幫着去拿行李，母親忙着去熱飯熱菜。
“我不想吃，我要睡覺”伸個懶腳，打了個哈欠，確實是真的有點累了。不過，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就怕家人會問有關考試的情況：考得如何？考題難不難？考完後有沒有和其它同學對答案？
肖雅很清楚，考慮必定失敗無疑。
考不上大學，總覺得最對不起和無顏面對的是辛苦勞作的父母。
“多少吃一點吧”母親還是用慣有的耐心勸慰她，被父親的眼光制止了。
肖雅躺在牀上，用被子蓋住頭，省得他們發現她根本沒有入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纔在昏昏沉沉中漸漸睡去。
第二天，醒來，父母已經吃過早飯，正準備着去農田了。
只聽到父親小聲對母親說：“估計是考得不好，千萬可別問她有關考試的事。就讓她自己在家睡吧，想睡多久都行。我們不在家，她反而會輕鬆自在些，估計餓了也就會自己起來找東西吃的”
然後就是關門、鎖門的聲音，再接着四周歸於平靜了。
這就是大多數農村父母的愛：他們沒有太多的文化，不知道如何去表達對子女的關心；他們沒有任何社會關係，不能爲兒女安排一條星光大道，或者找一份像樣的工作；他們也沒有太多的錢，讓子女穿漂亮的衣服，上自費或是委培的大學。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日復一日的勞作，用汗水和節衣縮食換來的辛苦錢，來儘量滿足子女所提出的合理要求；他們沒有高矚遠望的目光，去爲子女設計將來，只能是不去觸及子女想回避的話題。
也許這些付出，對子女的得到而言可能是很少，但對父母來說已經是付出了全部。
不談考試，不談今後的打算，也算是天下太平了。
肖雅享受着難得的休閒時光，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可以看電視到深夜，不再有父母善意的提醒；武俠小說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父母也不會再埋怨說她不務正業；早上想睡到多遲也都可以，再也沒有沒完沒了的英語單詞要去背誦。
但，明天呢？明天怎麼辦？
大學的事，連想也不要去想了。
去復讀？那需要至少一千到兩千的復讀費，而且要讀幾年才能考上也是個未知數。自己能堅持下去嗎？父母會拿出這筆錢嗎？就算父母同意，自己忍心伸手要嗎？
肖雅，還有個小她五歲的弟弟，剛剛升入初中，供養兩個孩子讀書，父母已經感到很吃力了。要知道，在整個家族裡，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讀到高中的一個孩子，其它的堂兄弟、表姐妹們大多是小學畢業，能讀完初中的也是屈指可數的。
親戚們還經常勸慰她的父母“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啊？早點找個人家，上幾年班貼補一下家用，也就該結婚了。省得到頭來，錢也花了，大學也沒考上，你們還辛苦那麼多年，圖什麼呢？”父母總是一笑了之：“孩子高興就行”，多麼樸實又多麼偉大的父母！
所以，不能再增加父母的負擔了，再說弟弟以後上學，也需要一筆錢。
要麼，找個工廠去做女工？附近有很多的皮衣廠、羽絨服廠正在招縫紉工，都是那種家庭手工作坊，一般一年一個工人可以掙個七八千塊。
那樣，這些年的書不是白讀了嗎？
再就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左鄰右舍們是不是又要……
這可不是肖雅所想面對的生活。
還有周天宇，他還好嗎？他應該如願以償地考個好成績吧？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可是，就算是他回來了，他也不會再來晉州的。他會回到父母那裡去，在另外一個地級市下面的另一個縣城。那麼他們是不會再相見了，即使是他真的回來了。
怎麼辦？
怎麼辦呢？
……
不喜歡選擇
人生卻又不得不面對許許多多的選擇
而那些未知的答案中
懵懂之間就決定了她一生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