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19日正晌午,我和洋子終於又回到了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首都昆明,不同的是,原本的二人行變成了四人伴。
在靜謐祥和的山寨裡待了一個多月的我們突然回到這熱鬧喧囂的城市裡莫名有些恍惚。
除開依然淡定自若的劉前輩,我們三個倒覺得恍如隔世一般,內裡或多或少都帶有不少的感慨。
此時正值午飯期間,雖不說座無虛位,但也佔了有大半,我們正坐着一邊喝水一邊等着上菜,忽聽隔壁一桌的幾名學生打扮的男女談論着一件事。
“哎,你們聽說了嗎,再過不久啊,來往雲南這邊的旅遊團隊就要停工了。”一戴着帽子的男生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神秘道。
“啊?不能吧,好端端的幹嘛停工?”一旁留着齊劉海的短髮妹撐着下巴不解道。
“嘖,這還能爲什麼?那SARS已經開始往外擴散了,而且傳播那速度,老快了,據說已經有不少人被感染了!”只見發起話題的男生翻了幾人一眼,沒好氣地道:“到時候連外來車輛都有可能不給進呢!”
另一帥氣男生略驚:“啥?不能夠吧?”隨即又不以爲然道:“這兒也沒見着報紙登記或是電視播報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對啊!”另外幾人都紛紛應喝道。
“哎喲!這是真的!我是聽我家老頭子說的,這兩天他正催我趕緊回去呢!”那男生梗長着脖子信誓旦旦地說道。
見幾人只是面面相覷,並無相信之意,男生微愣,嘖了聲,又道:“你們該不會不知道我家那老頭子是幹什麼的吧?”
“鈴鈴鈴~~”
“哎呀!說曹操曹操到,我先接個電話。”說罷,男生趕忙拿起一旁的手機摁了接聽鍵。
“呃喂,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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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S冠狀病毒,又名:非典。
它是由冠狀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傳染病,世界衛生組織將其命名爲重症急性呼吸綜合症,俗稱來講就是很急很厲害還可傳染的肺炎。
該病爲呼吸道傳染性疾病,主要傳播方式爲近距離飛沫傳播或接觸患者呼吸道分泌物傳播。
這件事其實早在去年11月份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病例,只是以爲是普通的病症而沒有引起過多重視。
那會兒還是在廣東被發現的,當時還在廣州的時候就已然聽到不少傳聞,回家過年之後才從電視上了解到首都北京也出現了感染人羣。
不過距離甚遠,並沒有多少人會去在意就是了,如果正如剛剛那個青年所說,那說明病症已經開始嚴重,而且傳播速度也很快。
只是爲何還未發出確切登告,很有可能是怕引起羣衆恐慌而被壓制下來,也幸好我們回家的路線並不需要途經那些被感染區。
……
突然想到什麼,遂擡起頭問:“對了劉前輩,您是出自哪裡的茅山?”
“蘇州,怎麼?”劉谷一看向我道。
“呃,就是之前您說要回宗門的事,畢竟剛……”我狀似無意地掃過旁桌一眼,訕訕道。
“無事,現在不也沒很確定麼。”劉谷一淡淡道:“總歸,都要回去的。”
我見他去意已決,點了下頭不再言語,轉頭瞥向一旁過於安靜的浮生有些擔憂。
自那夜談論過後他就一直悶悶不樂,平時總是跟洋子嘻嘻哈哈的他像心裡藏進了許多事,大多數時候總縮一邊暗自發呆。
我也沒有開口詢問,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心事,想說了自然會說,否則無論旁人如何追問都無果。
“哎你蒙,珠來了?”
耳旁突然傳來一道略帶熟悉且不太標準的驚訝話語,我下意識側頭看去,竟是一個多月前送我們進山的納匙。
……
“你怎麼在這?”
“也是過來吃飯的麼?”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子,這是飯鋪,來這裡自然是來吃飯的,更何況現在可是飯點。
納匙撓了撓頭,憨厚一笑:“這時我,表舅的點,我剛,幫他拉菜。”
聽到他緩慢而又磕巴的回答,我笑着拉他入座,洋子樂呵呵的跟納匙打着招呼後聊了起來。
許是談論的話題都跟我們有關,一旁的浮生也跟着時不時搭腔幾句,少了幾分沉悶。
一起用完午飯後,納匙直接將我們四人送到車站婉拒了給他的路費後,蹬着三輪車飛快消失在一衆車流之中。
各自都買好車票後,幾人坐着等了等,浮生他們的車子先行到達,我與洋子目送他們離去後不多久發往我們那個小城市的列車也已到位,四人就這樣暫時的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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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波至七個多小時,在當天夜裡十點纔到的城區車站,二人累得要命,搭了輛三輪車就往市中心而去,遺憾的是附近能看到的酒店竟都客滿。
無奈兩人又一路找尋,最後纔在一較爲偏僻的地方又看到了一處酒店,幸運的是,還未客滿,兩人想也沒想直接拍板住下。
跟前臺要了兩桶泡麪,泡好後,正吃着,洋子說是內急要搞大號,捂着屁股飛快閃進廁所一陣稀里嘩啦。
隨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瀰漫開來,我大罵:“哎你好歹把門關上啊,一股屎臭味!”
回答我的又是一陣稀里嘩啦和他的幾聲嗯啊,看着剩下的泡麪我無語望向天花板,跑到一旁將窗戶打開。
夜風略過,輕輕吹動半拉開的銀灰色窗簾,雖已是四月,可這風卻還是清冷的很,讓人禁不住的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但也因此沖淡不少房間裡的怪味。
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就連車輛都不曾看到,街道上本就漆黑,又寂靜的讓人隱隱覺得不安,遠遠望去只一盞昏黃的路燈籠罩在一層薄霧中朦朦朧朧。
被這風吹的有些冷,我轉身想找外套,卻見廁所燈還亮着,就是靜悄悄的,沒了方纔的動靜,感情洋子這廝還沒出來呢!
我邊走過去邊喊道:“喂,你好沒好啊,你這是拉稀呢還是掉糞坑啊!”說完捂着鼻子緩緩推開眼前虛掩的廁門。
“你這是在幹嘛呢?”
只見洋子低着頭蹲坐在馬桶邊一動不動,我料感不對,慢慢挪步到他身後,伸手輕拍他的肩膀。
“洋子,洋子?”
就在我探頭想要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轉過頭來,繞是早就有心裡準備的我還是結結實實地給嚇了一跳!
那是一張膿腫紅泡的爛臉,發黃的膿血順流而下,泛着白色的雙眸空洞洞的向我走來,黏糊糊的嘴脣張開,立刻有黑紅色的血液淌出。
“啊!!”
……
一聲尖叫過後,我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坐在藤椅上睡着了,那剛剛自己所看見的那些個場景是怎麼回事一回事?
環顧房間一圈,窗戶是打開的,桌上的泡麪還冒着熱氣,唯獨洋子不見了蹤影!
我心中一慌,忙站起身快速走到廁所門口,哐哐拍門:“洋子!洋子!”
沒人迴應,正想扭開門把,裡頭傳來沖水的聲音,隨後廁門打開,洋子冒出頭來,邊洗手邊道:“咋了?叫的這般急,你也鬧肚子了?”
“你、你沒事吧?”我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
見好兄弟緊張的神情,洋子樂呵呵道:“拉個稀而已,沒事!”說完走出來繼續嗦面。
我小心地看了看廁所,沒發現有什麼異常,難道真的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做了惡夢?
“哎,你這還剩好多呢,快點來吃,可別浪費了,一桶八塊呢!”洋子邊吃邊道。
“呃,嗯。”
……
等二人將剩下的面吃完,已有十一點過幾分,顧不得洗澡,匆匆洗了把臉,隨意漱口後,便躺倒在牀。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泡尿憋醒,準是吃麪時喝了太多水導致,捂着肚子耷拉着鞋正要推開廁門卻見燈是亮的。
咦,洗漱後是自己親手關的燈,那這……難不成是洋子又鬧肚子了?
扭頭往另一張牀看去,果然見被子掀開,卻不見人影,看來的確是他在裡邊,沒法兒,唯有再等等了。
閉眼靠着牆等了老大一會兒,仍不見他人出來,但裡邊隱隱傳來嘩嘩的水聲,像是花灑衝到板磚上發出的聲響。
難道洋子睡到一半又爬起來沖涼?
又等了幾分鐘,還不見好,可我卻憋不住了,於是只能敲門想讓他趕緊的自己好上廁所。
又喊了好幾聲,突然料感不對,邊拍門邊叫嚷他的名字,迴應我的只有那嘩嘩的水聲,我轉動門鎖,竟從裡邊上了鎖!
遭了!洋子肯定是出事了,於是開始撞門,撞了好幾下,才終於將門給弄開,迎面而來的是一陣煙霧繚繞的水汽蒸騰。
“洋子,洋子?”
待水汽散去一些,只見洋子穿戴整齊站在花灑下仰着頭一動不動,眼見他這怪異的行爲,我即刻伸出手想要拉開他,卻被水燙到被迫縮了手,連忙扭頭看向開關,水溫竟調至最高溫度!
趕忙關掉開關:“洋子!洋子!”才一拉過洋子,他便癱軟下來,我連忙將他抱住,只見他整張臉和脖子都被燙的通紅,勢有隱隱腫脹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