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做完手術後的第四天,醫生建議我去醫院外面走走,有助於日後的治療。
周沫陪着我的,我們在醫院附近選了一條人不算多的小道,沿着夕陽留下的軌跡,慢慢向前逛着。
而風從我們身後吹來,吹來了夜的味道,也吹來了她身上的清香……
這應該是我來北京後,最輕鬆的一刻了,因爲我的情況已經好轉了很多,也不用像來之前那麼緊張不安了。
這一路上,我都安靜地走着,沒怎麼和周沫說話。
不知道走了多遠,周沫突然對我說道:“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
我轉臉看着她,等着她說下文。
她也看着我,然後笑了笑說道:“我感覺我們就是倆孩子,我七歲,你九歲……我們逃脫了大人的視線,在一個最舒服的地方玩耍。現在天黑了,我們要各回各家,但是我一點都不擔心……”
我不懂她說這話的意思,以至於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她又繼續說道:“因爲你現在是我哥哥,我們有太多時間了,所以哪怕是明天、後天,甚至明年、後年,我們依然可以像現在這樣……我會拿着自己的零花錢給你買辣條,你就講笑話給我聽,笑得我合不攏嘴……”
我在她的描述中,不自然的笑了起來,說道:“你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有感而發。”
“莫不是你有過這樣的童年吧?”
周沫沉默了片刻,說道:“還真的有過,不過後來都不聯繫了……所以想起來,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悲哀。也許哪一天,互相沒了聯繫方式,或許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
“就像那個醫生,對吧?”
“他叫白向宇。”
“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好奇的問道。
周沫突然停下腳步,然後就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我也只好跟着她一起坐下。
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然後向我問道:“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我沉默稍稍後,說道:“這個……我沒和他接觸過,不知道。”
“就單純第一印象來說呢?”
“還不錯吧,挺斯文的,看上去很乾淨一男生。”
周沫淡淡一笑道:“沒錯,他從小就這樣,喜歡穿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子,從來沒有幹過大部分男生都幹過的事情。”
我笑了起來,打趣的問道:“大部分男生都幹過的事情,指的是哪些啊?”
“就拿你來說吧,你上學的時候逃過課嗎?和同學發生過沖突嗎?”
“有。”
“他就沒有,從來都是老師和家長眼中的三好學生,他不吸菸,不喝酒,不打牌,甚至連娛樂方式都和別的男生不一樣。”
我笑道:“現在這種男的還真挺少見的。”
“是挺少見,可是他也有缺點,就是不允許別人碰他,他覺得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事物都非常髒。”
“喲!這是病啊!”
周沫淺淺一笑,說道:“不過這次我跟他借出過後發現他這種情況竟然沒有了,以前他從來不會吃街邊小吃,那天竟然跟我一起去吃了……還有那天我們看完電影出來,我的腳崴了,他揹我了……”
聽着周沫說這些時,我發現她眼裡是有光的。
“你喜歡她嗎?”我突然向她問道。
“喜歡?!”周沫愣了一下,隨後又笑道,“談不上吧,只是有好感而已。”
“那他呢?作爲男人,我感覺他這兩次來我病房找你,都不是單純想和你敘舊。”
周沫長吁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他確實不是單純來和我敘舊的,她也向我表達過,想跟我交往。”
“這麼直接嗎?”
周沫笑了笑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有什麼事就直說,從來不會撒謊,簡單說就是直男吧。”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反而那些靠各種套路的海王,你喜歡嗎?”
“說句不好聽的,女人都喜歡套路,不過最後結婚的絕對不會是那種人。”
“那你就嘗試和他交往一下唄,他知道我們的事情吧?”
周沫點點頭回道:“知道,我跟他說過了,他能理解。”
“這都能理解?我沒想到。”我略感驚訝道。
“他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也相信我只是爲了幫助你,而我這麼做偏偏打動了他,你說巧不巧?”
我笑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你真的和他好好發展一下。”
“你捨得嗎?”周沫突然轉頭面向我,目不轉睛的看着我。
我突然愣住,傻傻的與她對視着。
周沫又突然大笑起來,繼而輕輕推了我一下,說道:“瞧把你嚇得,跟你開玩笑的。”
我也跟着笑了一下,周沫突然換了話題,向我問道:“對了,你已經去神經科治療了三天了,有啥效果嗎?”
我搖了搖頭,周沫又問道:“一點效果都沒有?”
“反正我還是記不得以前的事。”
“不應該啊!黎叔找的人可是國內神經科最權威的人,按理來說治療了三天應該有效果了吧?”
我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呢,也許還不到時候吧,也許真的就永久性了吧。”
“你要放寬心,我覺得能治好的,你自己也不希望忘記以前的事吧?”
我突然有點想抽菸了,但我現在不能抽菸,只好摸了摸鼻子來緩解想要抽菸的慾望。
繼而纔對周沫說道:“之前我是挺想找回記憶的,可是現在我並不是那麼想了,隨緣吧。”
“失憶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
面對周沫這個問題,我沉思了良久,纔回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剛開始的時候挺迷茫的,感覺周圍所有人跟我都不是一個世界,有點像做夢,哪怕別人暗示什麼,也記不得。”
周沫突然感嘆一聲:“我要是能體驗一下就好了。”
“這個不興體驗啊!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那現在呢?”
“現在好多了,算是回到正軌了吧,所以能不能恢復記憶,我也聽天由命了。”
“也是,不過我還是想體驗一下,忘記一些事情也許挺好。”
“你想忘記什麼?”
她又轉頭看着我,神秘一笑說道:“不告訴你。”
說完,她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看手錶說道:“回醫院去吧,出來有一陣了。”
我便沒有多問,點點頭站起身來和她一起向醫院走去。
我們剛回到病房,負責我病房的護士就來找到我,說剛纔有個女士來找我,在病房門口等了一會兒見我沒回來,她就先走了,留下了一個聯繫方式,讓我回來後打給她。
我從護士手中接過那張聯繫方式,然後又向周沫看了一眼,她也是一臉困惑的看着我。
一個女的來找我,會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