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翁老師推了推眼鏡,露出了一臉疑惑:“這是?”
一片安靜,沒人說話。
“我表哥,厲三!”最後,還是蘇然向老師解釋了。
“哦,是嗎?”翁老師看了我一眼,摘下眼鏡,擦了擦眼角,“姓厲嗎?厲言又沒和你們一起來?”
“畢業以後,他就再也沒來過這了吧?”同桌低低的說了一句,目光流露出一絲鄙夷。有同學也點點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
“他有來!”翁玉笑了,顯然察覺到了同桌的目光,“還來的挺勤快,隔幾個月,我就能在辦公室外面的走廊看到他!”
鄙夷的人都沉默了。
“不過叫他也不應聲!掉頭就跑!”翁老師苦笑着搖搖頭。“以前也沒見他怎麼害羞過啊,真是的!”
我扯扯嘴角,沒說話,只是心裡默默的辯解——
什麼叫‘我掉頭就跑’!什麼叫‘叫我也不應聲’!那是因爲每次來的時候,我都沒戴眼鏡而已,就我那近視的度數,我還以爲那個叫我的人是保安呢!至於我爲什麼見到‘保安’就掉頭跑路——
作爲一個話嘮,嗯,我有必要跟你們講講保安這個可敬又可恨的神奇羣體,咳咳,我只是調侃一下,不要太在意。還有,我們小學的保安是個更年期大媽。
話說我高一回初中母校的時候,就與保安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那天下午,我自顧自的走進了母校。
拽得不得了的保安(一臉孤鶩的走過來):你那誰,進來幹嘛啊!有沒有申報啊!
我(不耐煩):我就是從這個學校的讀出來的,現在回來看看老師——這麼?有意見啊?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去,這貨不會對我有企圖吧!
保安(咆哮):誰讓你見來的啊!你想進就進?
我(一臉殺氣):我看看老師都不行啊!
保安推了我一把:那叫你老師下來接你!
我(邊說邊打手勢):@¥#&@%¥……
保安(邊罵邊動手):@……*¥……¥@*
我:@#&@……#
保安:@……#**¥(……&
我(看到他指了指外面):怎麼?你想報警啊?報啊!給你報!
保安:............
我(看到他手伸到兜兜裡):你想拔槍?拔出來啊!我怕你?
保安——口吐白沫,暈了.......
——————
“走吧!下樓去種植園走走!”翁老師笑着拍拍手,“種植園都很久沒去過了吧!”
“好——”
衆人其呼。
種植園。那個藏在記憶最敏感末梢的地方,那裡,我們一起種過玉米、種過土豆、拔過野草、鋤過土地。胖胖的品德老師帶來過鍋,在這土地上:搬幾塊石頭,砌一個土堆,墊上枯草,點上火。然後猥瑣的拔了隔壁三班種的豌豆,和同學們一起洗洗,然後加點鹽,用水清煮——結果就被恰好過來‘視察’自己領土的三班同志發現了..........
“啊——痛、痛、痛!蔡老師,你先鬆手唄,有事好好說嘛,小弟的耳朵都要掉了哩!”品德老師一臉諂媚的看着三班的班主任
,蔡女王......... wWW_ тTk Λn_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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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們誰和厲言家住的近?”翁老師叫住了魚貫而出的大夥兒。
一張張轉過來的臉——都寫着疑惑。
“這是他當年沒拿走的獎狀!”翁老師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紅紙,看了許久。
“老師,厲言我認識!”我說。
“你?”翁老師迷惑的看了我一眼。
“厲言是我本家,也是我鄰居。”我解釋。
“嗯,那就麻煩你了!”翁老師點頭,她走過來,把那張獎狀交給了我,那一刻,我覺得她好像如釋重負。
“走吧!”翁老師一臉笑意的轉向大家。
“走咯!”有人歡呼。
所有人又開始歡快的往外擠。
除了蘇然。
當我看她的時候,她也正望着我,在她的眼睛裡——出現了一點特別的東西。
“發什麼呆呢!”翁老師笑着挽住了蘇然的手。
“一起走吧!”她又轉頭對我說。
“嗯!”我點點頭,跟了上去。
而那張獎狀上這樣寫着:
棠陰小學五年級二班學生厲言同學在縣‘小小種植園’作文比賽中榮獲三等獎,以資鼓勵,望戒驕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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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走。
經過曾經的教室,那個老舊的書櫃還靜靜的立在那。
跟着走。
經過曾經的操場,那些玩過的卡牌還散落在花叢裡。
跟着走。
經過曾經的走廊,那陣愉悅的歡笑還時不時迴盪着。
硃紅色的花壇牆——玩過的遊戲王。
長城灰的水泥地——玩過的跳房子。
眯眼。
空地上的公廁,還呆呆的處在那裡。
也不知道那個倒黴蛋,輸了比賽被繫上紅領巾踹進女廁。
也不知道那個淘氣包,接上水龍頭給男廁的男生洗個澡。
反正這一切,都已經被時光帶走了。
反正這一切,都已經讓淚水哭幹了。
“茄子!”
我頂替了厲言、頂替了自己和大家一起站在種植園裡,被定格在翁老師的手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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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三三。”蘇然抱着大白在看電視。
“嗚嗚——”大白叫道。
“幹嘛!”我打開一個一個網站,又關上一個一個網站,‘蘇然是蘇曉婉’、‘蘇然是蘇曉婉’、‘蘇然是蘇曉婉’,這幾個字終於在我閒下來的時候,不斷在我腦海裡打旋。
“看電視——”她說。
“什麼?”我壓了壓凌亂的思緒,走向沙發,餘光所及的地方,正是電視的一角,那電視臺的Logo表明:這檔節目不可能有蘇然愛看的電視劇。
“是新聞啊!”我坐下,穿着正式西裝的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蘇丫頭什麼時候也看上新聞了?我納悶的想到。
“前線記者你好!你能不能跟我們解釋一下爲什麼這次獅子座流星雨的出現是在六月?”主持人說道,導播間被切成了天台和星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和一個記者裝的青年出現在了屏幕上。
“主持人你好!這裡是N市天文
研究所!你現在看到的是著名天文學家........關於這個問題.......”
前線記者飛快的回答。
然後就是那位叫獸開始爲我們進行權威的分析。
“聽到沒有,獅子座流星雨耶!就在今天凌晨3點左右!”蘇丫頭激動的搖晃着大白,一臉的興奮。
“嗚嗚——”大白那爪子拍拍暈乎乎的腦瓜,發出不滿的叫聲。
“額——獅子座流星雨不一般都是十一月的麼?”我歪着腦袋說,前些年,我還爲了一睹獅子座流星雨的芳華,特地熬到深夜,不過,卻什麼也沒等來.....
“管它呢!”蘇然可愛的撇撇嘴,“電視上說,這次突然光臨的獅子座流星雨,會是一千年來最大的一次哦!”
“怎麼樣?陪我一起看流星雨吧!”蘇丫頭一臉希翼的看着我。
血脈僨張。
————
兩點。
天台上。
夜黑的發藍,幾顆星星點綴其間。除了看不到月亮,今天的夜晚也沒有什麼不同。
“蘇蘇!”我說。
“怎麼了!”蘇然眨了眨疲憊的眼睛,雀躍的說道,長時間的等待,一點也沒有消磨她的興致。
“天冷!回去吧!”
“回去?”蘇然咀嚼着這兩個字。
“又回去!”比夜色更寒冷的聲音傳來。
她站了起來。
雙手卷成筒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厲三,你個大笨蛋——”
“厲三,你個大笨蛋——”
“厲三,你個大笨蛋——”
一聲聲卯足了氣力的話語開始在星空下回蕩——“厲三,你個大笨蛋——”
“坐下來吧!”我嘆了一口,是啊,我真是一個大笨蛋。
“不坐!”蘇然一口倔強的語氣,冷風——撩起了她的秀髮。
“坐吧!”我輕笑,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用力一拉。
“啊——”是驚叫。
“你....你....幹嘛!”蘇蘇的臉紅紅的,她結結巴巴的說道——在我懷裡。
“看流星雨啊!”我嬉笑着,勾了勾蘇然的小瓊鼻。
“嗯、看流星雨!”蘇然點頭。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天有點矇矇亮了。
“看!”蘇然驚喜的叫道。
期盼已久的流星雨終於降臨。
我打足了精神,開始仰望——
天邊,一點藍綠色的亮光閃現。
隨着這一點的劃過,深邃的星河上,一絲一絲的藍雨傾城而下......
“蘇蘇——”我湊到她的耳邊。
“幹嘛?”蘇蘇撇過臉。
四目相對,一點火花閃現。
“做我女朋友吧!”我平靜的看着她的眼睛,那眸子,迷人的像那絢爛的流星。
“嗯!”
只是一個字。
卻是我聽過的心動的回答。
有一張俏臉,羞澀的低下。
‘鳳嫺此時,如石去心,覆露其柔媚之態,抱生,以己頰偎生之頰,已而力加親吻,遂與生別。’
我默唸着,摘下了眼鏡。
是夜。
星如雨下。
(本章完)