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官家睡下之後,桂枝走出寢殿,曲夜來站在院裡,見到桂枝出來,她當即嘟着嘴,似乎不知道在念什麼,見她這模樣,桂枝笑了笑走到跟前說道:“嘀咕什麼呢?”“娘娘,您爲了與官家今晚月下飲酒,做了這麼多精心的佈置,可官家來了,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歇下了,那咱們弄的那些,豈不是白費了!我是替娘娘您委屈!”曲夜來理直氣壯地說道。桂枝笑了笑,說道:“你呀,少琢磨這些了。行了,讓人把官家的朝服送去尚衣局。”曲夜來見此無奈地“哦”了一聲,只好接過衣服,轉身而去,而桂枝站在院裡,回頭一看寢殿,她自己也沉默了。最冷不過帝王心,玫瑰多枯君之中。可誰又懂帝王的苦?大宋需要他來爲國爲民做出決斷,天下之事大多都要經他的手,若是有一點疏忽,那便會使得一方不得安寧。爲了天下,桂枝甘願做出這個退步,不過……作爲一個女人,誰又不想得到多一點的陪伴呢。這些年在宮中,桂枝先前只需一直伴在聖人太皇太后的身邊,可現如今搬到了後宮,卻只能日日靜候着皇上的到來。或許等到肚子裡這個孩子真正來到這個世上時,這種孤獨感纔會徹底消失吧!頓時,她的心裡又豁然開朗,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有孕的這件事兒。趙擴果然是累了,自從回到皓月宮,便睡了兩個時辰。醒來,他剛剛睜開雙眼,卻聞到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他一眼就發現一旁的臺子上放着一個薰香,這季節蚊蟲較多,這香薰是桂枝親自調製,有驅蟲助眠的功效。而後宮之中能做到這麼細心的也就只有桂枝了,心裡帶着美滋滋的感覺,趙擴坐起身來。而就在此時,門被悄悄打開,桂枝端着一件衣服輕輕走進寢殿內。她還不知道趙擴已經醒了,輕手輕腳地來到桌邊將衣服放下之後,再一側身卻發現後者坐在那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於是她先是一愣,緊接着屈膝施禮道:“官家,臣妾驚擾到您了?您何時醒的?”趙擴擺了擺手說道:“枝枝,過來陪朕坐坐吧!”聞言桂枝款款邁步來到榻前,趙擴伸出手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目光掃過旁邊的薰香,又看向桌上的衣服,他憐惜地道:“這些小事讓宮裡人去做就好了,若是缺了人手,讓王德謙挑些來,不用你親自去做。”桂枝微微一笑回言道:“這些事兒還是臣妾自己來做,更踏實,再說了,平日裡臣妾也沒有什麼事兒。”趙擴深深地感嘆道:“哎!若是這後宮女子人人皆像你一般,若是這天下女子人人皆像你一般,朕怎會如今日這般繁忙,那我大宋該是一片太平的祥和盛世纔對!”桂枝含着笑意搖了搖頭,“官家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不過無論在皇宮,還是在臨安城,她們都和臣妾一樣,都對您能治理好大宋國土而深信不疑。”趙擴點了點頭,回想一番後笑出聲來,想到當初他接過龍袍的那一剎,手還在顫抖,若非因爲桂枝在背後給他鼓勵,或許他當時就把龍袍給扔掉了,現在一轉眼幾年已經過去,朝中大小事務基本也由他做主了。今非昔比啊!“好了,在後宮裡咱們不聊這些前朝事。”說完趙擴便要與桂枝親熱。只不過,桂枝卻突然縮了縮脖子,用手抵住了他的嘴,輕聲道:“官家,今早您不是說要與臣妾一同在桂香亭飲酒賞月嗎?臣妾早就準備好了,不如您先換上便服,陪臣妾用些晚膳吃點酒?”趙擴一愣,他差點都忘了這件事,於是拍了拍腦門說道:“瞧朕這腦子,差點都給忘了,辛苦枝枝你等了朕那麼久!”桂枝輕輕一笑,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起身來到桌邊取了衣服,替趙擴穿上。稍後二人來到了後院之內,看到了盛開的桂花樹。他倆走進了桂香亭,瞧着亭子內這一副狀態,明顯是精心佈置過的,趙擴點了點頭,又有些疑惑,“枝枝平日不是說一切從簡嗎?怎的今日這般隆重?”還未等他繼續問下去,桂枝便扶着他坐了下來。二人面對面坐下,桂枝點了點手,一旁便有宮女們開始上菜。精緻菜餚被擺到桌子上後,又讓曲夜來去酒窖打了酒,給趙擴斟滿。可是,她自己卻是倒上了一壺茶。見此趙擴更加疑惑了,“枝枝不是說要與朕一同飲酒賞月嗎?怎的改吃起茶來了?”後者笑了笑,端起茶杯說道:“官家何不先與臣妾共飲一杯?”趙擴不知所以,但見她如此說也只好將酒杯端起,二人一前一後滿飲了杯中之物。待桂枝將酒杯放下,這才徐徐開口:“並非臣妾不願與官家一同飲酒觀月,只是臣妾已有身孕,太醫吩咐不便再吃酒了。”此話一出,方纔趙擴還未嚥下的那口酒,險些卡在了嗓子中,他整個人一抖,緊接着大口將酒嚥下,也不顧這酒的濃郁後勁,他站起身驚喜地問道:“枝枝你剛纔說什麼?太醫有孕?你?可再說一遍?”
趙擴顯然有些語無倫次了,見他這副模樣,桂枝笑了笑也起身重複了一句,“臣妾說,不與官家共飲美酒了,只因爲臣妾有孕了。”趙擴沒有聽錯,他這次聽得很清楚,很明白,沒錯!桂枝是懷孕了,自己又能當爹了,大宋有後了。雖然之前韓珏爲他生過兩個孩子,不過不知什麼原因,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命也不長……但今日不同了,今日有身孕的乃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他怎能不激動?幾乎是桂枝這邊話音剛剛落下,趙擴就趕忙繞到了她的旁邊,扶着她重新坐下說道:“朕……朕要有兒子了!有賞,有賞!”周邊衆人包括曲夜來、王德謙在內,所有人都沒有見過官家爲了一件事這麼激動過,於是他們紛紛側過身偷笑起來,齊跪道:“恭喜官家,恭喜娘娘。”桂枝皺了皺眉,哭笑不得地問道:“官家怎麼知道是兒子呢?萬一是女兒呢?”“不論是男兒還是女兒,哎呀!朕都不知該如何講話了,哈哈!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朕都歡喜!”說完這句話,趙擴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朝着亭子外面說道:“快,快去取件厚衣服來,你穿得太薄了些,莫要涼着!”可說這句話的時候,趙擴似乎已經忘了當下正是芒種,夜裡的天氣壓根就沒有那麼容易着涼。不過聽到安排的曲夜來還是去取了一件衣服,過來替桂枝披上。他在亭子裡轉了兩三圈,最終這才樂滋滋地坐了回去,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若是兒子呢,朕便給他取名就叫……趙植!若是女兒……便叫趙瑰?要麼趙蓉……”孩子還沒生下來,趙擴卻已經開始琢磨怎麼給他們取名字了。可是名字取來取去卻始終都與桂枝息息相關。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因爲共同孕育了生命而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此時桂枝的心底漸漸被溫暖,心底裡,她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當晚,趙擴在皓月宮吃醉了酒,他很開心。最後,還是桂枝讓人把他擡到榻上去的。看着榻上熟睡的趙擴,桂枝笑了笑,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到當孩子出生時,對方的笑容和喜悅的心情。而楊婕妤有身孕的這個事兒,目前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官家和皓月宮的人之外,再一個就是聖人太皇太后了。另一邊。瞧這近半年內,趙擴幾乎一步都沒有踏入過坤寧宮,韓珏心如死灰一般,她的身子和精神都愈加憔悴,面容也更消瘦了一些。這一日,終於在方之卉的再三懇請下,她准許御醫來見。自從韓珏的幾個孩子生下來因多病而相繼去世後,她的身心便是一次又一次地遭受到了痛苦的折磨和打擊,又因爲趙擴獨寵楊桂枝,她如今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御醫院調來了一位老太醫,爲皇后診過脈後,開口說道:“皇后娘娘,您切不可再動肝火,如今您五臟皆虛,再動肝火則對鳳體大有不利,恐有生命之憂。”聞言,韓珏沒有說話,一旁的方之卉卻趕忙問道:“有沒有什麼法子?太醫給娘娘開些方子調養一下吧!若娘娘有個好歹,太醫院如何擔待?”“臣也不敢亂開藥方,只因娘娘鳳體偏虛,太烈的藥材身子怕是無法承擔,不過倒是可以先弄些養胃調脾的藥材來,每日分六次服下先將養半月。”說完,太醫在一旁的紙上寫下了一副藥方,並遞到了方之卉手上。榻上,韓珏冷哼一聲,隨後苦笑道:“哼,若不是我的身子如此,怎會容楊桂枝如此自在?真是蒼天無眼,爲什麼這些事落不到她的頭上?讓她也大病一場,方能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