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事兒,有時候是噩耗,有時候也有可能是驚喜,不過降臨在桂枝身上的這一次,卻是真真正正的驚喜!甚至,連她本人都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御醫一邊笑着一邊將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桂枝還有些不太相信,愣愣地看向旁邊的聖人太皇太后,後者卻是一臉欣然地點頭,彷彿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兒。“恭喜楊婕妤,您這是喜脈!”說完這句話,太醫站到了一旁,一般在這種時候,後宮的妃嬪得知自己懷有身孕後,都會找人送點財銀到太醫手中,一是出於利事禮節,二是儘量讓他們保密,並且讓太醫院更加盡心護胎。聖人太皇太后將手點了點,一旁的蔡奚琳走過來,手中端着一個小盤子,在聖人太皇太后的示意下將其遞到了太醫手中,太醫驚慌失措,趕忙擺手道:“臣怎受得起?”“太醫今日有功了,利事就拿着吧!”聖人太皇太后說完,目光轉向桂枝開心地道。“平日裡說你活得小心謹慎,越是到這種關鍵的大事,你越是馬虎,你瞧瞧,這都一個多月了,還沒反應過來!”“若不是今兒個你來這兒了,哀家不給你找御醫診脈,指不定還得傻多久。待會兒回去可要告訴官家,不可瞞着!”桂枝不知怎的,在此一刻竟然很是緊張。爲什麼呢?自己從六七歲至今一直都是一個人,即便身邊有過親人也都無法常伴左右,可是如今,她竟有了一個血脈至親的人!那便是自己的孩子。桂枝沒有想好,也壓根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好了成爲母親的準備,好像這一切來得太快了些!她看向聖人太皇太后,眼中似乎隱隱在求助,後者也是過來人,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用手在她額角幫其清理了髮梢後,笑道:“哎呀,丫頭不用多想!每個當母親的都是如此,哀家當年……”只不過說到這兒,聖人太皇太后頓了頓,緊接着她又岔開話題繼續道:“官家膝下子嗣單薄,皇后的兩個兒子也是早早夭折,如今你能爲官家誕下龍子,乃國之大幸。”桂枝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忐忑,“官家會喜歡這個孩子的到來嗎……”聖人太皇太后聞此繼續說道:“你且安心吧!雖然在誕子前你會十分忐忑,但是哀家敢肯定,在你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後,你就覺得什麼都值得了,到那時你的心裡將會又多了一個需要永遠掛念的人。”是啊,無論是在宮裡還是宮外,每一個女子在面臨這樣的問題時,多多少少都會煩躁憂慮。可是,她們又無一例外的在孩子抱到懷中的一剎,便做足了這一生都爲他而活着的準備。被聖人太皇太后做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心理疏導後,桂枝總算是鼓起了勇氣。她先是從德壽宮離開,緊接着回到了皓月宮,早些時辰,趙擴上朝前曾跟她說過,今天會早些回來,到那時與她一同在涼亭下飲酒觀花。爲了讓官家來到便能吃上美酒,桂枝也是剛回到皓月宮,便開始準備了起來,她讓曲夜來帶着衆宮女先是將後院的桂香亭清掃乾淨,緊接着在周邊擺上屏風、香臺、插花等擺件……涼亭周圍掛上了幾張格柵,其中又點了些驅蟲的薰香,架好酒臺,只等趙擴回宮。然而,待在涼亭內的桂枝卻是有些站立不安。她看看左邊又瞧瞧右邊,總覺得哪裡不太滿意,還可以再更精緻一些。曲夜來被她弄得忙來忙去,東倒西歪,靠在涼亭邊上,開口說道:“哎呀,主子,您今兒個是打算把這後庭打造成一處酒肆廂房啊?”聽她這麼一說,桂枝才感覺自己確實在今天有些要求過多了,於是便點了點手示意衆人停下來,其實就這麼一看也已經很精緻了。“就先這樣吧,你們各自先回去歇歇,待官家來的時候且細心些。”“是。”其餘宮女散去,唯獨曲夜來留在了這,她一邊擦着額角的汗,一邊說道:“那要不現在就把酒給打來?”趙擴在皓月宮還建了一個酒窖,名爲:桂香醉。特地尋釀酒大師,仿着餘翁的手法,釀製玖吻香,半年以來,酒窖裡的美酒已經數不勝數,單單是玖吻香就已經足足有了六七十缸。“且不着急,不知道官家何時纔會處理完國事,咱們先等着,等官家到了之後,將酒取出來也不遲!”說完,桂枝示意曲夜來到亭子裡坐着,休息一下。曲夜來靠着亭邊的長凳倚了下去,一邊喘着氣兒一邊說道:“哎呀,婕妤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有了身孕本就是大喜,何必還要弄得這麼大費周章,精心佈置,再告訴官家呀?”桂枝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麼,但是心底裡總覺得應該給他一個驚喜。“平日裡,官家說一切從簡,那是不想讓我們多忙,但是今日不同,今日有大事要說,自然不能怠慢了。”說完,桂枝看向曲夜來,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走近了一些又問道:“最近這段時間,你瞧見向北了嗎?”
後者搖了搖頭,緊接着回道:“沒有啊,我一直都在咱們宮裡,哪有機會出去?那傢伙整日都在城門樓上守着,我怎麼可能會遇見他呀!”其實,桂枝心裡一直知道曲夜來的心思,只不過沒有拆穿她,不過今日,她看着曲夜來,突然發現她也長成了大姑娘,覺得這事兒也不能再拖了,於是沉吟了片刻之後突然笑道:“你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有沒有相中的人?我着人替你去提親!”曲夜來一愣,緊接着站起身來,撲通又跪倒在地,苦着嗓子說:“夫人!你不會是因爲我剛纔說了幾句就要趕我走吧!”桂枝搖了搖頭,無奈道:“你想什麼呢?只是我突然想到,如今你也二十有六了,這個年紀正是最合適出嫁,若是一拖再拖,到了我這個歲數,便是耽誤了,所以,想着替你尋一門親,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中意的相公?”見曲夜來不語,她又說道:“放心,你跟我說,我去替你提親,定不會讓你爲難!”聽到這兒,曲夜來這才站了起來,嘟囔着嘴,她倒還真想了想,可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我一直都在宮裡,即便是出宮也接觸不到什麼男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些宮裡的太監相處得久了,出了宮門見到其他男人,反而有些彆扭。”桂枝不管這些,她只是想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兒,於是在曲夜來說完這些,她便緊接着說道:“那你看向北會不會彆扭呢?”曲夜來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小臉一紅,羞澀無比地往後退了兩步。“向北?那個糙傢伙渾身臭汗,每天喊打喊殺的一點都不細心,甚至,甚至還不如咱隔壁德壽宮的小全子,那個新來的小太監溫柔呢!”如果說聖人太皇太后對桂枝而言是過來人,那麼桂枝在曲夜來這兒,也可以稱得上是過來人了,看着她那副表情,桂枝當即就明白了,於是她淡淡一笑,拍了拍前者的腦袋說道:“傻丫頭,你在我面前還有必要裝嗎?女孩子喜歡一個人的眼神藏不住。正好,如今向北也沒有婚配,不如我替你們……”桂枝還欲繼續說下去,然而就在這時,前廳傳來一陣高喊:“皇上駕到。”曲夜來見有機會岔開話題,便趕忙攙起了桂枝,說道:“官家來了,娘娘先去迎接吧!”桂枝表面笑着答應,實際上心裡已經想好了如何撮合這兩人。如此一想,這二人的脾氣性格還真有些相似,曲夜來本身就是一個直率的丫頭,而向北則是剛正不阿,雖然在某些事上他挺軸的,但是如果能和這細心的丫頭在一起,二人之間取長補短,又何嘗不是一樁好事呢。心裡暗暗做下打算,桂枝和曲夜來從後院走出來到前廳,正好遇見了剛從宮門外跨門而過的趙擴,他看上去一臉疲憊,但看到桂枝後,還是開心地笑了出來。“臣妾見過官家。”桂枝淺淺行禮後被趙擴扶了起來。“不必多禮,今日朝政確實繁忙,耽擱了些時候,朕明明答應你要與你一同飲酒賞花,不過這會兒頭痛得厲害,朕想先歇一會兒。”聞言,桂枝沒說話,旁邊的曲夜來卻是一愣。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浪費了此前的一番精心的準備嗎?不過還沒等她開口說話,一旁桂枝便溫柔地說道:“官家忙於政務,日理萬機,都寫在臉上了,臣妾心疼,臣妾先伺候官家歇着吧。”如果這事換作是其他嬪妃或者是韓珏的話,肯定會纏在趙擴身邊,以各種各樣撒嬌的口吻請求趙擴多陪陪她們,可是,桂枝不一樣,她是真的疼愛官家,比起榮寵,她更加在乎官家的身心。後宮中,這樣體貼細緻入微的,也沒有第二人了。不然趙擴爲什麼只在後宮獨寵她一人呢!聞言官家點了點頭,便去休息。其間,桂枝又着人取了新的常服,這一身是桂枝在文秀閣特意替趙擴量身定製的,料子輕薄又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