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爺也是穿越來的。
費奧娜是王爺的系統。
這兩件事不知道哪一件更出乎高宇和遲楓的意料。
剛纔，高宇對遲楓說，對於自己的不知情，費奧娜很是驚訝。而隨着他與費奧娜聊天的深入，他也不知對方表現出來的驚訝是真是假。
她所謂的驚訝可能更像一種嘲諷——傻小子，沒發現被我耍了嗎？
或許，他和遲楓，他們該回到最最開始，從頭思考這一切事情。
費奧娜爲何會主動聯繫並幫助他們？她有什麼目的？最重要的是，她透露的信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們是不是傻頭傻腦地鑽進了別人下好的圈套裡。
高宇不清楚系統讀心術能力的邊界，他只能讀懂自家戀人遲楓，而費奧娜，好像可以夠讀懂自己。
“放心，我沒有騙你。雖然有所保留，但是我告訴你的事，都是真的。”她這樣說。
“爲什麼主動幫忙？對你來講，沒這個必要。”高宇問她，努力保持着鎮定。
“大概……因爲有趣？每天做生意賺積分實在太無聊了不是麼。而且，相信我年輕人，能跟其他系統一起做任務是一件概率很低的事情，要珍惜這份幸運啊。”費奧娜老氣橫秋地念叨着，“萬一你們比賽獲勝立刻回去了，這絕無僅有的一次經歷，豐富一點不是壞事對不對？”
高宇安靜了一會兒，似在思考費奧娜的話裡有沒有玄機，他想來想去，沒找到頭緒，嘆氣道：“越聽你說，我越覺得我們這次贏不了了。”
“這種想法可不要讓你的戀人知道呀。”女魔法師開朗地笑了起來，好像很是愉悅。
接下來，高宇問了她許多問題，費奧娜挑挑揀揀地回答了一些，雖然沒有完全滿足高宇，但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原本的瑞王爺就是個色鬼，縱慾過度，患上急病，一命嗚呼。現在穿越到王爺身上的這位原名趙永盛，四十多歲，是個鋼鐵工人。
費奧娜，趙永盛。魔法師，鋼鐵工人。一中一西，一實一虛，看上去天差地別的兩個名字和兩個身份，現在卻如此緊密地捆綁在一起，共同在陌生的世界努力完成任務以求生還。
這種搭配太扯淡了！雖然跟中樞搭上關係之後，高宇已經見識了各種超越想象力的事情，但你告訴我一個優秀的女魔法師爲了一個異國他鄉的鋼鐵工人拋棄所有，化爲虛無，高宇還是覺得完全不可能。而當他繼續追問，費奧娜卻不願再細說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能……”遲楓從高宇那裡聽說這些之後，充分展現了自己的浪漫氣質，漫無邊際地猜測道，“可能是出國交流訪問碰到的，西方魔法師來我國跟本土道士進行文化交流，入境之後遇到意外，比如汽車拋錨，然後一位路過的鋼鐵工人大哥熱情地施以援手，美麗的魔法師小姐姐對這個憨厚善良的東方漢子一見鍾情，兩人墜入愛河，互許終身。”
不料，遲楓話音剛落，屋裡的小喬夫人發出一聲忘情的大叫，給他編織的這個純美異國戀愛童話蒙上了一層尷尬的陰影。
“憨厚善良的東方漢子，挺猛的。”高宇不動聲色地吐槽。
“我是說有可能而已……”遲楓忽然靈機一動，“你有沒有發現，穿越對象的選擇都是有講究的。比如我和方照之，都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所到之處桃花盛開。王爺他倆，嗯，都是比較有‘性致’的人。說起來，我有點同情魔法師小姐姐了，她的男人雖然善良，卻很花心，她每天看着戀人拈花惹草又無可奈何，肯定很痛苦，所以纔會一門心思做生意，再抽空約個炮。”
捏人設捏得自己樂在其中啊……高宇無奈，他覺得如果自己再不阻止，遲楓能在腦子裡構思出一部庸俗的連續劇。
“你就不好奇他倆的任務是什麼？”高宇打斷遲楓的天馬行空。
“當然好奇，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萬一我倆使壞阻礙他們完成任務呢，也不防着點？”
“不知道。”高宇實話實說。
費奧娜確實將他們的任務和盤托出。王爺的任務，有一個詩意的名字，叫“白首不相離”。
很簡單，鋼鐵工人兄弟趙永盛每穿越到一個世界，中樞就會給他指定一個攻略對象，他需要和這個攻略對象彼此愛慕，白頭到老。
而在這個世界裡，攻略對象當然就是——
“方公子？”遲楓大驚。
“恭喜中獎。”高宇無力地調侃着，“所以他才把方公子強擄來關在府上，逼他陪着自己，可似乎這位趙大哥太直了，無論如何也愛不上男人，雖然費奧娜沒明說，我覺得至少王爺對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放棄了，所以他纔給方啓明留了條出路，告訴他只要贏下擂臺，就放他回家。”
“他們有沒有一個目標值，類似我們的78%那種。”
“不知道，我問了，她沒說。”
但高宇自己已經隱隱感覺到，對費奧娜來說，目標這種事，現在可能並不重要了。
或許是爲了贏得生意夥伴的信賴，費奧娜的系統積分數值一直是公開的，高宇查看過，那是一個巨大到令人恐懼的數字。他曾仔仔細細數了好半天，也沒數清小數點之前到底有多少個零。雖然費奧娜熱衷於魔法生意，想必從中獲取了不菲的收入，但如此龐大的積分積累，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實現的。
最大的可能是，她，或者說他們，已經在中樞的掌控下，穿越過很多很多的世界，穿越了很久很久。
高宇不敢細想，因爲他的思維稍微深入一些，就不免觸及到某個呼之欲出的問題——這樣漫無止境的穿越，也將是我們的宿命嗎？
原本，他還很驚訝。費奧娜和王爺既然是戀人，怎麼會選擇這樣的任務，讓自己眼睜睜看着摯愛和別人白頭到老。他們既然是戀人，怎麼一個在王府中蓄養成羣的妻妾，一個在系統論壇裡和別人眉來眼去。
或許……時間可以解釋一切。
他和遲楓，剛剛成爲戀人五六年，就算加上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日子，也不過是二十多年的相識相知。按照某種說法，結婚之後二十五年銀婚，五十年金婚，六十年則稱得上鑽石婚，足以讓衆人稱羨。人類壽命有限，再忠貞不二的感情也敵不過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能有幾十年的相愛相守已經不易，上百年上千年的心心相印無法奢求，也沒有意義。
所以沒有人知道，兩個相愛的人在經歷了遠超人類壽命的歲月磨礪後，這份愛情是否會隨着時間緩緩消退，消逝在光陰的長河中。
我們只能按照常理推斷，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大概只有不諳世事的孩童會相信千百年始終不渝的感情。
高宇不是孩童，他早就長大了，他選擇不再思考這個問題。
遲楓的發問來得恰是時候：“這麼說，咱們兩組的任務是很有關聯的，聽你的描述，魔法師小姐姐很厲害啊，她真的不會暗中給咱們使絆子嗎？”
“只能謹慎一些了。”高宇回答，“你不用過分擔心她的魔法，她早就跟我說過，因爲沒有□□，所以她的魔力減退了很多，很多魔法無法釋放，能夠順利施法的那些，效果也僅剩5%到10%。比如她說自己精通時間術，但現在也只能幫忙算算我們的戀愛紀念日和生日，連上次說給你每天多搞兩個小時練武功，都像是商人習慣性的滿嘴跑火車，不用太當真。”
“嗯，”遲楓也點頭，“而且我覺得，如果他們的任務需要與攻略對象相愛的話，王爺那邊大概已經放棄了。他可是一點跟我培養感情的意思都沒有，他全心全意地跟蓮兒培養感情呢。”
蓮兒……高宇想，這大概就是費奧娜所說的，自顧不暇的穿越者想要解救的人吧。按照趙永盛的年齡，如果他和費奧娜也有一個女兒，大概年齡和蓮兒差不多。
父母意外捲入了這種無盡的時空穿梭中，他們的孩子卻還在那個真實的世界，可能在等待他們回家。
趙永盛大概是將對自己女兒的愛移情到了這個名叫蓮兒的小姑娘身上，所以纔會不遺餘力地寵愛她，爲她提供最好的物質條件，爲她提供最好的教育環境，讓她不再受別人欺負，能夠有一技之長。
別人懷疑王爺行爲反常有妖魔作祟的時候，他作爲這裡地位最高的人，明明可以把那些裝神弄鬼的法師轟出去，卻沒有這麼做，而是隱忍一時來打消別人對於自己和女兒的懷疑。歸根結底，他希望蓮兒能在這個世界長久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父親如此思念孩子，母親呢，可能是費奧娜沒有跟蓮兒實際接觸過，所以對這個小姑娘沒有過多的感情，也不理解趙永盛的這種心情吧，說得通。
高宇正想着，王爺從小喬夫人的房中出來了，遲楓趕緊到他身邊陪同。
白首不相離，遲楓默默唸着，夜色中，他看不清王爺的髮絲，印象中，這位中年人確實已經有了一些白髮。
可能是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立場，遲楓對王爺又多了幾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