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一亮雙輪馬車緩慢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馬上趕車的少年年約有十五六歲,長了一副丹鳳雙眼臥蠶眉,臉似重棗,好像三五武神關雲長轉世一般。
馬車已在山路行駛了兩天一夜,過了兩座大山的山坳,一座不大的灰色小城遙遙可望。
“主人,昭陵縣馬上就要到了。”逆牙停下馬車,輕輕地敲了敲車廂小聲道。
“好,都累了,先休息一下。”楚千侯吩咐道。
帷幔一掀,一身銀色小褂的虞若慢慢地扶着楚千侯先行走出來,接着頭頂扎着兩個團團髮髻的小丫鬟手提食盒跟着走了出來。
兩日前離開周府後,楚千侯沒有再在江寧府多待片刻,領域虞若帶着逆牙接着坐車離開了江寧府,皇甫繼勳之事楚千侯再也沒有閒心去與之糾纏,就連和漕幫掌舵“三日恩怨”也拋在了腦後,等吧,等自己的勢力徹底發展起來後,這些人就他媽的等着死吧!
臨別時,獨家三兄弟一直送楚千侯與江寧府外,杜昌遠很重承諾,將織環織羽兩個丫鬟親自贈送給了楚千侯,沒有要任何報酬,楚千侯心中默默地記下了這份情。
細數江寧府之行,全因爲女英的水晶枕頭爲引,其中又穿插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最終還是因爲女英之事而完結,望着越來越遠的高聳的江寧府城門,楚千侯心中壓抑的感覺逐漸消失,卻又感到在無形間好似又壓上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歷史發展史上李煜褻瀆女英是一個不可扭轉的事實,但是現在的女英卻先行成了楚千侯的女人,似乎歷史第一次開始玩弄了世人,而歷史長河似乎也因爲楚千侯的到來,就要轉道流向另外一個無法猜度的方向。
楚千侯心中忽然隱隱有一種錯覺,或許自己下一次進入江寧府,應該就是南唐戰亂的開始,而始作俑者,就是楚千侯本人。
——————————寂靜的山巒腹地,馬車稍停,衆人下來休息。
楚千侯胸口包紮着層層的紗布陪着虞若坐在草地,織環和織羽兩個新收的丫鬟小心的伺候着。
紅色食盒內裝着滿滿的肉類吃食,虞若不時的撕下一片肉塞在楚千侯的口中,楚千侯無言地笑笑,摸着脹鼓鼓的肚子又吃下去。
“主人,逆牙有一事不解,還請主人解釋。”逆牙坐在馬車上嘴中噘着一顆草根,回望着江寧府的方向突然向楚千侯問道。
楚千侯聽到聲音回過神來望向逆牙,這位小兄弟自從離開江寧府時就一直悶悶不樂默不作聲,楚千侯自然知道這小心心裡想什麼,出口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如何受的傷?”
逆牙點點頭,道:“是的,主人先前是由皇甫繼勳所傷,除了毒傷之外僅是皮外傷,但是主人離開周府時卻是傷上加傷,而且深入腑臟差點要了主人的性命,逆牙不解,這江寧府中還有武功高過主人的人嗎?竟使得主人連全身而退的機會都沒有?”
楚千侯嘆道:“你有所不知,這傷是我自己所傷,怨不得他人。”
逆牙一驚,“爲何?”
楚千侯望了一眼腹部滲出的血跡,苦笑地搖搖頭,道:“逆牙,有些事你還不懂,生命有時卻不是最最重要的,有了仇恨你可以去殺了他,但是有了愧疚欠了情分,哪怕你用自己的生命都無法去償還,而我,卻恰恰是欠了她這一種情分啊。”
逆牙滿眼疑惑地搖搖頭:“逆牙不懂。”
“你經歷太少,當然不懂,以後你若遇到了紅顏,自然就懂了。”楚千侯笑笑沒多做解釋。
“奧。”逆牙棗紅色臉龐難得的更加紅暈了一次。
楚千侯回頭望了一眼峰巒疊嶂的羣山,腦中一個閃念閃過楚千侯忽然想起了某事,不顧身上的傷勢一躍跳了起來。
逆牙一把抓向腰間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密林小聲道:“主人,發生了何事?難道又有強盜打劫?”
“不,只是突然想到了江寧府一個承諾沒有兌現。”
楚千侯原地踏步幾圈,閉目沉思一會兒,忽然轉頭衝着織環織羽兩個丫鬟道:“兩日前我們突然離開江寧府,沿途以來沒有發現皇甫繼勳的探子,想必皇甫繼勳並未知道你二人也跟着我回到了昭陵縣,你二人先給皇甫繼勳回個信息,將我趕到昭陵縣的信息傳給他。”
織環和織羽兩**驚,自那一夜亂葬崗之戰後,回到杜府織羽已從織環口中得知自家妹妹救楚千侯之事,自然也隨之被綁上了楚千侯的戰車,自然一心開始向着楚千侯這位新東家,此時忽然聽聞楚千侯要自爆行蹤,織羽忍不住說道:“少爺,你這是爲何?皇甫繼勳早就對少爺恨之入骨,若是此時他得知少爺回到了昭陵縣,定會領着判官殺手來殺少爺的!”
楚千侯擺擺手道:“放心,我心中有數,我既然說出此話心中還有更深遠的打算,你二人馬上去傳遞消息,記住,我一路的行蹤定要詳細報告給他,以便於儘可能地保持住他對你們的信任。”
織環織羽對視一眼,摸不清楚千侯心中想的什麼,老老實實點點頭,道:“好的少爺,我們這就去向皇甫繼勳傳遞您的行蹤。”
“等等,你的消息抵達皇甫繼勳的手上需要多長時間?”楚千侯又喊住兩人問道。
織環不知深意,老實回道:“我和姐姐每人都帶着兩隻負責傳信的信鴿,按照飛行時間大約四個時辰就能送到皇甫繼勳的手裡。”
“你們認爲依照皇甫繼勳的行事風格,他大約多長時間會將指示回過來?”楚千侯問道。
織環和織羽笑着搖搖頭,織羽道:“想必少爺還不懂信鴿的用法吧,信鴿每到一個新地方必須花費數天時間讓它充分定位了此地後放出去才能飛回來,像現在信鴿對昭陵縣壓根兒就不熟悉,只怕放回去就飛不回來了。”
“原來如此,是我孤陋寡聞了。”楚千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揮揮手道:“去吧,只放一隻便好,剩餘三隻留在武城以作後用。”
“是,少爺。”織環織羽答應一聲,快步鑽進車廂中。
楚千侯從虞若的食盒中抽出一根竹筷子在地上畫着簡易的行軍圖,順便含過一口虞若遞來的肉塊嘴角蠕動輕聲計算着:“四個時辰,既是八個小時,皇甫繼勳整兵至少需要四個小時,急速行軍走出江寧府的範圍大約需要十六個小時吧,總體時間大約需要二十八個小時,若是出手速度,全城戒嚴的訊息能在半路上攔截住他們。”
旁邊的虞若不知楚千侯算計着何事,安安靜靜地抱着一根豬蹄大啃,鼻翼不時輕扇動兩下,似乎還在牴觸着楚千侯身上若有若無的不屬於她的清淡香氣。
“逆牙,依你騎馬的最快速度趕回江寧府需要多長時間?“楚千侯忽然轉頭問道。
逆牙看了看馬匹的腿力,道:“不論馬匹生死晝夜趕路一天即到,主人想讓逆牙回江寧府辦何事?”
楚千侯回頭望了一眼江寧府的方向,平靜的雙眸陡然閃過一絲狠辣,輕聲道:“周宗壽宴時,我與某人定下了一個承諾,我說過,絕對不讓他活過三日,如今已是過去兩日,再有一日我便要食言了,逆牙,我不想食言!”
逆牙豁然站起跳下馬車,殺氣森森地冷聲道:“請主人告知姓名,逆牙這就去,絕對不讓主人食言!”
楚千侯微微點頭,道:“他的名字你知道,而且你也是時刻都沒有忘記過。”
“哦?他是誰?”逆牙一愣,問道。
楚千侯手捂着傷口掙扎起身,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感而發說道:“逆牙,記得上一次進入江寧府時,你同三十三個小賊一同加入了我的麾下,當時,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逆牙身體微微一晃,那一次與楚千侯相識正式改變了逆牙的一生,逆牙又怎會忘記。
那一日楚千侯所說的一字一語,直到此刻依舊如驚雷一般響在逆牙的耳旁,印在逆牙的腦中,刻在逆牙的心頭,逆牙從來都不曾淡忘過。
“五年之內,我可以給你們想要的一切,也請你們給我找回自己的尊嚴!二十兩的賣身契都給我收好了,這是恥辱,也是鞭策!”
“五年之後你們就給我拿着這張賣身契再回這裡,誰用二十兩賣的你們,就給我蕩平誰家,我楚千侯的班底不收孬種!”
“而你,五年之後,我希望你能給我賺回六萬八千兩,外加漕幫鹽幫幫主的項上人頭!你可敢答應?”
就是這幾句平淡無奇的話語,徹底激發了逆牙心中的尊嚴,也是從那刻起,不用警鐘長鳴,這張薄薄的賣身契就時刻提醒着逆牙,自己這一輩子恐怕都還不起楚千侯對自己的恩情。
逆牙哽咽兩聲,沉聲道:“逆牙記得,逆牙永遠都不會忘記主人對逆牙的再造之恩!”
楚千侯微微一笑,道:“那你應該還記得,你還欠我六萬八千兩銀子和兩個人頭,本來我想給你五年的發展時間,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你的進步之速已完全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現在的你已不是江寧府那個只靠偷摸過日子的小蟊賊了,你的能力已經說明,你已經有資格爲自己鋪墊一條無人能比的道路出來了!”
逆牙微微一愣,接着猛然攥緊拳頭,低聲道:“主人這話逆牙明白了,主人是想讓逆牙先斬漕幫和鹽幫幫主的項上人頭打響名頭是嗎?”
楚千侯點點頭:“對,就是此理,雖然這二人潛藏在幫衆中不好殺,但是我已幫你掃清了障礙。當皇甫繼勳聽到我要抵達昭陵縣的消息時,定會派人連同漕幫人馬星夜來追趕我,王衝的身邊定會空虛,你可以趁勢虛進取他人頭!到時你便可以幫我兌現我對王衝的承諾,也順便兌現了你對我的諾言!”
“但是皇甫繼勳的大軍和漕幫人馬卻是來追殺主人您,您就會很危險的。”逆牙急道。
楚千侯擺擺手自信笑道:“我的安全你不用考慮,王衝一死,皇甫繼勳定會下令江寧府戒嚴,按照時間,來追擊我的人馬卻還在半途中,戒嚴令一下他們定會原路返回守城,我很安全。你除掉王衝之後,鹽幫幫主先留他一條性命,然後速度去武城跟我回合!”
逆牙驚道:“原來主人早已爲逆牙打點好了一切,時間安排的如此詳細,如此步步爲營環環相扣,主人但請放心,逆牙定能圓滿完成任務!”
楚千侯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透着欣慰和期盼:“嗯,去吧,手中無血,怎能配當我楚千侯手下取人頭顱的冥王呢,放開手,去暗殺吧!”
逆牙的眼中射出難以遏制的激情,輕拂過腰間的兩把黃金匕首,低聲道:“冥王,好有霸氣的名字,主人,逆牙這就去了!”
最後向着楚千侯深深一鞠躬,逆牙騎上一匹駿馬向着江寧府疾馳而去。
此次再回江寧府,“冥王”逆牙正式登陸南唐舞臺!
“啪!”
一聲鞭花甩響,楚千侯重新套好馬車,意氣風發地向着虞若和織環姐妹一揮手,豪邁大笑道:“走,隨我回昭陵縣,再兵發武城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