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駐地已經是凌晨,黎明的曙光已經在東方出現,年秋月她們人影剛一出現,就有人立刻向四方回稟,有去御帳的,有去太子那兒的,有去十八阿哥那兒的,還有去不知道哪個阿哥營帳的。
年秋月已經有些累了,但十八阿哥營帳的人卻個個都很興奮地看着她,“年小主回來了,快,快去十八爺那兒”,看着跟來的侍女熱淚盈眶,年秋月一瞬間都有種自己是救世主的感覺。
“十八爺已經昏迷不醒了,奴才們沒有辦法,他的腮幫已經有些腫,太醫支支吾吾的,年小主您可得想想辦法啊”,說話的是跟着伺候十八阿哥已經三年的宮女阮卿,聽說年小主安然歸來,立即快步跑出營帳,見到年秋月的那一刻聲音都有哭腔了。
“不用着急,你將十八爺的情況與我說說,太醫們都怎麼診斷的,那些醫女們呢?”聽到阮卿說十八阿哥已經腮幫腫了,年秋月的臉上凝重了許多,等聽了阮卿細細說了十八阿哥詳細病狀,她腦門都大了,發熱、高燒、食不下咽、腮幫微腫,疼痛,這分明就是後世孩子常得的腮腺炎,也是吳嬤嬤手腕珠子裡藏的藥物的作用病狀。她覺得自己牙都疼了。前世小時候她也患過這種病,但大清的技術不比二十一世紀啊,孩子得了這個病幾乎可以說無治了,她眼神開始陰暗,好在四周光亮不足,沒有人看清。
御醫們都是個滑溜的,竟然給皇上說什麼十八阿哥吉人天相。又有年小主這個做事細緻的福星,定會平安無事的。福星對病情有用嗎,有用的話還要什麼醫生啊。推脫的挺好。到最後一有什麼事,自己可是個一起墊背的。若不是……年秋月脣角無聲勾起一抹笑,好在自己早就在一路上根據吳嬤嬤的情況另外配好了治療的藥,不然…黃泉路上那幾個太醫老頭一定會被她胖揍。
這股怨氣在年秋月進入十八阿哥的營帳後就被拋之腦後了,小小的身子躺在牀上毫無生機,右邊臉頰已經明顯可以看出腫了,他似乎在做夢,嘴裡時斷時續蹦出“額娘”、“汗阿瑪”、“秋月姐姐”等稱呼,年秋月不知不覺就溼了眼眶。她看了眼牀邊的吳嬤嬤,對方見到她平安回來笑了下,“年小主果真是有福之人,逢凶化吉,希望咱們十八阿哥也能沾沾您的福氣。”
“您這話可是誅心,十八爺是龍子,自然是比我福氣大的,平安康復只是時間問題”,年秋月冷淡反擊完。試了試十八阿哥的額頭,看了看他的眼,又細細看看他的腮幫,藉着身體的遮擋。悄悄把了個脈,心裡舒了口氣,轉頭看向離牀很遠的醫女。“煮的藥湯還有嗎?”
“有,十八爺剛喝了藥躺下”。
“你們親眼看到十八爺喝了藥?”年秋月語氣冷了許多。甚至稍稍帶了絲怒氣。
“這……奴才們沒,吳……”。醫女沒說完的話在年秋月銳利的目光中消失在嘴邊,連吳氏對上她的目光都有些心驚。
“我出門前怎麼交代的?”年秋月鐵青了臉,“覺得我也是奴才,所以不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裡,我讓你們誰都不要相信,日夜輪流守住小阿哥身邊,伺候着他好好用藥,你們就是這樣伺候的?”
“年小主這是什麼意思?奴才不值得信任?”被如此明白的道出要防備,吳嬤嬤心裡吃驚,臉上卻浮現出怒氣,“老奴服侍小阿哥已經近八年,說句不客氣的話,年小主還在學規矩的時候,奴才就已經開始奶着小阿哥了,你算什麼東西,奴才還懷疑你心懷不軌,對十八阿哥下了藥控制了十八爺,不然怎麼好好的你一離開,小爺就生病了呢。”
不得不說,吳嬤嬤畢竟是宮裡呆了較長時間的老人,很懂得把握人心理,她若是心虛或者只是辯解,人們還不會覺得她有冤,如今這般霸氣側漏的,擡出伺候十八阿哥時間,倒讓人更多注意到爭執的兩人資歷問題了,她的話讓營帳其他人都悄悄拿懷疑的眼光去看年秋月,但她忘記了一點兒,同樣都是伺候人的,年秋月卻是未來的主子,而她永遠都是奴才。因而,話音剛落,年秋月還沒來得及說話,營帳入口已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傳來怒喝,“放肆!”
蘇培盛挑開簾子,四阿哥黑着臉走了進來,一屋子的人就齊齊行禮,“奴才給四爺請安” ,四阿哥卻只是扶起了年秋月,“起來,你就是太好脾氣了,對付這樣倚老賣老的奴才,就該硬起腰板”,他轉頭對着吳嬤嬤道,“來人,拉出去關起來,等爺稟報了皇上再細審。”
“四爺,奴才不服,您這是公報私仇”,吳嬤嬤驚愕地擡起頭,滿臉憤懣,“奴才有何罪過?”
“你竟然問爺有何罪過”,四阿哥眼睛都眯起來了,“這句話你留着給刑部的人說吧,私傳消息的劉侍衛已經被關起來了,你還可以和他好好敘敘舊。”
他轉而就臉色一沉,“蘇培盛,給監管的人說清楚,看好犯人,可千萬別讓她畏罪自殺。”
“喳”,蘇培盛應下,進來的侍衛自然也是聽到四爺的命令,當即有一位捏住吳嬤嬤的下巴,一用力,就將她下巴卸了,吳嬤嬤疼的表情都扭曲了。
四阿哥突然來的一出嚇壞了營帳內伺候的人,也驚住了年秋月,她指着人離開的方向,“四爺,這是?”
“她對十八弟用藥,陳大人那兒已經查到證據”,四爺看了看還跪了一地的人,“都起來吧”,他走到牀邊看了眼十八阿哥,眉頭皺得特別很,“十八弟情況如何?”
年秋月將情況大體和他說了一遍,四爺的眉頭沒有半分放鬆,許久沒有說話,“汗阿瑪不會因爲不會十八弟留在這兒,今日辰時還是會拔營離開的,十八弟……”,他閃了下眼神,“十八弟就拜託你了,爺給你另外留幾個侍衛,再有起心思的做手腳的,不用客氣,發現端倪就只管處理掉。”
年秋月聞言看一眼還沒見大好轉的十八阿哥,嘆了口氣,“十八爺還病着,皇上……”,她怔怔然。
“附近有個行宮”,四阿哥一句話就解釋了情況,他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彼時十八阿哥已經睡得安慰了。
有了四阿哥在身邊,年秋月行事就便捷了許多,她藉着機會給雨琴使了個眼色,早就得了主子交代的雨琴立刻帶着年秋月配好的藥包到了煎藥的地方換下了原來的藥,因爲御醫這段時間頻繁換藥,醫女們也就沒有敢懷疑,雨琴見藥被泡好放入藥罐煮上,這才鬆了口氣,神情卻很複雜。她遠遠看了看德妃的帳篷,心裡默默道,主子,奴才不是有意背叛您,只是覺得年小主能給奴才的更多,況且,奴才也沒做什麼,只是以後要瞞着您一些事情了。她自我安慰後,覺得心裡的愧疚清減了許多,這才提起衣服就快速回營帳,年小主還等着她的回話呢。
四爺的匆忙一行帶給十八阿哥營帳衆人的是雷劈一樣的打擊,吳嬤嬤竟然會對小主子下藥,虧她還義正言辭懷疑年小主對十八爺下藥,呸!狼心狗肺的東西,小阿哥和主子平時對她多好啊,竟然吃裡扒外,一衆宮人顯然已經自動忽略了自己剛剛對年小主的懷疑,堅定地在心裡罵吳嬤嬤。
四阿哥的處理同時帶給年秋月的是聲望,自打他離開,營帳中的宮女內侍還有醫婆子們就拿敬畏的目光看待年小主,說話也恭敬了許多。
與此同時,另一個營帳中的奴才們也很忐忑。太子氣得擡手拿起燭臺就砸向侍衛,“孤信任你才把事情交給你,你是怎麼辦事的,他們……他們就躲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你們都察覺不到,混賬!”
這被訓斥的侍衛就是第一批帶人找到山洞的領頭者,此刻跪着什麼都不敢說,他收到十三阿哥找到四爺和年小主的消息時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明明他們都將山洞裡裡外外搜索了遍啊,連着四爺的馬都找到了,怎麼會在山洞裡?
太子越想越氣,四弟和姓年的女人沒死,還受這麼大的罪,汗阿瑪肯定會徹查,也不知道那幾個人夠不夠忠心的。不過十八弟生病了,事情還是按照他的計劃走了,只要……只要那兩個人死了,那就毫無證據了,只會是大哥嫉妒要害了受寵的弟弟,嘖嘖,到那時……太子眼神幽深了許多,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手下,他緩緩道,“既然你辦錯了事,按照規矩就應該以死謝罪,但孤憐惜你是個人才,孤就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看着侍衛領命離開的背影,太子笑了。
但事情真的如他所願的進行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爲距離太子不遠處的營帳是直郡王的,他也在謀劃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