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道,“給了,全給了!本來他們不肯收的,我硬塞進那功德箱了。”
老婆子道,“每次都來麻煩他們,真是不好意思,咱那些錢哪裡夠藥錢的?趕明兒,讓虎子把地裡的菜挑新鮮的送些來吧。”
老頭子道,“是哩。”
朱景先道,“老丈,這裡的大夫看病不收錢的麼?”
老頭子道,“對咱們窮人是不收的,對有錢人收得就貴了。這無病堂的大夫醫術好,心眼更好,這十里八鄉的窮苦人,誰不是到這兒來看病?甭管身上帶多少錢,他們從不嫌棄,對我們老人更好!但我們也不好總來,幾個錢買一味藥材都不夠,太麻煩人家了,都是病得真難受了,纔來的。”
老婆子道,“就是道太遠了,來一次,真不容易啊!”
老頭子道,“羅大夫早說了,等攢夠了錢,就去我們那塊開家分鋪,以後咱們就不用這麼跑的了。”
老婆子道,“象他家這麼樂善好施的,哪一日才攢得夠哦!”
朱景先微微頷首,心中暗自敬佩。
一時,有個壯實的年輕小夥.子推着輛獨輪車過來了,“爺爺,奶奶!”
那老頭忙招手道,“虎子!這裡!”
那叫虎子的年輕人忙推着車過.來,把車下綁着的一牀被褥展開,鋪在車板上,朱景先幫着他把那老婆子扶在車上坐好了。
虎子道,“爺爺,你也上來吧。”
老頭子道,“我慢慢走,也能行的。”
“爺爺,沒事,我推得動。”虎子走過.去,強把爺爺也按在車上坐下,對朱景先點頭笑道,“謝謝這位大哥幫忙。”
老頭子道,“謝謝你啊,年輕人。”
朱景先微笑道,“舉手之勞,不客氣。”
虎子推着車子準備走了,那老婆子突然想起來道,“.虎子,你今日的菜都賣了麼?”
“是啊!”虎子道,“我送你們來了,便去城裡賣菜了,都賣.完了。”他一手從懷裡掏出個錢袋道,“奶奶,錢都在這裡。”
老婆子道,“快,你去把錢送到那功德箱去,一個子.兒也不許留!”
“哎!”虎子正準備.離開,可手裡的車又丟不開,朱景先忙過來幫他扶住了車。虎子衝他一笑,快步跑回藥鋪。
那老婆子瞧着朱景先,卻對着安寧道,“你這小子倒是個知冷着熱會疼人的。”
安寧聽得臉微微一紅。
很快,就聽見後面小小喧譁,虎子面紅耳赤的被夥計推了出來,他跑回車旁道,“奶奶,他們死活不要我投,扯了半天,只讓我投了一半!”
老婆子抹抹眼角道,“好人哪,都是好人哪!算了,咱回去,趕明兒地裡的新鮮菜長出來,虎子你送一車來!”
虎子應了,推着車走了。
此時,忽聽得趙頂天大叫道,“大哥,快來!”
二人忙趕了進去,卻見趙頂天臉掙得通紅道,“大哥,這裡也太貴了!”
朱景先道,“怎麼了?”
趙頂天道,“羅大夫前面還有二十三個人,可他說,若是要插隊,卻要收咱們六十三兩銀子!”
桌子前的那名夥計道,“你們可別誤會,我算給你們聽啊,在你們前面,一兩銀子排隊的有七位,這是七兩,三兩銀子排隊卻有十二位,這是三十六兩,另有四位是重病號,你們瞧起來沒什麼大病,插他們的隊得要五兩銀子一位,又是二十兩,合計便是六十三兩。”
朱景先微微一笑,輕輕按着趙頂天的肩膀,懷裡又拿出五兩金子,從趙頂天手上拿過十三兩銀子遞上前道,“這就請帶路吧。”
夥計瞧了朱景先一眼,寫了個字條給他道,“行!那你們去吧,出後門到院子裡,左邊掛青色門簾的那屋就是。事先可說好,你們這插隊的,只有一盞茶功夫,動作快點!”
朱景先點頭道了謝,帶着他二人一起往後面走去。
院子裡曬着不少草藥,還有不少夥計在忙着搗藥、研磨、分類、熬藥什麼的,忙得了不得。安寧一聞見那藥味,不覺皺了皺眉。
左邊只有一間屋子掛着青色的門簾,門口擺張桌子,有位扎着藍色花布頭巾的姑娘在那兒守着,拿着紙筆,除了維持秩序,還留神聽着裡面的吩咐做着筆記。兩旁長凳上已坐着不少病人。
朱景先走上前去,把夥計給她的紙條遞給那姑娘,那姑娘瞧了沒擡頭,先皺了皺眉,手不停歇地做着筆記。朱景先見她正留神聽裡面人說話,也不打擾。
約摸一柱香的工夫,才聽得裡面有個疲憊的聲音傳來,“下一個!”
那姑娘這才擡頭,瞧着朱景先淡淡地道,“你進去吧。”
朱景先瞧這女子生得雖不是美豔動人,卻也眉目娟秀,兼之不施半點脂粉,如清水芙蓉般素潔雅緻。心下倒生出幾分好感,微一頷首,便走了進去。安寧和趙頂天存了好奇,也要跟進去。
那姑娘忙道,“規定可只瞧一人的。”
朱景先回頭笑道,“姑娘放心,不壞你們的規矩,我們只要片刻即好。”
三人進了房,瞧見一個衣着華麗,身材臃腫之人正欲離開,朱景先瞧他並無病容。
書案後,坐着一位面目清?的中年人,眼窩微陷,似疲倦已極。他瞧見朱景先幾人,略皺眉道,“你們誰要看病?”
朱景先走上,從懷中取出信件書冊,雙手奉上施禮道,“在下朱景先,受拾回鎮莫淮風大夫所託,將此包物件交給羅大夫。”
羅春霖微怔了下,接過書信,拆開看過,又翻翻下面厚厚的冊子,才道,“你跟莫大夫很熟?”
朱景先道,“在下前些日子路過拾回鎮,因爲妹子有恙,多虧莫大夫妙手回春,醫治痊癒。因得知我們要來晉國,莫大夫便託我送此書信。”
羅春霖上下打量着朱景先道,“看來你倒是個信人。”
朱景先道,“受人之託,不敢不忠人之事。”
羅春霖道,“多謝公子了。你是插隊來的吧?花了多少銀子?”
朱景先微微一笑道,“六十三兩。”
羅春霖道,“你們去前面,就說是我說的,把銀子退了吧。”
朱景先道,“這卻不好,夥計們都忙得很,就不要再生事了。這份錢在下出得也是心甘情願。”
羅春霖想了想道,“既然你花了銀子進來,可不能壞了我這裡的規矩,我也不能白讓你走。這樣,你們當中誰身子不好,讓我瞧瞧。”
朱景先和趙頂天都望着安寧,安寧卻把手藏在袖中,瑟縮着眼神望向朱景先。
朱景先會意的一笑,轉頭對羅大夫道,“在下既已完成所託之事,自當告退,不必麻煩羅大夫了,外面還有許多病人等着您瞧呢。”他們便要告退。
羅春霖忽道,“請留步!”他起身走到朱景先跟前道,“你叫什麼名字?”
朱景先道,“朱景先。”
羅春霖對門口姑娘吩咐道,“記下他的名字,把那條子寫上我的名字還給他。”轉頭他又對朱景先道,“你把那條子收着,若是日後有人要看病,便拿那條子來尋我就成。不過,你的診金,我卻打算按最貴的收,你明白麼?”
朱景先點頭道,“在下明白了。”
羅春霖微露出絲笑意道,“你們去吧。”
朱景先退到門口,那姑娘起身把寫好的條子遞給了他。朱景先接了謝過,帶着安寧和趙頂天出去了。
直至出了門,安寧才偷偷舒了口氣。
趙頂天問道,“六姐,你方纔爲何不願讓那大夫瞧?”
安寧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望着朱景先。
朱景先笑道,“小弟,難道你忘了你六姐最怕什麼了?”他拿出那條子給趙頂天道,“小弟你幫我收好。”
趙頂天道,“這東西大哥真要留下麼?難道改天還真來瞧這大夫?他可說了,要收你最貴呢。”
安寧道,“小弟,你就小心收好吧。若是有機緣,能讓這位羅大夫瞧一瞧,也是件好事呢!”
朱景先笑道,“六妹此言,甚合吾心。”
趙頂天撓頭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難道六姐你不怕生病了麼?”
安寧和朱景先相視一笑。
回了住處已是晌午,飯後不一會兒,朱景明就奉了他爹之命急匆匆來請朱景先,兩人去了鋪子裡。
朱兆稔見他們來了,讓兒子關上門,才笑道,“景先,你今兒出門了?”
朱景先道,“四叔,我來的路上遇見一位大夫,他託我給無病堂的羅大夫送封信,今日我出門便是去尋他。”
朱兆稔的笑容裡多了層玩味,“路上還遇上了人吧?”
朱景先心下明白了幾分,點頭稱是,卻又搖了搖頭。
朱兆稔微微皺眉道,“這丫頭倒不是尋常人家,她就是齊府的大小姐,齊雪兒。對了,你爹交待過你要去齊府拜訪的,你還沒去吧?”
朱景先道,“四叔既已安排下接風,我想着單獨先去拜訪誰都不好。故此這些日子就先把爹交待的幾件正經事情處理了吧。”
朱兆稔頷首道,“你這麼做是對的。只沒想到今兒竟遇上齊家那丫頭!這齊雪兒在西北一帶也是出名的美人,齊家跟咱家交情匪淺,比不得尋常的大家閨秀。她好象還有個綽號,叫什麼來着?”
朱景明笑着接道,“叫‘赤雪仙子’!就是說她表面看着象火一樣熱,性子卻象冰一樣冷。”
朱兆稔笑道,“你瞧,你弟弟別的不會,這些事情倒打聽得清楚。”
朱景明不好意思的低了頭。
朱景先忍住笑意,默不作聲。
朱兆稔瞧着大侄子的神色道,“你就一點也沒看上?”
朱景明插言道,“別說是哥了,就是我也不喜歡!那丫頭小時還挺可愛的,現在漂亮是漂亮,可也太傲氣了!”
朱兆稔面色一沉道,“你胡說什麼!”轉而又道,“這齊家有胡人血統,對女兒甚是嬌縱,雪兒這孩子本質不錯,只是家中寵得厲害些,有些任性也是難免的。”
朱景先道,“景明跟她很熟麼?”
朱兆稔道,“他跟齊家那幾個混小子一塊兒長大的,都熟得很。”
朱景先道,“這個再說吧。四叔,那會客的日子定了麼?”
朱兆稔道,“叫你來,也是要告訴你這個呢。定了,就在後日晚上,在曲溪風苑,是四叔弄着玩的一點小生意,這幾年都是景明在學着打理。”
朱景先道,“四叔費心了,那天晚上我想帶六姑娘和頂天小弟同去,不知可否?”
朱兆稔道,“這個隨你。”
朱景先道,“那天,可能會讓有些人失望,還請四叔莫怪!”
朱兆稔沉吟片刻道,“行!你自己把握好分寸。”他也想看下,大侄子處理這些場面的能力。
回了住處,朱景先對安寧和趙頂天道,“後日,大哥要去參加一個酒局,但要你們幫忙。”
安寧道,“大哥若有吩咐,儘管說就是了,我們能幫什麼?”
朱景先道,“請你們同去啊。”
趙頂天奇道,“這算什麼幫忙?”
朱景先笑道,“那天人會很多,你們陪我同去,也不用應酬誰,跟在我身旁,一句話也不用多說。小弟,若我走開了,你便照顧着你六姐,別讓人上來問東問西的。即使問了,你們也不答。”
安寧怔道,“有這麼做客的麼?”
朱景先道,“你們別管,照我的吩咐去做,那場面累得很,你們坐一會兒,小弟找個時機,就帶着你六姐先回來吧,我派輛馬車跟着你們。”
趙頂天道,“那不如我趕輛馬車去吧。”
朱景先笑道,“去時可不用你趕車,回來時,你若喜歡,可以自己趕車。”
安寧和趙頂天聽這話古古怪怪,也不解何意。
朱景先但笑不語,心中已有盤算。
到了後日,朱景先上午仍在處理公務,倒是趙頂天有些沉不住氣,一時到樓上安寧處說說話,一時到樓下把黃花和雪額又涮洗了一遍。
用過午飯後,朱景先仍在那兒不緊不慢的喝着茶,還讓他們都去睡個午覺。安寧回樓上午休了,趙頂天年紀小,正是好動的時候,心裡擱着事情,哪裡睡得着。朱景先便給他講了講兵書,見他有些靜不下心來,便佈置了一段文章讓他抄寫練字。自己袖手也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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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開了個小調查,親們有空點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