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一驚,也顧不得危險了,打馬護在安寧身前,把雪額往斜前方一推,仗着這麼多年和愛馬的默契,雪額迅速側身避開。
那胭脂馬的主人倒也功夫了得,緊緊地勒住了馬,險險地停在了朱景先面前,把她自己也嚇出一身冷汗。
還沒等他們說話,那胭脂馬的主人便斥責道,“你這人怎麼搞的?馬騎不好,連路都不會讓麼?”
此時他倆才瞧清馬上的這位紅衣女子年輕甚輕,一身紅裳,衣飾華麗、膚白勝雪,黛眉杏目,嘴脣皓齒,英姿颯爽。
朱景先微一皺眉,隨即平復,賠禮道,“這位姑娘,我妹子初學騎馬,避讓不及,失禮了。”
那女子瞧着朱景先謙恭有.禮,消了幾分氣道,“算了算了!”打馬便往另一條道上跑去。
很快,後面又有兩個家丁跟上來,.見到他們,略停了一停,似有些訝色,卻又很快的追上去了。
安寧道,“大哥,這姑娘真好看,馬騎得好,衣裳也好看。”
朱景先道,“你不生氣麼?她差點撞到你。”
安寧赧顏道,“是我騎術不好,怨不得她。”
朱景先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路上行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這麼橫衝直撞的,撞到人怎麼辦?”
安寧道,“可能是她沒遇到我樣騎術差的吧?”
朱景先暗自搖了搖頭,這妹子實在好欺。
繼續前行了一陣,安寧忽道,“大哥,她的衣裳跟我好.象不太相同吧?”
朱景先道,“那是胡裝,胡人慣常騎馬,常這種裝束。你.若喜歡,回頭我給你也訂製兩套,下次出來騎馬便穿那衣裳。”
安寧眼睛亮了,“可以麼?大哥以後還帶我出來騎.馬麼?”
朱景先笑道,“只.要你喜歡,天天帶你出來又何妨?我娘在家也常騎馬的,適當跑一跑,對身子也好。”
安寧認真道,“那我真的會天天想出來的。”
朱景先問道,“那你要什麼樣的衣裳,剛纔那樣紅的?”
安寧搖頭道,“我不要,我要和雪額相配的。”她親暱地拍了拍黑馬。
朱景先沉吟一下,笑道,“那我知道做什麼了,過幾天給你送來。”
安寧但笑不語。
朱景先道,“你怎麼不問問我做什麼顏色的?”
安寧笑道,“大哥是做綢緞生意的,你給我選的衣服,我都很喜歡。就我自己來,也未必能選這麼好呢。”
“大哥,六姐,快來!”趙頂天瞧他們近了,在前方高高地揮着手招呼。
忽然後面又聽得馬鑾鈴響,這回安寧忙勒住馬停在路邊,朱景先護在她的身旁。
“你們二人,留步!”回頭一瞧,竟又是方纔那女子。
她追上前來道,“噯!你們這黑馬不錯,我要了。說吧,多少銀子?”
安寧一怔,望向朱景先。
朱景先道,“這位姑娘,不好意思,這馬不賣的。”
那女子隨手解下腰間荷包,取了一錠金子道,“這個,夠了麼?”
朱景先眼中有些淡淡的不悅,“真對不起,姑娘。”
安寧柔聲道,“這位姑娘,這馬是我大哥心愛之物,請不要強人所難吧。”
那女子斜睨着安寧和朱景先,打量了好一番才指着朱景先道,“要不這樣,你跟我賽一場馬,若是贏得了我,我便不買,若是你輸了,便把這黑馬賣給我!”
此時,趙頂天也打馬過來了,“這位大姐,有你這麼強買強賣的麼?”
那女子臉色一沉,冷哼道,“哪來的野小子?也敢多嘴!”
朱景先道,“這位是我小弟。”
女子面色緩和了些,下巴高高揚起,挑釁地道,“怎麼樣?你敢不敢跟我比?”
朱景先道,“這位姑娘,對不住。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六妹,小弟,我們走!”
那女子在後面氣得無法,大叫道,“姓朱的,原來你是個膽小鬼!”
朱景先聽了,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是麼?”他的眼神淡淡掃過那女子,那女子忽感覺有些寒意,噤聲不語了。
朱景先不再理她,轉過頭去,繼續前行。
那女子覺得大失顏面,咬着銀牙,不知是該追上前去還是回頭。不一時,後面跟着的家丁也打馬上前來,在這女子身旁低語了幾句,這女子想了想,還是撥轉馬頭跟家丁回去了。
等聽不到身後的馬蹄聲,安寧才悄悄問道,“大哥,那女子認得你麼?”
朱景先搖了搖頭。
安寧道,“那她怎麼知道你姓朱?”
朱景先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也許她認得我,但我真不認得她。”
安寧覺得納悶,不知是怎麼回事。
朱景先卻猜到了幾分,他開始琢磨,過幾日在四叔的接風宴上,得想個辦法避免這些麻煩,最好讓那些人知難而退。
再往前走了一段,快到城郭的地方,瞧見有一個小山坡,坡下種滿了杏樹,淡粉色杏花雲的掩映下,有一處草堂,佔地不小,不少百姓相攜着出出入入,想來就是這裡了。
到了坡下,朱景先怕驚動了病人,讓大家都下了馬,牽着馬走了進去。
到那草堂門前,迎面是七間坐北朝南的開闊房間,門庭大開,每間裡面都坐着不少尋醫問診的人。後面還有個院子和一進房舍。正屋前掛着副對聯,上聯是“但願世人皆無病”,下聯是“何妨杏林我獨貧”,中間匾額上提着大大的“無病堂”三字。
安寧道,“這裡大夫倒是好心眼。”
把馬拴在拴馬樁上,看了半天,好不容易逮住一個小學徒。趙頂天趕上前去問道,“請問,羅大夫在麼?”
小學徒一翻眼睛道,“你們是坐轎來的?騎馬來的?還是走路來的?”
趙頂天有些摸不着頭腦道,“騎馬來的。”
小學徒道,“騎馬的一兩銀子,先去中堂交錢,領了牌子排隊。”
“排隊?”趙頂天道,“那個,不是!我們有事,能不能先見羅大夫?”
小學徒一臉不悅道,“誰沒事來這裡?叫你排隊就排隊!想插隊?一兩銀子一個號,你自瞧去吧!”說完便跑開了。
趙頂天瞠目結舌道,“這店也太黑了吧?有這麼訛人的麼?”
朱景先忙喝止他道,“小弟,休得無禮!”
旁邊有人早聽見趙頂天那話了,冷笑道,“訛人?嫌訛人可別來,又沒人請你來!”把趙頂天噎得說不出話來。
朱景先忙賠禮道,“對不起,小弟年輕不懂事,請別見怪。”那人哼了一聲,走開了。
朱景先拉了拉趙頂天,三人一齊進了正堂。最前面設神位供奉藥王神,右邊牆上依牆釘着架子,裡面塞滿了捲起來的錦旗和摞着放的匾額,卻不展開,應是百姓送來的。左面牆上供着些牌位,寫着羅氏第某代某公之位,應是羅家祖先,牌位下沒有放香爐,只擺着長長的箱子,上面寫着功德箱三字,上面擺滿了各色鮮花糕點。朱景先心想,這羅氏該是世代行醫,所以這邊百姓多念他家的好。只不知爲何那小學徒態度傲慢,費用又恁的高。
屋子當中一張長案前排着長隊,想來都是等着排隊看病的。屋子兩旁還放了些長條凳,坐着不少病人。
安寧皺眉道,“這可得等到什麼時候?”
朱景先道,“沒辦法,只得排隊了。你們等着,我去吧。”
趙頂天道,“大哥,這裡人太多,味道也不大好,你跟六姐到門口等着吧,我在這裡排隊。”
朱景先道,“那快到你時叫我一聲。”他從懷裡取出二十兩銀子道,“你拿着。”
趙頂天道,“不是說一兩銀子一個麼?大哥,你給我的零用,我還沒花呢,儘夠了。”
朱景先道,“我瞧着人不會少,待會問下羅大夫前面有多少人,咱們說不得插個隊吧。”
趙頂天這纔拿了,朱景先陪安寧到門外。這杏林中倒設有不少木桌藤椅,供人休息。
尋一處坐下,安寧道,“瞧這對子,覺得羅大夫還不錯,怎麼規矩這麼多?”
朱景先道,“大凡高人許是皆有些脾氣吧。”他打量着那幾間看病的屋子,左邊那頭三間裡出入的皆是衣飾齊整華貴之人,右邊那三間裡出入是卻是粗布衣衫,甚至衣衫襤縷之人。涇渭分明,也不知有何區別。
此時,一對滿臉風霜,粗布衣裳老夫妻相攙着出來,到杏林這來似尋個地方坐。朱景先和安寧忙起身相讓,那老夫妻道謝了坐下。那老頭子捶捶老婆子的背道,“老婆子,你好些沒?”
老婆子臘黃着臉,滿面病容,半閉着眼,喘了半天才道,“好多了。”
老頭子道,“你等會兒啊,虎子一會兒就來接我們了。”
老婆子點了點頭。
老頭子道,“那你坐着,年輕人,”他對朱景先道,“你幫着我瞧着我老婆子,給她捶捶背,我去拿藥,一會兒就過來。”
朱景先點頭道,“老丈你去忙吧。”真就站在那老婆子的背後,輕輕捶着,“老婆婆,這麼輕重可好麼?”
老婆子閉着眼點了點頭。
安寧道,“要不要我來?”
朱景先道,“你歇着吧。”
那老婆子半擡眼瞅了安寧一眼,也沒作聲。
過了半天,那老頭子才拎着幾大包藥回來,“瞧,又拿這麼些藥,說夠你吃半個月的。”
老婆子道,“那你給錢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